第五十六章 (万字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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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冬临至, 清的霜雾掩盖住窗外的皇宫绵延至远处的屋檐。

    宫玉坐在特制的轮椅上, 代如颜不放心的推着宫玉出了宫殿。

    这近月余的日子还是头一回宫玉出殿内, 只是代如颜仍旧守在一旁, 明明那链条已经取下,可仿佛那链子又从未被取下。

    两人入湖畔亭内,宫玉手里还捧着暖炉,一旁的代如颜轻声道:“怎么突然想要出来?”

    “阿颜近日里整日都在处理朝政,我想带阿颜出来散散心啊。”

    “这清什么景都看不见,谈何散心?”

    代如颜坐在一旁, 伸手紧了紧了宫玉身上的披风,指腹轻戳了戳宫玉的脸颊道:“外头冷, 我们回去吧。”

    宫玉握住代如颜微凉的手应着:“我不冷的, 你看我手暖和着呢。”

    面前的代如颜眼眸里时常流露出担忧与不安胜过一切, 宫玉不知道要如何用言语来安抚。

    冬日里鸟儿都没了踪影,御花园里的花也已败, 宫玉之所以散心也不过是想待代如颜出来走走罢了。

    代如颜沉默没有应话, 显然是不悦的。

    宫玉双手捧着代如颜的手捂着暖炉:“再过半月就是除夕了,到时阿颜定是忙的很,我现在想阿颜多陪陪我,都不可以吗?”

    “什么傻话?”代如颜这才应了话, 目光望向宫玉道:“我整日里都守着九,哪里没有时间陪九了?”

    “可阿颜神情总是严肃的,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的放松过。”

    “有么?”

    “嗯,总是担忧着, 害怕着什么。”

    代如颜眼眸轻眨着,避开宫玉探寻的目光道:“再待一会,我们便回殿吧。”

    显然代如颜固执的认为只有宫玉待在殿内才是安全的,而这一次谈心又以失败告终。

    因着轮椅的方便,所以宫玉至少不需要整天躺在病榻,偶尔还可以跟在代如颜身旁转悠。

    大殿内的有些明亮,宫玉捧着粥碗喝着粥,代如颜吃的少,反倒是在批阅奏折。

    “明日早朝,不妨阿颜让我去上早朝吧?”

    “不可。”

    “为什么?”

    代如颜目光望向宫玉低声道:“太医九头伤须静养,否则易落下病根。”

    宫玉放下手中的粥碗,伸手转着轮椅移至对面代如颜身旁:“那好,我去外面转转。”

    话音未落,手腕便被代如颜紧紧握在手里。

    “九乖,外面……很危险。”代如颜眼眸中满是恐慌的望向宫玉,就像是在恳求一般。

    好似只要宫玉一挣扎,面前的代如颜随时都能陷入奔溃之中。

    “好,我不出去了。”

    宫玉只得妥协。

    夜深时宫玉半躺在床榻上,手里翻着代如颜寻来的话本。

    一旁的代如颜伸展手臂,像往日里一般将宫玉圈在怀里。

    “九,该睡了。”

    “我再看一会。”

    待翻阅完这一篇,宫玉方才躺下入眠,不出意料的代如颜悄悄的离开,而后又靠近着,卡擦地声响起,在这殿内显得格外突兀。

    好似代如颜有些紧张的停了下来,宫玉隐约的察觉代如颜目光正看着自己。

    直至代如颜像是放心熄灭灯盏,心的重躺在一侧,落在耳旁的呼吸逐渐平稳时,宫玉缓缓睁开眼。

    那链子紧紧联系着两人,好似只有这般代如颜才能真正的安然入睡。

    这时宫玉偶然间夜里醒来时发现的,代如颜会在深夜系上链子,清时醒来解开,每每都是心的谨慎很。

    宫玉不禁想起那个代如颜人格的话,她想做的事情,其实也是阿颜一直藏在心底的事。

    只是阿颜会更在意自己的想法。

    身侧的代如颜呼吸浅浅,指间紧扣着宫玉的掌心,这般姿势仿若宫玉只要稍稍动下,她便会立即醒来。

    天明时身旁的代如颜悄然的醒来,目光轻望着宫玉,指腹心的停在宫玉的手腕,似是确认般的探索着脉搏。

    宫玉轻握住代如颜的手睁开眼眸,代如颜有些意外望着宫玉。

    因为那链子代如颜还未曾来得及解开。

    代如颜眼里闪过慌乱,宫玉伸展轻抚上代如颜的脸颊笑着:“抱抱,好不好?”

