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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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铃”

    清晨,连续熬通宵画好一叠符纸的租客拍下闹表,打着哈气去卫生间清理干净个人卫生,换上了一套能够随意完成各种高难度动作的衣服。

    冰箱里有提前买来的菠萝炒饭,随便热一下对付过早餐后,宋辞打开了腕表的剧场模式。

    距离上次通关已经过去了五天,如果不是为了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她也不会拖延到现在才动。

    倒计时一开始,外门就传来了钥匙开锁的声音。

    “飘飘姐,今天这么早。”

    同居多日,宋辞早就习惯了总是上晚课的学生妹。

    “嗯,生意不好,懒得去坐冷板凳。”

    柳飘飘随意地踢掉脚上的高跟鞋,“你额头上贴的什么?”

    宋辞转向穿衣镜,“哦,你的是这个啊。我最近在练习气功,练气功有一个要诀,那就是要做到心如止水。所以呢,我就贴了一张守心符提醒自己不要忘记。”

    “气功,那不是老人家拿来消遣的东西吗?”

    柳飘飘撕下那张由朱砂写就的符纸,“真的假的,就这么一张玩意,就能让一个人心如止水?那有没有能让人消除记忆,就好像硬盘格式化的那种?”

    “那种高级一点的暂时还没有,不过在我的老家,真的有办法让人瞬间失忆的。”

    宋辞举起窗台上的绿植掂了掂分量,做出打击头部的动作,“呐,轻轻一下子,如果幸运的话,烦恼立刻就会飞走了!”

    柳飘飘一挥,“切,都不知道你在什么!别我没通知你啊,三个月很快就到了,快点准备好后半年的房租。”

    “三个月?”

    宋辞愣了一下,“飘飘姐,我才住了不到一个星期啊!”

    柳飘飘拿出一个计算器,噼里啪啦打了一堆数字,“别我欺负老实人,虽然你看上去是傻了那么一点点。你是上个月月末那天住进来的,这个月又过去了五天,四舍五入不就是两个月了?现在催租还早吗?”

    宋辞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是不多,这么算起来还是我占了便宜呢!”

    “你知道就好。”

    柳飘飘一路走一路脱衣服,很快就钻进了卫生间,“大家都是熟人,我也不是不讲人情的,那这样好了,三天,我给你三天时间凑钱。应该不是难事吧?”

    “会不会太赶了点?”

    宋辞隔着淅沥沥的水声喊话道:“飘飘姐,现在经济不景气,三天凑齐半年的房租有点困难啊!”

    “唉,真是麻烦!”

    柳飘飘从浴室探出头,露出一抹香肩,“别我不给你会,会不会唱歌跳舞啊?”

    宋辞迟疑了一瞬,“应该算是会吧,不过我们家乡的舞蹈和外面的有些不一样。”

    “会就行了,你以为真的有人看你在那跳舞啊!”

    柳飘飘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这样,今晚你跟我一起去见工,做的好呢,还能多收一点费。”

    宋辞淡然一笑,“好啊,多谢飘飘姐给我会。”

    “行了,废话少。”

    柳飘飘裹着浴袍走出来,“肚子好饿,你是不是要出门,顺便帮我买点早饭回来。”

    “没问题。”

    宋辞见她不付账也不提醒,“菠萝饭好不好?我刚刚才吃了一份,里面真的有菠萝粒,连水果钱都省下了。”

    “随便吧。”

    柳飘飘着着就打起了细微的鼾声,“快点回来啊”

    宋辞弯腰摸了摸不知何时偷偷蜿蜒而来的眼镜蛇,“二王啊,你在家乖一点,不要去吵飘飘姐知不知道?万一她饿极了把你炖成蛇羹可就惨了。”

    想一想还是觉得不放心,宋辞摸出一张隐身符卷在它的尾巴尖上,“这样就安全多了,千万不要把符纸弄掉哦!”

    二王点了点头,主动翘起尾巴演示了一下可以正常行走,也好让主人安心。

    眼见一切就绪,宋辞就背着溜溜达达地出了屋子。

    左楼梯右电梯,虽然距离没差别,可是当她走到电梯口的时候,原本闭合的电梯门忽然间毫无预兆的打开了,然后就是不停地重复开开合合的动作。

    “还真是巧呢。”

    宋辞看了眼腕表,“35:5,时间估算的刚刚好。”

    她倒是不怕来一次人体直坠,更深的阴井都下过十层的电梯井算什么,但是不必要的痛苦最好还是免了吧。

    既然暂时没有领略肢体修复技能的打算,宋辞就转身下了楼梯间。

    还是八楼和九楼中间的缓步台,还是涂鸦粉笔线,只不过多了一个看上去很奇怪的男人。

    他穿着一件黑大衣,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捧着一盆百合花正在西瓜那自言自语。

    宋辞停在大字的脚边,“先生,麻烦借过一下。”

    她的话音刚落,黑衣男和百合花就一起转过了头,“有没有搞错,没可能啊”

    黑衣男吸气呼气再吸气,“不要紧张,千万不要紧张!这只是普通故障而已,e啦!”

