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穆长川终于觉出有哪里不对劲, 可又怕再错什么话, 为难地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常霖跟穆沛沛配合着把话题转移到别的事上, 重新又聊了起来。
冼子玉心里疑窦丛生,但不想破坏气氛, 也就没有不依不饶地问个彻底。只是始终心里介怀,后半程时间里几乎都在吃吃喝喝,没什么心情开口话。
晚饭后连棣开车送他回家, 余光里看着他一路上也都安静得反常。
眼看着目的地就快要到了。连棣心里很有些懊恼, 思索着该如何跟他解释。
今天一起聚的本意是想让他开心的,要是就让他这样郁闷着回去反而适得其反。
于是他笨拙地尝试着挑起话题, “你在想什么?”
冼子玉没有看他,自言自语般了句,“我从前就认识他们了,是吗?”
连棣没想到他会毫无铺垫地直接问出来。应对不及,却也不想骗他, “……是。”
他垂着眼, 手指攥着安全带一点点收紧,“可你从没跟我起过。”
“我们也很久以前就认识了, 对不对?”
他转头看着连棣的侧脸, 一字一顿地问,“你一直都知道, 对不对。”
连棣缓缓将车停靠在路边,熄了火。沉默半晌后回答道,“是。”
冼子玉突兀地笑了一下。
“这样啊。”
“我们从前的关系怎么样?”
“很好。”
“大家, 彼此之间都很好?”
“……嗯。”
冼子玉看着他,没再问什么,眼眶却一点点红了起来。
时肆的都是真的。
这些人,他们什么都知道。只有他自己蒙在鼓里,什么都不记得。
连棣见不得他委屈的样子,手忙脚乱地应对着,慌得不行。想递个纸巾又发现好像也没有眼泪流下来,想抱他在怀里拍一拍又不敢,“你,你怎么,你别……”
“你明明什么都记得,为什么不早一点来找我!”
明明你跟朋友们都早早地重逢了。为什么只留我一个人,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冼子玉坐在副驾驶位上。路灯照进车里,光线从他跟连棣之前穿过,明暗交错,把空间割裂成两半。
他独自坐在暗处。明明离得这么近,却好像依旧是一个人。
“为什么?”
他的声音低落下去,喃喃地问,“我不值得吗?”
“不是。”
连棣越发着急起来,偏偏又不知道该怎么哄人。他朝冼子玉伸出手,看他往旁边侧了侧身似乎不想被人触碰,又立刻缩了回去,词不达意地解释,“是因为,因为从前……有一些让人难过的事,我不希望你想起来。”
“我不想让你难过。”
可我一直在‘想起来’啊。
冼子玉想起那些深深浅浅的梦境,语气有些无力,“想知道却怎么都记不起来,才是最让人难过的事。”
“你不希望我记起从前的事?为什么?”
阻止别人告诉他从前的记忆,不止是因为不想让他难过。连棣是有私心的。这时被他质问起来,一时犹豫了,没有立刻回答。
“算了,你不用解释。”
冼子玉有点后悔刚才都只喝了果汁没有喝酒,不然现在就能趁醉不要面子地撒个酒疯。
如果从前真的很要好,重逢时怎么会视而不见甚至还瞒着掖着?肯定是骗人的。不定前世是什么冤家宿敌,才不敢告诉他,“我就知道,你们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连棣:“……”
冼子玉完自己也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可能是记错了,但看网上大家用得都很有气势,他不死心地想了半天,又修正了一下句型,“都是……猪蹄子?”
连棣:“……”
气到丧失语言能力的公子也很可爱。连棣突然想不合时宜地笑一声,可看他真的很难过的样子,又立刻憋了回去,重新尝试安慰,“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你知道个屁!”
冼子玉心里半是委屈半是羞恼,第一次爆了粗口。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睛红得厉害,“你根本不能明白那些记忆对我来有多重要。”
如果没有过去,或许他只是会茫然无措。可脑子里过去二十四年的人生就完完整整明明白白地摆在那,他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其跟自己对上号,比一片空白更让人难以忍受。
这个冼子玉是谁?
我究竟是谁?
他以为通过梦境闪回是弄清楚事情真相的唯一途径。所以一次又一次地坠进梦中,忍受铺天盖地的负面情绪,把自己弄得心理都快要崩溃了。
现在终于有了线索。你却告诉我,其实你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想跟我?
冼子玉觉得自己正在友尽的边缘试探。
不能再待在这儿了,否则不知道会出什么伤人的话来。
意识到这一点,他深吸一口气,开了车门。一只脚迈出去的刹那,手腕却被人紧紧握住了。
“别走。”
“松开。”
话音刚落,冼子玉感觉到牵制在手腕的力量瞬间就消失了。与此同时,连棣沉默地看着他,眼睛也红的不像话,好像难过得快要哭了一样。
冼子玉心里被狠狠撞了一下,情绪消了大半。理智也恢复回来,却继续刚才未完成的动作,依旧下了车。
“我现在需要自己冷静。”
他,“你……你先回去。等我想清楚了,我会找你的。”
**
回家的路上,冼子玉途经楼下超市,买了两罐啤酒算浇浇愁。
超市的阿姨也认识他,收银时还跟他趣,“头一回见你买啤酒。怎么,汽水喝腻了?”