    心而又谨慎的相拥,宫玉蹭了蹭代如颜脸颊低声道:“链子别解下了。”

    身旁的人似是惊讶的没有回话,宫玉凝视着代如颜漆黑的眼眸,尽量让代如颜放松的念着:“我啊,只要能让阿颜安心快乐,做什么都没问题。”

    “所以阿颜喜欢,那我也喜欢的。”

    代如颜眼眸轻眨着落下眼泪,宫玉凑近亲了下代如颜眼角声的:“阿颜的眼泪很苦呢。”

    大抵还是有些用的,至少能让代如颜坦白的面对自己内心的想法。

    那链子便被宫玉提议着拴在两人左手腕上。上早朝时,宫玉就在大殿的后方里间坐着,而代如颜就在外头同大臣们商议政事。

    这连接两人的链子长长的落在长廊里,成了能让代如颜安神药。

    一场大雪悄然落下时,天气越发冷了起来,那坠马摔伤手臂的李待诏忽地进了宫。

    代如颜正在一旁批阅奏折,宫玉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李待诏,不禁好奇这摔伤手臂怎么比自己摔断腿的人脸色还要苍白?

    宫玉下着棋,可这李待诏却每每都走错了棋,这人真是选拔上来的棋手吗?

    临近黄昏时,代如颜起身去外殿查看给宫玉熬的药如何,那手腕的链条被代如颜牵扯着往外拉。

    殿内一时安静的很,宫玉握着棋子轻声道:“你受宫轻燕指使与宫良谋害朕,按宫国律法该诛九族,朕已下令,刑部尚书秦华已收集罪证,此刻你出这殿内便要入狱了。”

    李待诏微微停顿的下棋的手:“臣做这一切与宫郡主无关,甘愿受死。”

    “你原本可以逃走,为何还要一直留在宫内?”

    宫玉放下手中的棋子:“对皇后不轨,也是重罪一条,你还想包庇谁呢?”

    “臣对皇后娘娘一片痴心,不容陛下践踏。”

    “你难道以为朕死了,自己就有机会了吗?”

    宫玉摇头道:“秦华已然写好罪状,你且画押,朕可以饶你不死。”

    面前的李待诏却忽地大笑了起来道:“陛下难道以为臣是贪生怕死之徒吗?”

    宫玉望着这才不过十五的李待诏,简直就像是在看一个青春期的叛逆少年。

    “你不怕,可你年迈的母亲呢?”

    “关我母亲何事?”李待诏皱着眉头,眼眸里怒气冲冲。

    “你可曾想过,你同他们合谋,倘若你指证他们,你母亲成了他们拿捏你的把柄。”

    “这……是我一个人做的。”

    李待诏眼露恐慌的望向宫玉道:“陛下,与母亲无关,我……”

    话音未落时,李待诏口吐鲜血倒地而亡,宫玉满是震惊的竟不出话来。

    待宫人们将尸首抬出殿内,一旁的代如颜安抚着宫玉道:“他服毒自杀了。”

    不可能,李待诏死时眼里流露着恐惧,显然不像是做好赴死的准备。

    宫玉半躺在榻上,代如颜手握木勺递着药汤:“别多想了,此事交由秦华去查便是了。”

    “嗯。”

    夜深时,宫玉正思量着那李待诏与宫轻燕的关系,代如颜从里间沐浴出来,手里端着水盆走近了过来。

    那链条的声响清脆的响起,代如颜坐在一旁,伸手拿走宫玉手里的话本:“九在想什么想的出神?”

    宫玉侧头看向代如颜,不禁好奇为何代如颜这般平静。

    好似自从自己坠马受伤后,代如颜绝口未曾提起查询坠马的缘由,甚至宫玉都听不到当时自己坠马后马场上的情况。

    “怎么不话?”代如颜拧紧帕巾替宫玉擦拭着脸颊轻声问。

    “我当时坠马后,马赛还继续了吗?”