    他完就楼上楼下跑了两趟,对着花盆叮嘱道:“我再给你一次会,这次记得要好好表现,听清楚了没?”

    百合花的叶片抖了抖,还是执着地转向了突然出现的女人。

    “咦?!”

    黑衣男惊讶地摘掉墨镜,“这位姐,请问你妈贵姓啊?”

    宋辞无语地瞪着络腮胡子,随即又在看清楚那张脸时嘶了一声,“请问,你是不是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兄弟?”

    “正常来,你不是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吗?”

    络腮胡子摇摇头,“算了,看你的样子也不能强求。那我换一个问法,你老母是不是刚刚去世的李老太?”

    “李老太不是七十多岁了吗,孙子都快有我大了好不好?”

    宋辞用指尖点了点百合花的花瓣,“你这个东西还怪有趣的,叫什么名字啊,来听听!”

    百合花左摇右摆,好似含羞草那样闭合成一团,缩回了黑衣男的怀里。

    “哎,危险物品,禁止触摸!”

    黑衣男义正言辞的道:“这位姐,坦白的,我是咸蛋壳超人,因为感觉到这栋大厦有一股蠢蠢欲动的邪恶力量,才想要来保护无辜的市民不受伤害。偏偏就是这么巧,让我遇见了你这个半阴半阳不人不鬼的家伙。其实,你介不介意我揍你一顿,好让你变得更加纯粹一点?”

    “咸蛋壳超人?”

    宋辞忍不住笑出了声,“抱歉,我只听过咸蛋超人。”

    “蛋吃光了当然就只剩下壳子啦!”

    黑衣男摆摆,“不要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嘛!还是那句话,我可不可以揍你一顿呢?就是打完人不需要负责的那种操作。”

    话间他又掏了掏清洁溜溜的口袋,“事前明,我不包医药费的,帮忙叫救护车还可以考虑一下。”

    “不可以。”

    宋辞抬高腕表给他看,“你瞧,我还有十分钟就要迟到了。赶着买早餐,先走一步了。”

    “别急着走嘛,反正你的人生也不是只有这十分钟而已,难道你不想做点更有意义的事情吗?”

    黑衣男捧着百合花一路追来,“大家都是同道中人,没事多交流交流也好有备无患啊!”

    “哎,在那里,我看见他了!”

    两个人刚走到大厅门口,呼啦啦一群人涌上来,抱胳膊抬腿捆腰各司其职,“终于找到你了,你这个混蛋!都是你害的我们,这个月奖金又泡汤了!”

    “不要这么粗鲁好不好,大家都是文明人!”

    黑衣男挣脱不及,只能把险险坠地的百合花向后一抛,“帮我照顾它!我会再回来的!”

    “回来你个头啊!”

    身穿制服的医护人员恶狠狠的封住黑衣男的嘴巴,“回去就加两把大锁,你要是能再偷溜,我就跟你姓!”

    黑衣男一听这话连忙摇头晃脑表示有话要,等旁人帮他解开胶布才急忙问道:“这个问题其实已经困扰我很久了,请你好心告诉我,我到底姓什么呢?”

    “问你老母!”

    医护人员再度贴上胶布,“我真是傻了才会和神经病对话!”

    这群人来的也快去的也快,只剩下后背上拼凑起来的“重光精神病院”六个大字留在大楼保安的视线中。

    “我现在终于知道老板为什么要减薪裁员了。”

    苦胆在胸口画了个十字,哭丧着脸道:“我有罪,我不配当大厦的保安!”

    “都过做人别那么认真了,你还在这啰里啰嗦!”

    卢r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那他一个大活人带着一盆白花是要慰问死者,谁又能想得到呢?”

    “我想到了!”

    大孖不怀好意地盯着那盆落之花,“他的话本身就有问题啊,人家都是慰问死者家属的,哪有直接慰问死者的?差了两个字效果可是恐怖多了!”

    “马后炮!想到了你不出声!”

    卢r明显不愿意再提,“算了,反正现在也没什么损失,就当是他放风走的远一点好了。”

    他又看向抱着花盆站在一边的新租客,“你当做没看见,我就让你把花带走,否则就当做危险物品就地销毁!”

