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十一、极品老太的恣意人生
渊国北地, 清平镇梁家村东头山脚下一户与众不同的宅院。
卯时刚过, 宋辞就披着衣裳从主院出来一路摸到鸡窝, 同往常一样拿挂在栅栏上的筐子装了十来个温热的鸡蛋, 紧跟着又去西面的门扯着嗓子喊道:“老二家的, 你好歹也是当婆婆的人了,可长点良心吧!”
里面也不知怎么回事, 好半晌才传来一道慌慌张张的应门声, “哎, 娘别急, 我们这就起了!”
宋辞听了一撇嘴,拐着筐利索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管他们是不是嘴上乖觉呢,这个家缺了谁的也少不了自己一口吃的就是了。
进门随手把筐子放在窗台上,宋辞转头就照着模糊不清的铜镜往那张看似尖酸刻薄的老脸上抹了点乳液。
“春日风大,底子再差也不能忘记保养啊。”
饶是已经投身七天了,宋辞也始终没法适应自己如今的模样, “还不如当一条自由自在的蛇呢。”
早先成为梁家村颇有悍名的老寡妇时她还奇怪呢,这老太太在村子里也算是富户儿女双全又孝顺听话,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结果事实证明老天爷就是喜欢不按套路来, 还不等宋辞把梁家事摸索清楚,梁家老三的大闺女就被不知哪来的孤魂野鬼夺舍了。
虽然从根子上算宋辞的来路也没那么正派, 可她好歹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既然占了原主的身子就要帮她完成心愿。
而这完成心愿的关键,自然就应在梁老三的姑娘秋月身上了。
宋辞也不知这姑娘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当日她不过是好奇顺路看了一眼昏迷中还在胡言乱语的外来户, 梁老太脑中残存的记忆就被刺激的蜂拥而出了。
虽然看上去乱七八糟的,总结下来却也不过是自以为是女主的穿越女奋斗不息最后被炮灰到底的故事,而梁老太一家则是连炮灰都算不上的沙粒子。
梁老太本名周秀琴,就让狠心的爹娘卖给了人牙子,又在受尽苦楚后被府城里的大商家买去当了使唤丫头。
可能是儿时的遭遇所致,周秀琴不光性子沉闷脾气还爆,按这样的品性又没有美貌加持本该是一辈子都出不了头的,哪知道她在府里才当了几个月粗使丫头就被管针线的一个老嬷嬷要去收作关门弟子。
刚开始周秀琴也不敢相信自己还有这样的好运道,直到后来她无意中从旁人口中听着点传言才得知原来老嬷嬷也是一个苦命人,如今不过是移情罢了。
不管真情假意,终归周秀琴是因此得到了好处,她也不是没良心的,整日里拿老嬷嬷当师父尊敬伺候着,年头久了两人的感情也变得越来越好。
可这大户人家里不光主子是非多,就连下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也不遑多让。
老嬷嬷再喜欢周秀琴也不过是个稍微得脸的下人,等她上了年纪做不了精巧的绣活,自然就连那点仅剩的脸面也跟着烟消云散,年已十八岁的周秀琴就是在那个时候随着老嬷嬷一起卖出府去的。
生平第二次被人当街叫卖,周秀琴还以为这下指定活不成了,至少依着她的脾性绝不会允许自己在那些腌臜地方苟且偷生。
谁知道却因为这一卖,让她遇到了命中的第二个贵人,梁短脚。
梁短脚还不叫这个名字的时候,本是梁家村一户行商的独子,父母慈爱家资富裕,日子过得不知有多滋润。
可惜好人不长命,他才刚刚过了五岁生日爹娘就被山匪杀人越货,家里的东西也让大伯以照顾幼侄的名义霸占了。
无父无母的梁家子就此从富二代变成了吃百家饭长大的地痞混子,一直让他混到了三十多岁也没弄出个正经营生。
许是祖宗有灵托梦给了这个不孝子,在第二年冬日愣是让梁家子抓住了翻身的机会。
危急时刻,他用一条好腿为代价替府城出行的贵人拦住惊马,换来了恩赏的五百两银子。
躺在医馆里养伤的日子梁短脚也没闲着,他知道自己儿时之所以吃了大伯家的亏一是因为年少不知事,二是因为大伯有功名在身,哪怕只是个的童生也不是寻常商户可比的。
搂紧了怀里的银子又摸了摸膝盖的断骨,再想起贵人出行时的气派,梁短脚当时就决定一定要改换门楣让子孙后代成为人上人!