    代如颜停了停手应道:“我哪里还有心思继续举办马赛?”

    宫玉看着也没瞧出什么不对劲来。

    只是为何代如颜要封锁当时马场的情况呢?

    温热的帕巾擦拭着脸颊,掌心,直至代如颜放下帕巾,轻解着宫玉那衣袍的衣带时,宫玉簌的回了神,红着脸问:“这是做什么?”

    “九总不能一直不擦洗吧?”

    “我……自己来好了。”

    “为何?”

    代如颜满是正经的望向宫玉,指腹轻划过宫玉的眉头,嘴角上扬的:“九在害羞什么?”

    宫玉接过帕巾,微微侧对着代如颜应着:“被你这样看着,多不好啊。”

    “我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好。”

    代如颜指尖轻握手中的链条应着。

    “阿颜……”

    “我在呢。”

    “你……”宫玉微抿紧着唇瓣看向代如颜:“莫再扯链条了。”

    代如颜笑着停了手应道:“好。”

    那宽大的衣袍半解,宫玉肌肤原本就白皙的很,如今因着瘦弱的缘故更是看着苍白。

    帕巾轻轻擦拭着便会起了红印,偏偏宫玉不在意,只想着快些。

    一旁微侧头的代如颜目光静默的望着侧背着的宫玉,眸中似是点燃璀璨的烟火,指尖轻触宫玉垂落一旁的衣袍,好似还能得到些许的温度。

    稍稍洗漱过后,两人便早早的歇下,殿内设有地暖很是温暖。

    代如颜侧躺着很是亲近的伸手将宫玉圈在怀里低声念道:“过几日便是除夕了呢。”

    “嗯,今夜的雪下的挺大的呢。”

    宫玉额头蹭了蹭代如颜脸颊,耳旁好似还能听见那雪花落在瓦片上的声响。

    “九又要长一岁了呢。”

    代如颜掌心轻捏着宫玉耳垂叹道。

    “阿颜也要长一岁了啊。”

    代如颜低头亲了下宫玉的脸颊,拉近着距离:“我都老了。”

    “谁阿颜老了?”宫玉凑近轻碰了下代如颜那微微抿紧的唇瓣,瞧见代如颜眼里的意外,偷笑着:“嗯,阿颜比都城里那些姑娘相比可好看着呢。”

    “九又在胡了。”

    “没呢,真心话哦。”

    宫玉笑着又亲了下,整个人粘的紧,代如颜伸展着手臂轻护住粘人宫玉。

    “别闹了,心腿。”

    代如颜指尖轻戳了戳宫玉脸颊:“若是又伤着了,指不定又得疼。”

    “那阿颜还不信我的是真心话?”

    “信,九的我都信。”

    宫玉眨了眨眼追问:“真的?”

    “嗯,真的。”

    代如颜脸颊微红的应着。

    这眉梢间不经意流露的清纯妩媚,真真是让宫玉移不开眼,偏偏代如颜还浑然不知。

    烛火微明,两颊微红的代如颜,指腹轻触宫玉耳旁的细发,目光如水般轻柔的望向宫玉,薄唇微启道:“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什么?”

    “九的话,无论真假我都信的。”代如颜拉近着两人距离,手臂紧紧的圈住宫玉低声道:“真想永远这样呢。”

    “会的。”

    “我时常会想九将来会不会看上别的女子。”

    宫玉不解的看向代如颜:“我不会。”

    代如颜笑了笑,指腹轻刮了下宫玉鼻头道:“嗯,我知道。”

    “那你还这样怀疑我?”

    “这不是怀疑。”

    “我只是在担心。”

    宫玉探起头看向代如颜问:“担心什么?”

    “过了除夕,便是选妃的日子了。”代如颜微抿紧着唇瓣,指腹轻按着宫玉脸颊道:“九,马上要选妃了。”

    哎?

    这么突然的吗?