    宋辞低头看着轻轻颤抖的百合花,“听听,你还真是‘危险’啊!算啦,我这个人一向喜欢成人之美。”

    等到十楼的租客抱着花走远了,卢r才慌慌张张地跑进保安室点了一炷香,“二爷啊二爷,您老人家在天有灵,可要保佑我们平安无事才好!先前死人的事我只当你是打了个盹,往后可不能再出差错了啊!”

    路口的茶餐厅人满为患,宋辞打包了两份套餐带走,顺便坐在店门外看报纸。

    表盘已经恢复了墨绿色,只是静止的时钟边框右上角多出了一个数字2,显示游戏者已经通过了两场试炼。

    “老板,黑咖啡不加奶。”

    一个满脸疲惫的男人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店门另一侧,他的额角有一块不太明显的淤青,指的骨节处也破皮了。

    宋辞抬头一看,来人正是和秦逸住在一起的游戏者中的一员,不过却是最安静最平凡的那位。

    她的视线向下挪动,不着痕迹的在男人腕处瞄了一眼,虽然只是短短几秒钟,也足够让人看清上面显示的数字。

    “能赶在李老太头七之前跑到外面完成试炼,心思够巧,胆量也不。”

    不用想也知道夜晚对于游戏者有多危险,毕竟能够引起情绪波动的要素可不仅仅只有恐惧和喜悦,愤怒痛苦甚至是一点伤都足够让人付出代价了。

    稍后店员递出来一袋盒饭,宋辞接过往回走,拿着咖啡杯的男人也沉默着跟在了身后。

    临到九楼,宋辞回过头,“我不想自作多情,可是,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

    男人顿了顿,“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在晚上进入剧场模式,一场不友好的意外足够让生命值清零了。”

    宋辞没想到他的会是这个,“多谢,我会记住的。介意一你的名字吗?”

    从外表看最多三十出头的男人轻声道:“王平,夜班的士司。”

    “的士司?”

    宋辞笑着点点头,“是个好职业。你做夜班的时候有没有遇见过鬼?如果你怕鬼多过怕人,还是尽量留在外面吧。”

    告别了长相名字都平凡到彻底的王平,宋辞赶在循声而来的游戏者出门前回到了十楼b座。

    “怎么这么久啊!”

    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的柳飘飘捧着一桶泡面吃的正香,“幸亏我还有点存货,真要等你回来胃都要饿到穿孔了!”

    宋辞把新来的百合花放到桌子上,“冰箱里还有一些食物,飘飘姐没看到吗?”

    脱离了剧场模式,柳飘飘的对话听起来也正常多了,“看到了,不过我可是很有原则的房东,绝不会乱碰租客的私人物品。”

    她一拽过盒饭,一把泡面扔到一边,“好端端的干嘛买花回来,百合,不嫌味道太浓了吗?最奇怪的是,哪有人单单只种一朵百合的?起码也要是一束看着才过瘾啊!”

    “这是朋友托我保管的。”

    宋辞把努力假装自己是一朵普通花的盆栽拖到眼前,“飘飘姐不喜欢的话,待会儿我会放回卧室。”

    “你高兴就好。”

    柳飘飘翘起笔直修长的双腿,“对了,我记得之前过要带你去见工,是不是真的?我工作的地方环境很复杂的,不太适合你,我看还是算了。但是你也不用担心,我还可以荐一份工给你,也是需要唱歌跳舞的,就是薪水少了点。”

    宋辞撕开一袋牛奶倒进花盆里,“够付房租吗?”

    “够,还包一日三餐呢!”

    柳飘飘着从袋里找出一张名片,“呐,你去这里找一个死跑龙套的,好像是姓尹还是姓伊,哎,人物记不清了。反正你照着地址过去就对了,那里还有很多老年人,绝对适合你!”

    “向阳社区街坊福利会?”

    宋辞盯着下面那行补充明,“又是写的名片,有意思。多谢飘飘姐,有时间我会过去的。”

    “快点啊,房租可是不等人的!”

    柳飘飘吃完饭又回去补眠了,宋辞则抱着百合花回到了卧室。

    二王见到主人,欣喜地扭动着身体爬了过来,它的蛇信子才碰到花盆,百合花就惊慌失措地收拢了花瓣。

    “胆子这么,还敢来认鬼?”

    宋辞笑着揪住百合花的叶片,“不如就叫你含羞草吧,含羞草,你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会遇见那个住在神经病院的男人?”

