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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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铺有了, 开张营业也不过是三五天的工夫。

    宋辞也不讲究什么吉日不吉日的,就挑周末人来人往最热闹的时候把招牌往上一挂就算齐活儿。

    她这当老板的风轻云淡没把生意好坏往心里去, 隔壁邻居可就不淡定了。

    “百年老店?”

    老周嘴里的孙子陈福兴出来一看,怔愣道:“周启金那老子什么时候把店铺兑出去了,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再了, 咱们这是‘吉祥老店’, 他就弄了个 ‘百年老店’,这不是明摆着和我擂台吗?!”

    “我看他也是没安好心!”

    跟在一旁的学徒,也是陈福兴本家侄子的陈余啐道:“这老子太不是东西了,为了当年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愣是不肯把店铺卖给您, 要不咱吉祥老店早就是古玩街最大的铺子了!”

    陈福兴盯着那块乌黑的牌匾就觉得晦气, “走,我还非得看看他这百年老店有什么稀奇的!”

    叔侄两个一进店铺就愣住了,只因柜台还是那个柜台,屏风还是那个屏风,就连地面也是原来的青灰石板。

    唯一的变化就是守着柜台的人变了,从一个年过古稀的糟老头子换成了最多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

    陈福兴盯着柜台后墙新的四排木头架子,还有上面摆的乱七八糟、连个标注也没有的货品琢磨了半晌,才迟疑地道:“我, 这位姑娘,你们家的老板在不在?”

    “找老板?”

    宋辞抬头瞄了来人一眼, 不太热情地招呼道:“我就是老板,有话请直。今天新开张,所有上架新货一律九折。”

    陈余不屑道:“就你那东西都没地摊上的赝品看着有分量, 还九折,五折只怕都无人问津!”

    宋辞听了也不在意,接口道:“行,你要是有中意的五折卖给你。不过仅此一次,下回再想要占便宜可没这好事儿了!”

    “谁稀罕占你家的便宜啊?!”

    陈余还要再闹,却被陈福兴拦住了,“老板,你这货柜离着那么远,我们就是想买东西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该如何下手。”

    “哦,对不住,是我太粗心了。”

    宋辞回身拿起一个四四方方的系绳红纸包,“这用食品纸包着的都是百年前的御膳点心,旁边那些坛子也是御膳房出品的各种酒水酱料。”

    介绍完最下面一层的吃食,她又用一条格尺状的长木条往上指,“百年前的衣服布料、玉器首饰、摆件成药,随便你们二位看中什么都可以花钱带走。”

    不嫌繁琐的将店内货品一一道来,宋辞末了又一拍脑门,补充道:“哦,还有我手中这块戒尺也有一千多年的悠久历史了,不过这是私人藏品不属于买卖范畴。”

    在她侃侃而谈之际,陈福兴叔侄俩也由面面相觑改做鳄鱼滴泪。

    “这傻子哪来的,也亏得老周敢把铺子卖给她!”

    陈福兴咳嗽一声,“请问老板贵姓?”

    宋辞还是一脸笑,“免贵姓吴,我了这半天口都干了,两位可有看得上眼的物件?”

    陈福兴凑近看了看柜台窗口那和老式食品厂没什么区别的过时包装,为难道:“吴老板啊,不是我们不相信你。可是你张口就来几百上千年,咱先不别的,光是你这百年前的御膳点心,它能好好的搁到现在吗?就是你好心白送给人尝尝,又有几个敢入口的?”

    “我敢!”

    门帘子一掀,手里盘着白狮子的老周晃晃悠悠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年岁差不多的老头,“老孙、老齐,你们不是眼馋我的玉熏炉吗,就是这百年老店买的! ”

    他一面一面挤咕眼,“吴,还不快把你的镇店之宝请出来!”

    宋辞一见老周同伴的穿着扮虽是和普通遛弯的退休老人差不多,可那手腕子上戴着的手串却是沉香寿字十八子,心中便知是贵客上门了。

    沏了一壶雨前龙井,端上一碟御膳房的点心,宋辞擎着托盘就往屏风后头走。

    屏风是没换,但却多了一张几和四个矮墩,正好够老周三人坐下歇脚。

    “呦,刚刚我还琢磨这过道怎么短了一截,原来弄了这么个去处。”

    老周也没客气,举起茶杯先停在鼻子下面细细嗅了嗅,这才赞叹着抿进嘴里,“香!”

    余下二人见他一脸沉醉的模样,也跟着把茶水送进嘴里品了品,随即就盯上了那几块花瓣形状的点心。

    “唉,你们这是做什么!”

    老周睁眼瞧见碟子空了一半立时不干了,赶忙护住道:“茶香还没散尽就去吃点心,也不怕窜了味儿!”

    齐祖望自行倒了一杯茶,“这是老板拿来待客的,又不是从你家门里顺来的,你心疼个什么劲儿!”

    孙长秋也笑,“老周,这回我可得批评你,不能老想着吃独食!”

    “谁我要吃独食了!”