    除夕当夜,宴会结束后,宫玉等着代如颜的福袋。

    两人并肩坐在矮榻上,面前摆放着瓜果点心,代如颜正看着手中的奏折,微皱着眉头道:“太傅一党当真是个棘手的事。”

    “怎么了?”

    宫玉正欲探头过去,代如颜已然合上奏折应道:“无事,只是些朝堂上的琐事罢了。”

    “这糕点可好吃?”

    “嗯,跟平时吃的有点不一样。”

    代如颜倒着茶水递于宫玉手中道:“我知你喜欢吃这些,怕你今夜提前睡过去,便让备了这些吃食。”

    没想至夜深时,窗外烟花爆竹声响起,宫玉已然昏昏欲睡,身旁代如颜也没有半点反应。

    次日迷糊的醒来时,宫玉睁开眼,代如颜已然起身,那链条随着代如颜的举动而稍稍转动着。

    “阿颜?”

    代如颜红妆侧头看向宫玉,起身走近道:“醒了?”

    宫玉伸展着手臂问:“我的福袋呢。”

    “昨晚睡的那般早,这会记得向我讨要了?”代如颜指尖轻点了下宫玉额头,满是笑意的:“除夕安乐。”

    ?

    “嗯,祝阿颜除夕安乐,事事顺心。”

    宫玉讨好的完,代如颜才从袖袋中拿出一福袋,心放宫玉掌心轻声道:“本来备有两个,可昨夜九提前睡着,便只有一个了。”

    “哎?阿颜的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

    眼见代如颜满是认真的样子,宫玉心里虽可惜了下,不会还是怀期待展开这福袋,里头放着一缕用红绳结束起的头发。

    宫玉不禁一愣,古人不轻易断发,宫国也是如此,平日里宫玉囔囔着要剪头发,代如颜每每都是不准的。

    一旁的代如颜伸手拾起被褥盖在宫玉背后,指腹轻抚上宫玉脸颊问:“结发为夫妻,我将一生许给九,可好?”

    “当然,阿颜本来就是我的了。”宫玉捧着手中的福袋:“不过应该是我们两的头发绑在一处才是啊。”

    “每日我替九梳发,便存了些许。”

    哎?

    宫玉茫然的看着代如颜,自己怎么一点也没感觉?

    代如颜指尖轻刮了下宫玉鼻头道:“今日还得去祭拜宫国祖先,别发呆了。”

    “好。”

    换上衣袍,宫玉伸手扶正头顶的冕冠侧头看向代如颜的那眼眉间的认真,微抿紧着唇瓣:“阿颜今日真好看。”

    “贫嘴。”

    “而且一日比一日要好看。”

    “九……”代如颜显然是羞红了脸,微侧头看向宫玉,狠话却又不出来的样子。

    宫玉系上这福袋笑道:“我摸着福袋发誓,绝对是真心话哦。”

    不想面前的代如颜忽地凑近轻吻了下宫玉嘴角,美眸中似是欣喜又似宠溺道:“难不成九嘴上抹了蜜?”

    “是啊,要亲亲才尝得到呢。”宫玉笑着轻碰了下还未曾来得及拉开距离的代如颜。

    代如颜微抿紧唇瓣,脸颊微红的望向宫玉,指腹轻按着宫玉扬起的嘴角,微微靠近着,很是轻柔的吻了下低声道:“嗯,很甜。”

    宫玉微微一愣,没想到代如颜会配合,本想撩人却莫名被撩,那狂跳的心脏根本握不住啊!

    正月里难得休闲,往年里多是设宫宴热闹,可宫玉上任,后宫里没有妃子亦没有子嗣,宴会都少了许多。

    睡到自然醒的宫玉,下意识的伸手,却落了空。

    代如颜不知去了哪里,宫玉坐了起来,顺着链条向外间走去。

    只见代如颜窝在那矮榻旁,一旁兔子不安分的咬着代如颜的裙裳。

    而那熏香炉正燃着香,殿内很是暖和,所以代如颜只一身清静淡雅的月牙白裙裳,瞧着恍如十七八岁的少女。

    “九醒了?”代如颜微侧头,目光落在宫玉这方。

    宫玉怔怔的未曾应话,反倒是手中的链条已然先行收动。

    或是没有等到宫玉的回话,代如颜放下手捧着的书,走近着轻推着宫玉往内殿走。

    “阿颜怎么不看了?”宫玉不解的问。

    代如颜低头望向宫玉应道:“看的累了,正巧你也醒了。”

