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披荆斩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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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长影还没来得及细琢磨他这“顺应天意”的话是什么意思,贺长风便不再接着,微微颔首以作告别,转身阔步向糕点铺走去了。

    “走吧侯爷,您今儿不是还答应了昭王殿下在别院相见吗。别为旁的伤神了,二公子生性就是顽劣的,您自个儿的弟弟自个儿还不了解吗。”

    身旁的泰平见他脸色不好,忙开口劝了一句,既是宽慰,也是提醒他莫要误了正事。

    他这话得及时,贺长影这才想起应了昭王之约的事情,稍稍解开了些他那皱作一团的眉头,甩袖负,很是不情不愿地向自个儿的马车走去。

    两人与薛琌几乎是前后脚进的院儿,贺长影刚刚回去还没坐热会客厅的椅子,就见泰平匆匆进来向他使了个眼色,声道:“侯爷,昭王殿下到了。”

    “快请。”座上的人闻言,才碰到茶盏的指立马缩了回来,起身凝眸望向门外。

    薛琌一身火红的蟒袍从外头进来,两人目光相接,嘴角都噙着笑,可却是各怀心思、抱着相互试探般的心意对视。

    “臣拜见昭王殿下。”

    到底还是贺长影先上了前,无论今日过后自己与面前这个人会是怎样的关系,他终归是圣上的龙子,这世上君臣父子,礼不能变。

    薛琌受了他的礼,而后才虚虚一抬:“贺家哥哥,今儿在你这儿,我是客你是主,咱们原不必拘泥于这些的。”

    贺长影笑笑不答话,挥叫泰平下去预备茶点午膳。

    等门被关上了,他这才再次看向薛琌:“听闻昭王殿下的侧妃娘娘已经特意到寒舍去过了,臣受宠若惊,然未能迎接,实在失礼。”

    其实倒不用他听,秦牧云又是驾着王府的马车、又是叫了一众丫鬟厮拿礼,阵仗浩大,街坊四邻的早已传遍了。

    “哥哥多心了,牧云早已想去瞧瞧你那怀了身孕的贵妾,这本就是她们妇人家内院儿的事情,哪里有什么失礼不失礼的。起来你那位贵妾倒也是大家出身,牧云与她相谈甚欢。来日得了贵子,想必哥哥府上主母的位置也该是她的,到时候双喜临门,你可别忘了邀我们同去讨一杯酒吃。”

    薛琌这话的时候直直瞧着对面的人,那目光仿佛要从他眼中剜进心底似的,字斟句酌地打探着。

    贺长影轻笑,看来这昭王是误会了什么,好似将林若恬视为了他的宠妾去拉拢一般。

    不过来倒也歪打正着,他原就不愿意让陈予怀被卷到这种事情里来,这下可好,既然林若恬那么想做自己的女人,如今满足她便是。

    于是他也不解释,更不会自己家那空悬的主母位置上已经有人了,只是稍稍点了点头:

    “承蒙殿下抬爱了,只是如今国事尚未定论,臣也没有这番心思。若真有吃喜酒那一日,也得是等到北靖平定边疆、瞧着国泰民安海晏河清之时,臣才有心力去想自个儿的事情啊。”

    两人原先商量的那“国事”事关储君,若是皇子同朝臣提起,便是拉拢谋划;可若是朝臣主动向皇子提起,免不了是对当今圣上有不忠之嫌。

    贺长影自然知道这个道理,所以这会儿也是兜兜转转着,却不肯明自己这两日的考虑。

    话都绕到这儿了,薛琌听出他的暗示,便也不再兜圈子,笑着坐下捏起温热的茶盏。

    “平定边疆有安国公啊,国公征战沙场数十载,咱们在京城的自不必着急。至于国泰民安、海晏河清,那倒是需要长久绸缪的,不知道哥哥究竟愿不愿意同我一起铺设这国泰民爱之景。”

    “殿下想臣如何铺设?”

    薛琌眉目舒展起来,以指南:“其他的倒好,只是为国为民的事儿,人多了反而不好办。同我一起铺设这愿景倒是不难,可现下就看哥哥明不明白,铺路的第一步是斩棘。”

    与聪明人聊天的好处就是这样,你自不必把话全,对方只消稍稍一动脑子就能明白你的意思。

    薛琌指的地方是南边,南边是他那素好骑射、向来尚武的二哥邕王。

    贺长影在听到“人多不好办事”的时候就知道了薛琌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他是将他那两位哥哥当作了绊脚石,若前几日他对自己是考察、拉拢,那么方才的话一出,就是反过来要自己表一番只忠于他昭王的决心了。

    “殿下既信得过臣,那莫斩棘,就是斩人也是方便的。只是殿下的这荆棘到底也是日夜生长才冒尖的,您如何知道它们就能绊住脚?兴许并无影响也是未可知的。”

    他出的像是顽笑话,可深不见底的眸中却瞧不出一丁点儿笑意来。

    薛琌的脸色变了变,随即又道:“哥哥倒是有些糊涂了,成大事者必拘节,尤其是咱们面前这样一条布满荆棘的路,别是我,就是父皇身为天子也不知道何时会被绊住脚,更不知道往后会不会有人拿起这些荆棘来置我于死地。

    皇家少有仁厚,我如今可怜那些日夜生长的荆棘,日后它们就会成为杀我的利器,这会儿的心软恐怕得不偿失。”

    贺长影此时倒是真觉着薛琌这疑心四起,连背后都长着眼睛似的,偏有些做皇帝的潜质了。

    “那殿下又如何知道您如今中的剑回头不会伤了您自己个儿呢?”他带着些玩味的笑重新看向这个比自己了许多的昭王,“或者,您中这剑又如何自保,才能得您一份儿心软、不至于落得一将功成万骨枯?”

    薛琌愣了一愣,转而朗声一笑,起身拍了拍贺长影的肩。

    “亲疏远近我还是分得清的,利剑只管助我功成,我自不会叫它枯骨。”

    如果前几日贺长影还对这个年纪尚轻、奶娃娃似的昭王有些不信任,那么今日这人是彻底颠覆了他之前的想法,让他从怀疑变成了顾忌。

    他没想到薛琌会这么狠,八字还没一撇就将枪口指向了自己的两位亲哥哥。

    同样的,贺长影一时间也难以抉择,这样的人纵然是个适合做皇帝的、干脆利落的狠角色,可日后是否能成为明君倒让人有些犹疑。

    倘若他帮了一个自私自利、贪念无穷的皇子登上皇位,那日后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他又如何对得起贺家世世代代安国为民的心?

    “殿下,臣还得”

    还得考虑考虑。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