    老周不服气,“我要是有私心能把你们带过来?要么人家都老糊涂老糊涂的,我看你们俩就是现成的例子!”

    孙长秋无奈地点了点他,“你看你,多少年都是这样,一心虚就胡搅蛮缠转移话题!算了,我也不跟你计较。吴老板,不知道你手里还有没有玉熏炉那样的藏品了,可不可以拿出来给我们见识一下?”

    这时宋辞已经回到了柜台上,“相似雕工的倒是还有一件香囊,不过那是给孩子玩的,要比玉熏炉得多。”

    她从第三层货架上取来一个描漆梳妆盒,只用指尖一勾就有一个核桃大的桃红碧玺香囊顺势而起,“颜色也艳了些,还是女孩子戴着好看。”

    孙长秋一瞥,急忙惊呼道:“吴老板心,千万别失了手!”

    “不怕,这挂绳结实着呢!”

    宋辞见他脸色难看,只得顺着窗口递出去,“还是您老自己验看吧。”

    “不虚此行啊!”

    孙长秋爱不释手地端详着躺在帕子里的香囊,“不知吴老板这件挂饰出价几何啊?”

    宋辞还真不知道他们这一行的规矩,只能大致参考了一下之前在网上浏览过的拍卖价格比了个手势,“方才有言在先,开张的第一位客人五折优惠。”

    孙长秋正要应下,被人晾了半天的陈余突然羞恼道:“你这是赝品,历朝历代压根就没有这份手艺!”

    他在吉祥老店坐柜十几年,自认见惯了天南海北的藏品,就没见过如此精美绝伦的手造玉器。

    “没有?那是你孤陋寡闻!”

    宋辞连眼皮子都懒得抬,“怎么,没抢到优惠价就想捣乱,早干嘛了啊?光在那站着害事!”

    “就是!”

    老周也跟着调侃道:“老陈啊,你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光知道压为难辈!你还真以为把别人压下去自己就能冒头吗?醒醒吧!”

    陈福兴朝老对手点点头,“你得对,现如今的规矩是不一样了,你也不再是周记当铺的东家。”

    他完便朝着侄子厉喝道:“还不走,等着看茶吗?”

    陈余敢怒不敢言,只得狠狠瞪了店内众人一眼,跟着叔叔一起离开了百年老店。

    “甭理他,这人就喜欢找不自在!”

    一招退敌的老周洋洋得意道:“吴,再把那御膳房的点心给我来两包,我好带回去给孩子尝尝!”

    齐祖望故意臊他,“还孩子呢,孙子都上学了!”

    “拄拐了那也是我的儿,不兴心疼啊?”

    老周反击道:“你当谁都像你一样,拿儿子当驴马使唤!”

    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人着又拌起了嘴仗,倒把付钱取货的孙长秋扔在了一边。

    今儿开张收了笔钱,宋辞也没吝啬几包点心,给三个老人家各装了一提叫他们回去慢慢品尝。

    中午吃了点三明治对付了一顿,眼见下半晌没有正经看货的上门,宋辞索性把店门一关开车去了郊区。

    还是头前落脚的加油站,乔装扮过的宋辞找来本城一家比较正规的快递公司,用曲文远的名义给景浩寄了一个快件。

    景浩如今天天在家陪着他的爱妃,刚接到物业通知的时候还以为是谁在恶作剧,后来听了发件人的名字才确定是找自己的。

    “阿浩,谁的电话?”

    空气中蓦地响起了一道柔弱娇气的女声,叫人忍不住心头一寒。

    “没事,有人给我送了件东西过来。”

    景浩习以为常地回应道:“乖,你先回房等着,心别让阳光晒到了。”

    家里的两层窗帘只有等到月亮升起来的时候才会拉开,都是为了保证楼明月不会受到阳气的侵害。

    快递员几分钟就到,签字交单也快得很。

    景浩坐在沙发上开纸箱,心中还在好奇曲文远要做什么,“咦,这镜子倒是挺漂亮的!”

    一面漂亮的铜镜躺在他手上,昏黄的光晕古典又唯美,“明月,你来看这个,留给你梳妆怎么样?”

    “阿浩!”

    一道气流笑盈盈地扑过来,却又在临近铜镜时惨然嘶嚎道:“快把它拿走!快把它拿走啊!!”

    景浩见惯了爱妃温柔多情的一面,头一次感受到屋内冷然阴森的气氛,不免手足无措道:“明月,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你话啊?!”

    “阿浩……”

    楼明月的声音细若游丝,“那是一面照妖镜,镜面背后刻着符文,如果我正面对上它就会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啊,那怎么办?”

    景浩急得团团转,“该死的曲文远,送什么不好偏偏送这个晦气东西过来!”

    他使劲捶了捶头顶,忽然叫道:“我把它敲碎了冲进厕所里!”

    “不可以!”

    楼明月的声音越来越弱,“阿浩,你把它带到外面,越远越好,找一处没人的地方再敲碎埋起来。”

    “好,我这就去办!”