“偶尔换换口味。”冼子玉勉强笑笑,握着冰凉的罐子上了楼。
他酒量不怎么样,平时能不碰就不碰的,有些应酬的机会宁可推掉也没有去参加,就是不想沾酒。今天主动买回来,口地喝了半罐就丢到一边,不想再碰了。
根本不消愁,还苦兮兮的。难喝。
或许是量不够?
冼子玉开电视,把嘻嘻哈哈的娱乐节目当背景音,坐在地板上皱着眉头一口一口地喝完了两罐啤酒。
还愁不愁他不知道,脑子里一片空白,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了倒是真的。倦意突然涌动,他躺在地板上,看着五颜六色的电视屏幕,视线一点点模糊起来。
冰凉坚硬的地板突然变得温热,身体轻飘飘的,四肢都舒展开来。
冼子玉诧异地睁开眼,猝不及防被倒灌进口鼻的池水呛了个半死。
他立刻挣扎着站起来,剧烈咳嗽了一阵,终于气儿喘匀才发现,自己居然正站在一池温泉里。
他知道自己大概又是坠进梦里了,无奈又习以为常地抹了把脸,观察环境。
四周环境安静清幽,水面上浮动着丝丝缕缕的水雾。池子有半人多高,只淹到他胸口。不远处淡淡的水雾里似乎有两个人影,冼子玉尽力挪动到梦境允许的最近距离,想看看今天这梦里演的又是哪一出。
背对着他的人一身白衣,好像是上次雪地里见过的那个叫阿岚的姑娘。她大半个身子都浸在池子里,乌黑的长发飘散在水面上,单薄的衣服被水浸湿,半透明的贴在身上。瘦削的后背,漂亮的蝴蝶骨线条形状都看得很清楚,想必前面也是一览无余。
冼子玉看见单膝支撑着跪在岸边伸出手的人,心里冷笑了一声。
呵,连棣。
做个梦居然还要吃你们的狗粮!
他别扭地转开了脸,余光却发现阿岚伸出细瘦的手臂,反握住连棣的手,用力把他拽进了温泉里。
冼子玉:“……”求求了,让我醒吧。
他不是很想看接下来的剧情了,总觉得会是什么羞耻py。
怎么人家卿卿我我的时候都要让他看见?他上辈子是温泉池子旁边的一棵草还是怎么的!
在心里疯狂吐槽了半晌,冼子玉还是忍不住好奇地快速回头看了一眼,冷不防被一道反光闪了眼睛。
他抬手挡了一下,眯着眼睛再看过去,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那姑娘双手握着一把不知从何而来的匕首,颤抖着。刀尖闪着寒芒,正对准了连棣刺过去。
连棣垂着眼眸,一瞬也不眨地看着她,一只手握着她雪白的手腕,另一只手却握着刀刃。
暗红的血从他紧贴着刀刃的手掌里不断溢出来,顺着手腕一滴一滴地落进温泉池里,扩散消失,却依旧没能阻挡刀尖一寸寸往自己的心口逼近。
冼子玉看得快傻眼了。
我靠连棣上辈子是不是有点虚啊力气居然还拼不过个姑娘?
哎不对姑娘你把刀放下啊你要对他做什么!
他迅速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往前冲,抵抗着水的阻力奋力挣扎着想要趟过去。
眼看着刀尖就要隐没在连棣的心口,下一秒,冼子玉猝不及防地躺回了冰凉坚硬的地板上。
他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还是自己那个屋,电视里放着嘈杂的娱乐节目,不时传来一阵阵尬笑。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干燥的手指,感觉今天的梦大概可以总结出个名字叫“连棣之死”。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毒了?吵个架居然就梦见人家死了!
冼子玉用力拍了拍脸,心里弥漫着莫名的心虚和愧疚,想着去卫生间冲个澡冷静一下。
他站在卫生间门口开了灯,赤脚走进去,下意识地往镜子里照了一眼。
只一眼,他呼吸猛地一窒,迅速退到后背贴着墙壁,心跳都快停了。
镜子里照出的不是他,而是个瘦削的背影。穿着白衣,浑身湿漉漉的,黑色的长发贴在脖子上滴着水,手里紧握着一把匕首。
更瘆人的是,这次的镜中人居然还会动,正握着匕首缓慢地朝他转过身来。
冼子玉当机立断,一把扯过手边的毛巾湿,啪地一声朝着镜子狠狠甩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 玉:我砸我自己。
**
陪老妈逛完街回来才发现没有发表成功?
我为什么是个这么不靠谱的作者(突然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