想要改换门楣只靠他一个人当然行不通,还得找个好媳妇啊!
只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因着早些年的荒唐行径,不管梁短脚如今再怎么得意凭他的岁数和人品也别想在当地找到像模像样的人家了。
他正在那愁眉苦脸呢,医馆的大夫好心出了个主意,与其娶个户女还不如找个大家婢呢,至少规矩和见识是一般人比不了的。
于是乎,得偿所愿的梁短脚便带着他那大家婢媳妇和随机赠送的积年老嬷嬷一起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梁家村。
为了证明自己这回真的是衣锦还乡,梁短脚不仅给新娶的媳妇编造了一个落魄千金的身份,还在村东头的荒地上建起了一座不伦不类的四合院。
随后几十年的时间,梁短脚和周秀琴在这座院子里一共生了三男一女,日子过得也算和美。
唯一遗憾的就是直到梁短脚过世也没能盼到梁家成为人人艳羡的耕读世家,他在临死前还不忘把这个任务交给老妻,嘱咐梁老太不管日子多艰难一定要让好容易取得秀才功名的大儿子继续考举。
故事进行到这里,如果按照梁短脚的遗愿往下走,那就该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农民奋斗史,就连梁老太也觉得反正家里银钱粮食一概不缺,哪怕大儿考到花甲之年,只要能中个举人回来让老头子在下面安心就好了。
反正有梁短脚的遗愿和梁老太的威名双重镇压,家里的儿子媳妇不管心里乐意不乐意面上都不敢表露出来,可偏偏人家穿越女不是这么认为的。
当换了芯子的梁秋月醒来时得知原主是因为去山上柴不心滚下山坡摔死的,家里两房劳力还要省吃俭用供着装腔作势的大伯读书,心中熊熊燃烧的宇宙终于按耐不住爆发了!
应了那句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的老话,梁秋月伤好后先是使用百般手段蹿腾着父母抛家舍业脱离了苦海,紧跟着就借助阎王爷补偿的金手指发家致富扬名万里。
在这个过程中,梁秋月不可避免的遇见了受伤的将军、郁郁不得志的王爷以及风流倜傥的世家公子,亦在耳鬓厮磨中凭借自身的聪明才智和胸中积累了千百年的知识宝藏让各有千秋的天之骄子不可自拔地爱上了她。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虽然梁秋月最后还是选择了患难与共的静王共结连理,可围绕在她身边的男人仍旧竭尽全力用爱屋及乌的方式辅佐静王一揽江山。
默默无名的梁家村突然冒出了个民女皇后不单惊掉了世人的下巴,更让梁氏宗族的族老悔痛肝肠。
为了奉承尊贵的皇后娘娘,上杆子献媚巴结的族人不光把梁老太一家赶出了梁家村,还利用当年的恩怨与县令勾结抹去了梁家长子身上的功名。
尽管在志得意满的梁秋月心里早就忘了那几个蝼蚁般的极品亲戚,可人世间却有的是喜爱揣摩圣意的投机分子,光是这些人的逼迫构陷就足够让的农户家破人亡了。
熬到最后,梁家也只剩下痴傻疯癫的梁老太一人在街上乞讨为生,而那些知晓内情的人反是她命硬带累了子孙。
现在换成宋辞来当这个注定克死全家的梁老太,她就只剩下一声呵呵了,“这锅我不背。”
梁老太虽是浑浑噩噩不记人事,却不耽误宋辞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到了梁秋月的结局。
静王上位没几年,功高甚伟的王妃皇后就在护驾时被人斩断了右手,并因此传出了断掌皇后的美名。
世人还道宫里那位娘娘的地位从此更是无人撼动了,哪知最后剧情大反转,原来竟是皇后想要借助年幼的太子垂帘听政才勾结旧爱护国将军刺杀皇帝,那毒妇为了洗脱嫌疑还特意自导自演了一出苦肉计。
这般残忍的真相揭露之后真可谓是天下震动群臣哗然,每天不知有多少文臣武将当朝请旨处斩妖后。
百般无奈之下,始终不忘旧情的皇帝只能忍痛将断掌皇后囚禁于冷宫,依照国法把牵连在内的梁氏一族和护国将军灭门。