    景浩抓起车钥匙就往地下停车场跑,连闯了几个红灯才开到郊区的盘山路附近。

    他心里憋着火,一口气用大石块把铜镜砸成粉末才算好受点,又忙着调头往回赶。

    走在半路心慌意乱,景浩还在安慰自己一定不会有事的,可一到家他的心口就凉了半截。

    公寓门开着,窗帘也拉开了大半,往常驱散暑气的穿堂风只叫人觉得冰冷刺骨。

    “明月……”

    景浩的声音极轻,他既怕吓到那个不安的灵魂,也怕惊醒了自己的美梦。

    “阿浩!”

    下一秒,一具玲珑有致的温暖身体环住了他,撒娇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娇娇?”

    景浩为自己的怦然心动感到尴尬,“不是过没事不要过来找我吗?”

    “阿浩,你怎么不认得我了?”

    女人委屈道:“我是明月啊!”

    “明月?你为什么会在娇娇的身体里?”

    景浩面色大变,“我们不是好了要用温柔当替身吗,娇娇是我的妹妹,你不能伤害她!”

    “什么,她是你的妹妹?”

    楼明月目光闪烁,垂首哀声道:“我不知道,阿浩,我真的不知道她是你的妹妹。我难受的很,一直等你也不见来。浑浑噩噩中我听见了开门声,还以为是你回来了,这才扑了过去。谁知等我醒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附身了。”

    “明月,我不是在怪你。”

    景浩抓着头发懊恼道:“我是怕万一让娇娇知道这件事再告诉爸妈,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拆散我们!”

    “没事的,阿浩!”

    楼明月顿时破涕为笑,“娇娇不会知道这件事,她只会觉得自己睡了一觉,不会记得其中的任何细节。”

    景浩还是不放心,“那她的身体会不会受到伤害?不行,我们还是快点把温柔接回来吧!”

    反正温柔已经疯了,与其呆在精神病院浪费生命,还不如把身体交给更需要的人。

    楼明月温顺地答应道:“好,都听你的。”

    “委屈你了,明月。”

    景浩有些不适应对着妹妹的脸谈情爱,只能干巴巴地了几句没营养的安慰话,转而询问起那面毁掉的镜子会不会对爱妃的身体造成持久伤害。

    景浩与楼明月在一问一答中慢慢恢复了往日的亲热态度时,桌面散落的包装盒中,一枚针尖大的隐形窃听器也将此番对话如实地传送到了另一个人的耳中。

    “原来景娇娇的身体也可以么……”

    将实验结果记录完毕,宋辞摘掉耳麦起身往外走。

    如果楼明月还想要附身温柔,曲文远这个冒牌货一定瞒不过她,还是趁着医院没有戒严之前把茅八尺接出来比较好。

    回到医院的时间正是夜里,宋辞还以为除了自己不会再有别的访客,没想到还在房间里听见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师妹,你这又是何苦?一旦凤家老药断了传承,来日故去见了师父,又该如何作答?”

    男人的一番苦心很快得到了回应,却是许久不见的凤姨。

    她的话掷地有声又含着着淡淡的讽刺意味,“凤家的子孙不识字便识药,哪怕是到死也不会忘记秘方。你不必白费心机了,因为我早已立誓,要拿它给大师兄殉葬。”

    “好好!我知道你一直忘不了他,所以才不愿为我生儿育女对不对?”

    “即便没有我凤妙岚,不是照样没耽误二师兄子孙绕膝、共享天伦吗?”

    “你是为了她才不肯吐口?秀娟一辈子无名无份的跟着我,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二师兄,你太过看一个女人的胸襟了。我不肯给她名分,和我不肯告诉你秘方都是因为同一件事。于秀娟要怨,就去怨他的亲哥哥吧。”

    “原来,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了!那么久的事你也能忍得住,竟然藏在心里三十多年不做声。往常我总以为自己才是最狠心的那个人,现在看来,实在是甘拜下风!”

    男人完这句话踉踉跄跄地逃出了屋子,隔壁静了片刻,随之而来的却是倍感凄凉的呜咽悲泣。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宋辞叹了口气,放弃了想要与凤姨道别的念头,只把五十六号送去值班室锁起来。

    通往面包房的密码是统一设置的,为了制造混乱,她将所有在押病人赶鸭子一样轰到医院门口,直到警卫人员匆忙跑出来维持秩序才带着又瘦了不少的茅八尺偷渡下山。

    等老道人换了一套寻常衣裤,宋辞又把他领到一家专门经营药膳的酒店,叫了满满一桌子补血养气的饭菜上来。

    茅八尺许是亏得狠了,自己一个人就把碗碟扫的干干净净,肚皮却还是扁扁的不见起伏。

    见人吃得差不多了,宋辞倒了一杯消食茶递过去,问道:“茅道长,能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被怨鬼附身吗?”

    作者有话要:

    宋辞:温柔一击~~

    另,求助:爱妃变成了妹妹该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杨梅糖,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