    如同往日里一般代如颜解开链条,替宫玉穿戴衣袍,窗户外因着冰雪的缘故,照的殿内很是亮堂。

    宫玉自顾自的握着帕巾擦拭着脸,目光偷瞄着代如颜,不巧却被代如颜撞个正着,忙偏头一侧。

    “怎么了?”代如颜故意挨近到宫玉面前询问。

    “今日……”

    “今日?”

    “阿颜要同去我外头赏梅吗?”

    宫玉胡乱扯了个理由。

    “不可,外头太冷了,对你的腿伤不好。”待系好衣袍,代如颜便又将链条扣上宫玉手腕。

    宫玉轻扯着链条道:“可整日里窝在殿内,多闷啊。”

    代如颜理了理宫玉的衣袍安抚着:“难道有我陪着,九难道还觉得闷吗?”

    这个问题必须好好回答才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

    宫玉握住代如颜的手:“我就是觉得我们应该去外面转转,散散心也好。”

    然而代如颜已然将手从宫玉掌心抽离,宫玉茫然的看着,只见代如颜像是思索般应着:“好。”

    哎?

    没有生气吗?

    宫玉暗自松了口气,这都是被之前那个代如颜给折腾的啊。

    阿颜的性格一向很好的,绝不会因为这点事而闹不愉快的。

    这般想着宫玉与代如颜平静地用完午膳,两人出了殿内。

    宫内大的很,代如颜推着轮椅,宫玉手里还捂着暖炉,厚厚的积雪白的亮眼,与整个皇宫的朱红色宫墙形成鲜明的对比。

    梅园内的腊梅开的正盛,只是因着径难走,所以两人只入亭内观赏。

    清冽寒香入鼻,宫玉口喝着茶水,一旁的代如颜安静观赏着梅花,神态很是自然。

    “阿颜这茶好香啊。”宫玉捧着茶盏。

    代如颜回头看向宫玉应道:“九若是喜欢,我便差宫人们清取梅花雪水熬制泡茶。”

    其实宫玉想跟代如颜多几句话而已。

    两人安静的很,宫玉伸手吃了几块糕点,代如颜望著书亦不话。

    这跟室内有什么区别啊?

    只见秦华忽地神色匆匆赶至这方,宫玉好奇的看着问:“秦先生可有事?”

    “陛下,宫郡主昨夜身亡了。”秦华行叩拜之礼应道。

    宫玉不禁诧异的看向代如颜,只见代如颜神色如常轻声:“此事应当由刑部查探,捉拿凶手才是,秦尚书来此做甚?”

    这话里明面上表露着代如颜的不满,秦华更是伏低着头道:“回皇后娘娘,宫郡主与李待诏皆是因某种毒而致死,微臣特来上报朝廷。”

    代如颜放下手中的茶盏应着:“陛下既已知,秦尚书可以退下来。

    “是,微臣告退。”

    宫玉愣愣的看向秦华的背影,一旁的代如颜出声:“人已走远了,九还在瞧什么?”

    “没呢,我在想谁会杀了宫轻燕和李待诏。”

    这般突然强势的代如颜,莫名让宫玉有些捉摸不透,往日里代如颜应当不会这般激烈的反应才对。

    可静静量着代如颜,宫玉又觉得一切如常,代如颜的神态与阿颜是一样的。

    待夜色暗了下来,两人回殿内,宫玉冷的伸手捂着脸。

    代如颜解下披风,一干宫人们忙活着备设茶水饭菜。

    “明日可还要去赏?”代如颜手握着宫人新添的暖炉递于宫玉手心问。

    宫玉捧着代如颜的手无奈的:“阿颜不喜欢便直就是了,何故白白陪我受冷风吹?”

    “我了啊,可九不还是囔囔着要去?”