至于那位懵懂无知的原太子殿下,则改由潜邸王府的大丫鬟、如今的静妃娘娘抚养。
而梁老太浑浊的双眼中留下的最后影像,便是梁氏族长沾满了泥浆和血污的头颅,一咕噜滚到了行刑刽子手的脚下。
“连一位疯癫的老妇都不放过,还真是把斩草除根四个字做到了极致啊。”
事到如今宋辞要还是看不出内里究竟,她可真是白活了这些年。
想来那梁秋月被人斩断的右掌中必定藏着引以为傲的金手指,以她的行事作风恐怕早就露出了马脚而不自知,估计新帝也是在觉察到此物光凭哄骗是不能挪换到自己身上的这才破釜沉舟毁了皇后的依仗。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梁家族人只怕也是死在了梁秋月神异的手掌上。
再联想到坊间传闻皇后当年嫁入王府时与年龄不符的苍老容颜,宋辞顿时觉得这金手指貌似也不是那么好用的。
“算了,凭他是如何神异,只要梁秋月还住在梁家就早晚会弄清楚。”
揉了揉眉间的皱纹,宋辞朝挽好的髪鬓间插上一根不怎么鲜亮的银簪子,路过窗口时还不忘数了三个鸡蛋往厨房走。
眼前这处由自认为见过大世面的梁短脚盖起的院子是四合院,其实也不过是用一圈大围墙把四个院子拢在一堆儿就是了,仅有的优点就是用料好住着安心。
他们老两口带着女儿住在最里面的主院,余下三个儿子各自住在呈品字型的偏院。
刨去儿孙的住处,各个院落中间还穿插加盖着茅房、厨房、水井、杂物间和鸡舍牛棚,总之乱糟糟的让人看着就闹心,也就能从外表糊弄一下没有见识的村里人。
心里吐槽脚下也没耽误,等宋辞走到冒出烟火气的厨房一看,里面早有一个穿着蓝灰旧衣的妇人在刷锅做饭。
那妇人看着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面上却半点风韵犹存的意思都没有,蜡黄的皮肤带累得本就清秀的五官更加不起眼了。
“老三家的,今天怎么又是你?”
宋辞冷着脸接过儿媳妇递过来的砂锅坐在炉子上,“我早起喊人的时候你没听见啊?”
何妹怯懦地张了张嘴,“二嫂不舒服,让我替她一回。”
“替替替!”
宋辞抬手在锅沿一敲,喀的一声把鸡蛋液进开水里,“她放个屁你都当香的闻,改天她让你替她去死你也答应?”
整天对着受气包似的儿媳妇别早就化成飞灰的梁老太闭不上眼,换谁来也扛不住。
挺大岁数的人自己立不起来还能指望别人扶持一辈子?照这两口子的做派即便没有梁秋月闹腾等来日分家单过也得让外人生吞了。
或许梁老太生平最后悔的几件事就包括一时发善心为老三找了这么个逃荒来的孤女,何妹倒是不搅家逆来顺受,可她也逆得太过了。不仅自己底气弱撑不起来,还让从就老实本分的梁老三变得愈发窝囊。
平心而论,就这种只会闷头干活不懂得讨乖卖好的孩子,搁谁家也得是最吃亏的一个。
见何妹支吾着嘴不吭声,宋辞指着门外扬声冷笑道:“你去跟老二家的,我当了这么多年婆婆还没吃过她几顿饭呢,她想搁我这眼前摆婆婆的谱儿等着儿媳妇伺候?且早着呢!”
听了这句重话,何妹扎煞着手就要往外走,“娘,你别生气,我这就过去!”
“站住脚!”
宋辞一边一边朝碗里盛了一个荷包蛋,“吃了这碗蛋汤再走。吃一百个豆不知腥气的玩意,当初要不是老二家的偷懒耍滑让你去替她水,我那孙子早满地跑了!”
不知是让热气熏的还是别的原因,何妹捧着那碗蛋汤只觉得鼻酸的厉害,“娘,秋月头上的伤还没好呢,要不给她喝吧。”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管她呢!”
宋辞抬手了这傻媳妇一下,“赶紧喝你的吧!”
提起那个还在屋里装死的穿越女宋辞就来气,梁秋月发达后手里多少好东西给这个男人给那个男人,何曾给过亲爹妈一点,断头饭倒是跟着没少吃。
况且古时候家里没有男丁是要吃大亏的,既然老三家的已经折了一个姑娘,她还得想办法让这两口子趁着年轻赶紧再生个孩子,哪怕轮不到儿子挑个本分的后生招婿也行。
做贼似的偷偷喝了碗点上香油的蛋汤,何妹还要刷碗,被婆婆几下子推搡了出去,“老二家的不来做饭今天谁也别想开火!”