    往常她就觉得精神病院是个卧虎藏龙的好地方,原来换个世界照样如此。

    含羞草晃晃叶茎,偷偷探出花蕊看了看,转瞬又缩了回去。

    “鬼灵精,还懂得明哲保身”

    宋辞把花盆摆在窗台上,“算了,你不我也不勉强。你就安心留在这里吧。”

    算算日子,今天晚上正好是楼下那位亡者回魂的日子,大厦里应该会变得很热闹。

    宋辞想了想,感觉还是待在外面比较安全,至少也能躲开那些跑上门求救的游戏者。

    “如果有会换地图,一定要换一张脸,也免得秦逸总是阴魂不散的跟在后面。”

    腕表自带的衣物都是根据本人形象来的,想要改头换面的话,还是回到片场拿点装备比较合适。

    根据原主生存的现实世界,宋辞先在腹中打好底稿,设计了几款无论怎么变也不会露馅的造型。

    捱到晚上六点,柳飘飘准时出门上课,她也跟着离开了大厦。

    片场离着不远,宋辞贴着隐身符直接来到了道具库房,预备照着画稿借用几套服装和假发。

    她还在这挑挑拣拣,片场阿姨就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糟了糟了,这次真是咸鱼翻身,让一个跑龙套的拔了头筹!”

    宋辞把边的东西一收,退到相对宽敞一点的位置让路给人家,顺着敞开的大门朝外望去。

    片场灯火通明,一个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不是那么熟悉的男人正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心爱的女人痛哭流涕、嘶声悲泣。

    宋辞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人的侧脸看,旁边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拍了下她的肩膀,“你怎么躲在这里了?”

    “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宋辞无语地盯着怀抱百合花的神经病患者,“老兄,能不能给点面子,好歹我也是贴了符纸的,你弄出这么大的bg让观众心里怎么想?”

    “隐形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会飞我有过吗!”

    再次成功脱逃的黑衣人骄傲的举高花盆,“只要有它在,不管是隐形还是无形全都难逃一劫!”

    有主人在场,百合花的底气足得很,配合着左摇右摆。

    “哦,原来是你出卖了我!”

    宋辞抽出一旁的道具弯刀,比比划划威胁道:“老兄,你干嘛非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呢,世界上那么多等着你去拯救的人类,难道你没听见他们在呼唤你吗?远的不,九楼b座就有九只无辜的羔羊在等着你呢!”

    “对啊,我就是考虑到今晚是回魂夜,才想找你一起回大厦去!”

    尽管黑衣人的墨镜早就在拉扯中不见了,可他还是推了推镜框,“我跟你会难得,那只鬼好凶的,生平没见过鬼你还好意思出来混吗?”

    “我见过的鬼比精神病还多!”

    宋辞扛起最后一包书生服,“我对你的事没兴趣,拜托让一让。”

    她才迈开脚,黑衣人就对着百合花的花蒂大喊道:“快来人啊,这里有人在偷东西!”

    百合花的花瓣一鼓,他的声音就好像通过麦克风一样提升数倍盖过了片场中的工作人员。

    “谁啊,谁敢在我的地盘捣乱?!是不是不想混了!”

    副导演骂骂咧咧地冲过来,“你做什么,把东西给我放下!别以为会变魔术我就怕了你,我snny哥一声令下,分分钟打得你生活不能自理!”

    “snny哥是吧,你误会了!”

    黑衣人指着一团漂浮在半空中的包袱道:“偷东西的不是我,是她,那里有一个阴阳人你看不见吗?”

    副导演一怔,“什么是阴阳人?”

    黑衣人好心的解释道:“就是身体里既有阴气又有阳气,似男似女似人似鬼,看起来怪怪的那种!”

    “你有种!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嘲笑我!”

    怒发冲冠的副导演拿起真正的扩音喇叭大喊道:“武行的兄弟们快过来帮忙抓贼啊!加戏十场先到先得!”

    “我来!我来!”

    哗啦啦冲过来一大群人,比上午精神病院出动的护卫还要多,全都扑向了呆立当场的黑衣人。

    危急时刻,黑衣人又一次使出了拿绝活,把最重要的百合花丢了出去,“江湖救急!我会回来的!”

    他的尾音很快就淹没在了嘈杂的叫骂声中,宋辞捧着乖乖滴下花蜜讨好的百合花笑了笑,“又见面了,真巧”

    作者有话要:

    宋辞:渣作者第一次碰到含羞草的时候就觉得好神奇啊,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可爱的植物(:3)

    飞象,么么哒

    读者“雪凝”,灌溉营养液+20-04-260:09:3

    读者“月色如玺”,灌溉营养液+20-04-2509:54:40

    权萌萌扔了个地雷投掷时间:20-04-2406:2: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