    额……

    原来是冷处理。

    好在代如颜让人准备炉子,宫玉喝着热乎乎的汤,身体便也暖和了起来。

    夜里宫人退下,宫玉懒散的躺在床榻上,代如颜坐在一旁,伸手轻圈住宫玉,一手捧著书。

    “困了么?”代如颜合上书,指腹轻揉着宫玉脸颊询问。

    宫玉摇头应着:“没呢,只是觉得这书太深奥,看着让人犯困的厉害。”

    代如颜笑了笑,低头亲了下宫玉脸颊,很是亲近的望着宫玉:“这书是有些枯燥,九应当是不习惯。”

    “阿颜……”

    “我在这。”

    “等上元节我便要上朝,可以吗?”宫玉巡视着代如颜眼眸问。

    “九想要上朝?”

    代如颜眼眸深邃,并不是那么容易能让人看透。

    宫玉点头道:“我先前让秦华惩治贪污之风,眼下若是因着我病倒,而前功尽弃,岂不太可惜了?”

    “若是此事,我也可替九处理,不妨九再休养些时日?”

    代如颜这话时,整个人透露着是不容人拒绝的气息,宫玉迟疑的问:“阿颜不愿意让我重回朝堂吗?”

    “不是不愿意。”

    “那是为什么?”

    “等九什么时候安稳行走时,再商议此事吧。”

    完,代如颜剪灭就近的蜡烛,手臂禁锢着宫玉。

    宫玉侧头看了看代如颜,却有些看不清代如颜的样貌,甚至分不清真正的代如颜是什么样子。

    辗转至春日里,日头渐暖和了起来,朝堂上事务繁忙,代如颜便没有那么多时间守着宫玉。

    通过飞鸽宫玉收到秦华送进来的密信,关于宫轻燕和那李待诏的死因详细。

    【宫郡主同李待诏乃服某种令五脏六腑溃烂的药物而亡,而李待诏在服毒之前长期受过伤害,并且被人施以去势极刑。】

    难怪那日李待诏神色苍白的很,可为什么被人施暴他还入宫下棋?

    宫玉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代如颜。

    只是那为什么宫良眼下还安然无恙呢?

    手中的链条忽地被扯了扯,宫玉转动轮椅来到前殿,代如颜今日身着的却是一身朱红色裙裳,发间佩戴的珠宝首饰耀眼夺目的很。

    虽然是极好看的,只是这般扮好似与往日里代如颜的扮不太一样。

    代如颜放下手中奏折,端起一旁的汤圆道:“我瞧着九上元节很是喜爱吃这甜馅汤圆,今个也让人准备了份。”

    “九尝尝?”

    不等宫玉回话,汤圆已然递到嘴旁,宫玉只得张嘴吃下一个。

    殿内烛火通明,宫玉看了看代如颜往日里总是佩戴的桃花簪子,今日却未曾戴上出声问:“今个怎么不戴那桃花簪子了?”

    代如颜微微一愣应着:“今日上朝妆容有规制,那桃花簪子作平日里的装扮较为合适。”

    宫玉对视着代如颜眼眸:“果然这桃花簪子还是太过寻常,阿颜也觉得不好是么?”

    “九莫胡。”代如颜微皱眉头,起身去了内殿,那拉扯宫玉手腕的链条被越扯越长,直至代如颜手握桃花簪子从内殿出来。

    代如颜坐在一旁,佩戴上桃花簪子:“这般可好?”

    这般应付的样子实在是让宫玉心里闷的很。

    “不好。”宫玉伸手扯下那桃花簪子不想手却被代如颜紧握住。

    “九莫胡闹了。”

    “我没有胡闹,阿颜不喜欢的话,我便收回去好了。”

    代如颜紧皱着眉头凝视着宫玉,宫玉与之对视,两人僵持不下。

    直至宫玉轻声:“我手疼。”

    那紧握住宫玉的手这才松开,代如颜眼露愧疚的轻揉宫玉手腕,抬手从宫玉手中拿出那桃花簪子,重新佩戴好,低声道:“怎么突然闹起脾气来了?”

    这般神态语气又完全是阿颜的模样,可刚才那微皱眉头的感觉,宫玉又实在很是奇怪。

    或是宫玉没有应话,代如颜轻扯着宫玉的手,一手喂着汤圆很是耐心的:“你要是喜欢我戴那簪子,日后我每日都戴给九看,可好?”