宋辞这话自然不是着玩的,凭着梁老太在家中至高无上的地位,再加上人家手里攥着的银钱粮仓钥匙,她要是耍起狠还真能把不听话的儿子媳妇饿上三天。
就这臭脾气还是让老嬷嬷强压着学刺绣扳过来的,要是换做最早的周秀琴治家,梁秋月更得抱屈了。
端着手里的另外两碗蛋汤,宋辞先去给彻夜读书的大儿子送一碗,转头就回到正院厢房看闺女去了。
“馨儿啊,醒了没?”
宋辞趴在门缝听了听动静,等里面传来了一道嫩生生的应答才推门进去,“是不是又熬夜了,娘都了家里不缺银钱,你这么下力把眼睛熬坏了上哪淘换啊?”
“娘,我都答应吴掌柜了,不好失约。”
披散着一头乌发的梁馨儿慢慢扣上柳青色外衣的盘扣,“我这才多点功夫,大哥那头才是熬心血呢。”
宋辞瞧着闺女白皙嫩滑的瓜子脸和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只觉得心里疼得直揪揪。
她知道这是梁老太残留的情感在作祟,任哪个做娘的亲眼看着疼宠长大的姑娘还不等嫁人就被闯进家来的混混糟蹋死了,都会恨不得替姑娘遭那份罪。
要在这个家里梁秋月最讨厌谁,估计除了霸道偏心的极品奶奶和只会拖累全家的大伯,就只剩下整天闷在房内好吃懒做的姑了。
梁秋月或许觉得自己和姑只差一岁生日,都是老梁家的姑娘凭什么一个当姐养着一个当丫鬟伺候着。
可她怎么不看看得到梁老太真传的梁馨儿闷在屋里的时候接了多少绣活、贴补了多少家用,就算是只会读书的梁老大在家里也不是吃白食的,要是没有他身上的秀才功名,家里的田地去了税收够不够十几个人的口粮都两呢。
梁栋、梁山、梁石,只看这三个儿子的名字就足够一目了然,并非是梁短脚夫妻偏心眼只肯让老大成才,而是其余两个实在不是读书的材料。
自古以来多少宗族都是倾尽举族之力供养最有希望及第的蒙童以求庇佑地方,轮到梁短脚家里只拿老两口的棺材本反倒成了罪过。
宋辞想起梁老太藏在炕头柜子下面的百十两银子就觉得好笑,就这点钱也值得老二两口子抢破头搅得家宅不宁。
收拾妥当的梁馨儿看着汤碗叹了口气,“娘,往后别带我的份了,让二嫂子看见又是一场官司,多没意思呢。”
“她敢!”
宋辞劝着闺女把蛋汤喝下去,“有谁都没有她开口的份!咱家早年那些鸡蛋都是让谁偷回娘家的,要不是我后头警醒过来家里指不定都给她搬空了!况且你从就比别的孩子身子骨弱,不趁着年轻的时候好好养养,将来成婚过日子可得遭罪呢!”
“娘,你怎么又提起那些羞人的事!”
梁馨儿着就红了脸,“我往后就陪着娘哪也不去。”
“好好好,听我老闺女的!”
宋辞拉着她的嫩手怎么也摸不够,“走,跟娘吃饭去。”
娘俩亲亲热热地依偎着朝厨房前头的空地走,没到眼前就看见一个穿着桃红色对襟长褂的妇人搁那摔摔地摆碗筷。
“怎么地,这日子不过了啊?”
宋辞猛地就拉下了脸,配着那两道深深的法令纹还真有些能让儿止啼的意思,“不想过了就言语一声,正好带着你那新进门的儿媳妇一起滚回老吕家去!老婆子活这么大岁数就没见过这么好教养的人家,养了个姑娘跟人家私定终身不算还搭送了一个未婚先孕的侄女!传扬出去可比那茶馆书先生嘴里的话本子精彩多了!”
她就不爱惯着这些人的臭毛病,头前来时若不是怕梁秋月撒出手再折腾出一连串破事,早把不顺眼的儿孙赶出去换清净了。
“娘,钱子她不是这个意思。”
眼见老娘要发飙,厨房里正蹲在地上捡蒜头的壮实汉子急忙跑出来救火,“她刚摸了油壶,手滑着呢!”