    宫玉轻眨着眼望向代如颜低声道:“我腿伤好多了,阿颜还不算让我上朝吗?”

    代如颜犹豫的没有应话,而是放下盛着汤圆的碗:

    “别胡闹,你如今腿伤才刚刚复原。”

    腿伤又不是伤在脑袋上,宫玉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代如颜要阻止自己入朝,甚至连秦华宫玉有时都无法召见。

    显然这养病的数月里,代如颜重新调整皇宫内的人马,在朝堂上也加大控制的力度。

    难道因为这般,所以不愿意让宫玉重新回朝?

    宫玉手撑起身子忽地站了起来,虽仍旧有些不稳,只要平日里练习行走,不出半月便应当可以行走才是。

    代如颜被宫玉这突的起身吓得不轻,只见宫玉有些站不稳,忙起身扶住宫玉责怪道:“九你别胡闹!”

    “这要是摔倒了怎么办?”

    宫玉想推开代如颜的手,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推开,连同手腕也被禁锢着,这种感觉简直再熟悉不过了。

    “你……不是阿颜?”

    代如颜眼露困惑望向宫玉,伸展着手轻捧住宫玉脸颊,满是担心的:“九你先坐下好不好?”

    重回轮椅,代如颜才像是松了口气般,宫玉握住代如颜的手问:“你是阿颜吗?”

    “我自然是。”代如颜弯低着身子,贴近着宫玉脸颊应着:“九你是在猜疑我吗?”

    “可你为什么不让我入朝?”

    “九不是不想当皇帝吗?”代如颜稍稍拉开些距离,亲了下宫玉紧皱的眉头细声道:“那我来替九掌管朝政不好吗?”

    宫玉凝视着代如颜的眼眸,幽深的眸中并无对于权势的热衷,有的只是宫玉略微有些苍白的面容。

    “我既然已经是皇帝,那自然就不能将担子扔给你。”

    代如颜稍稍拉开些距离,像是在思量着而后应道:“好,待九能行走,我便放手朝政可好?”

    这并不是宫玉想要的话,可代如颜显然是生气了。

    是的,如果是曾经的代如颜,她不会因为这种事生气的。

    随后几日,每日宫玉都会拄着拐杖练习行走,因着躺了太久,初走起来简直是难受的紧。

    代如颜从外殿进来,宫玉还沉浸在练习当中,两人各自不语,碧玉备着茶水亦不多,悄然的退去。

    待能缓缓走上一段路时,宫玉不禁松了一口气,脸颊满是汗水。

    一旁的代如颜手握帕巾走近,掌心轻捧着宫玉的脸颊擦拭着汗渍道:“你该休息会了。”

    “没事,我再走上一会。”

    宫玉欲侧身,代如颜却伸展着手臂紧紧的圈住宫玉,拐杖匡啷的落在地板上。

    整个人不得不倚靠着代如颜才能勉强保持站立。

    “阿颜?”

    “我在呢。”

    代如颜脸颊蹭了蹭宫玉脸颊问:“九为什么不愿意依靠我呢?”

    “因为我不想这样下去。”宫玉平缓着呼吸,收手搭着代如颜手臂稍稍拉开些距离道:“而且我也可以保护阿颜的。”

    “九不喜欢倚靠我吗?”代如颜眼露困惑问。

    “没有。”

    “那为何近些日子,都不愿与我亲近了?”

    代如颜满是探寻的目光望向宫玉,微微凑近亲着宫玉的眉头,脸颊,直至停留在嘴角。

    宫玉愣愣的停住,微侧头:“我身上出了很多汗,有点脏。”

    “不脏的。”代如颜眼眸温热的望向宫玉,额头轻抵着宫玉脸颊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九好像离我越来越远了呢?”

    “明明九现在就在我面前,可我还是觉得不够。”

    代如颜稍稍拉开距离,轻啄了下宫玉有些干涩的唇瓣犹豫的问:“九你还喜欢我吗?”

    “我喜欢你。”

    “真的吗?”

    “嗯。”

    宫玉笑了笑低声道:“我只是想要回朝堂上,找点事情做,阿颜怎么会这么担忧呢?”

    “因为我怕。”

    “怕什么?”

    代如颜微微踮起脚,紧了紧手臂低声道:“我怕九离开我太久,就不回来了。”

    宫玉蹭了蹭代如颜侧脸应着:“不会,我就在皇宫里,哪有离你很远。”

    “我不喜欢九对我若即若离感觉。”

    代如颜拉开距离,微抿紧着唇瓣低声:“可只要九想要的,我一定会答应的。”

    完,代如颜稍稍松开手,让宫玉坐回轮椅,指腹轻触宫玉的脸庞,眼眸满是落幕的低声:“九,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嗯,永远。”

    代如颜空洞的眼眸亮起些许的微光,可这微光好似时刻都会被熄灭一般。

    宫玉忽地想着,或许代如颜是觉得只有权力能给予她足够的安全感。

    因为至高无上的权力可以控制一切,哪怕宫玉是宫国皇帝,只要没有权力,代如颜照样可以牢牢的控制住宫玉。

    入夜后,宫玉躺在床上连腿都不想抬一下,而一侧的代如颜身着单薄里衣,那被盘起的长发落在耳后。

    烛火微晃眼,宫玉指尖轻握住长发,代如颜微侧头看向宫玉,手中握着帕巾替宫玉擦拭着。

    “这身衣袍得换了。”代如颜轻解开衣带,宫玉别扭扯着被褥盖住自己。

    代如颜神情很是严肃,手中握着的帕巾却不曾停,宫玉微红着脸就像个大龄婴儿一般由着代如颜照顾。

    “阿颜……”

    “嗯?”

    “你生气了吗?”宫玉裹着被褥,眨着眼望向代如颜。

    代如颜没有应话,收拾着一旁的衣袍,转而拿起另一件衣袍替宫玉系上,许久才应了声:“嗯。”

    宫玉身上的衣袍有些宽松,伸展着手臂,便能露出那白皙肌肤。

    “你既然知道我会生气,为何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出要入政?”

    代如颜眼眸微闪,伸手理了理宫玉的衣袍。

    “那阿颜为什么不想让我入政?”

    宫玉平躺着望向代如颜。

    代如颜微低头,俯视着宫玉,指腹轻揉宫玉的耳垂应道:“九只要好好待在我身旁就好,我不需要九为我做别的事。”

    “所以阿颜限制我的出行,甚至连我与秦先生的联系都不准?”

    “九有什么只管问我即可,何必与那秦尚书暗中联系紧密?”

    显然代如颜丝毫没有意识到这种做法有什么不对劲。

    宫玉握住代如颜的手问:“可这样我不就被囚禁在笼中的鸟了吗?”

    代如颜笑了笑道:“这样自然好,九便能在我身旁好好的活着。”

    “九,难道觉得这样不好吗?”

    “这样当然不好。”

    宫玉审视着代如颜,有些迷糊起来,明明代如颜的谈吐神情与阿颜一模一样,可偏偏某些思维方式与那之前的代如颜高度重合。

    只是披着阿颜的温柔表皮,采取软磨硬泡的强行手段逼宫玉就范。

    甚至代如颜很了解宫玉,哪怕宫玉明白,也完全狠不下拒绝代如颜。

    这才给了代如颜一次又一次软禁宫玉的机会。

    代如颜眼露受伤,凑近的亲了下宫玉脸颊,低声道:“我让九讨厌了吗?”

    啊!

    这话要怎么让宫玉生气啦!

    宫玉很是委屈的看向代如颜:“阿颜真是太狡猾了。”

    “狡猾?”代如颜轻眨着眼,掌心轻捧着宫玉脸颊,眸中温热的望向宫玉低声道:“九难道不想要同我亲近吗?”

    这话语仿若扯断宫玉脑袋里最后的理智和底线,代如颜唇间带笑的望着宫玉,那垂落的墨发夹杂清香落在宫玉脸颊旁,仿佛顺着鼻子窜入宫玉的心脏。

    完了,这代如颜都会用美人计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