宋辞斜眼看了看腆着脸瞎话的二儿子,倒是比心憨嘴笨的老三和只知道死读书的老大活泛多了,只可惜一肚子心眼没往正地使,再加上那么个奸懒馋滑五毒俱全的媳妇想好就更难了。
听听那倒霉媳妇取的名,还钱子呢,别人家想要儿子为了面上好看怎么也起个谐音差不多的,譬如牵子、带子、招娣、盼娣之类的。独独老吕家别出心裁,生怕世人不知道他家想钱想疯了。
“钱子,快跟娘一声啊!”
梁老二拽着媳妇不停使眼色,“你不是还想着明天跟金秀一起回娘家吗?”
他心里急得直窜火,这倒霉婆娘一到紧要时刻就犯蠢,老娘不点头你空着手回去啊!
吕钱子这才变了脸色,扯了扯嘴角勉强道:“娘快来尝尝我炒的菜咋样,才春没什么可吃的,我昨个儿现去地垄沟挖的野菜!”
“呦,今儿这太阳可是西边出来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宋辞也不接话题,先拉着闺女在长桌的主位坐下,“不着急,等你哥哥嫂子过来再。”
老梁家一日三餐都是有时辰的,春秋之间的好天气都在厨房前面的葡萄藤附近搭桌子,冬日里降霜就改在灶间分了饭食各自回屋吃。
宋辞和老二家两口子没等多久,一大早就去地里拔草的老三家和穿着整洁的老大家就赶过来了。
稍待一大家子让人头晕眼花的孙男娣女坐好,她才发现桌上除了装病的梁秋月还少了两个人,“怎么,新媳妇不好意思见人啊?”
老二家的女儿梁喜月顺嘴答道:“奶,我刚才去叫我哥,听他什么我嫂子动胎气了,要去喊大夫呢!”
“闭嘴!”
宋辞厌恶地看了眼和亲娘一样不招人待见的大孙女,“这话是你一个姑娘家能的吗?十四岁也不了,改天见到媒人你也这么冒失?”
教训完记吃不记的孙女,她又转脸朝二媳妇嘲讽道:“刚进门两天的媳妇就动了胎气,你们好意思我都没脸听!想喊大夫也行,等明天回门去你们老吕家喊,我们老梁家丢不起这个人!”
梁老二这回也不敢出声了,这事确实是自家婆娘做的不地道。
早在他和吕家姑娘偷偷好上的时候老爹就过吕家那日子过得太糟心不能往上凑,可谁叫他年轻时让猪油蒙了心愣是顶着爹妈的暴揍把人娶了进门。
这些年他也不是没后悔过,本想着自己吃过的亏可不能再让儿子接着吃了,哪知道这死婆娘就敢背着男人把娘家侄女和大儿送作堆,等他得着信儿的那会子孙子都揣在女娃肚子里了,不认下还能怎么办。
提起梁山家的丑事院子里还在窃窃私语的梁家辈立刻闭上了嘴,就连坐在老太太身边的梁馨儿也跟着低下了头。
唯独何妹见婆婆虽是板着脸却没像往常那样掀桌子破口大骂,便在相公的示意下壮着胆子去厨房把饭菜端出来了。
只出了一代读书人的梁家虽然没混上耕读世家,但是有梁短脚留下的家底和粮产填补也算得上村子里难得的殷食人家了,起码在如今这样青黄不接的日头还不用靠米汤咸菜度日。
此刻,不知用什么木材制作的光滑长桌上摆了两个洗面盆大的饭盆和一锅子炒野菜,饭盆里一干一稀,干的是当地产量最高的玉米面饼子,稀的是米红薯熬成的杂粮粥,野菜虽没什么吃头却搭着不少肥肉片,多少也能为家里的劳力补充点营养。
看着何妹把饼子按照男人两块女人一块的老规矩分下去,再把菜粥也均分到各家跟前的碗碟里,宋辞才微乎其微地叹了口气,“动筷吧。”
可怜天下父母心,她也是品了几天才发觉倘若不是梁老太霸王似的连饭勺都把持住,只怕老三一家子连饭食也抢不上还得饿着肚子干活。
咬了口粗糙刮嗓子的玉米饼,再看看底下心思各异的孙男娣女,宋辞真心觉得若有来世还是做回那条无忧无虑的银环吧。
作者有话要:
宋辞:先声明,文中的穿越女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坏人,她既有市民的缺点也有市民的优点。
认真起来,这类人更像是早年被奶奶剧洗脑的真爱党,以为穿越了就可以酱酱酿酿走上人生巅峰。
她们或许没有特意去伤害过谁,可是身边总不缺因为她们的某个举动间接踩雷的炮灰,梁老太就是其中之一。
兰花草,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