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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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天祎弓腰从大床上捞起皮带,眯眼晦涩的看了一眼石如水背上的洁白毛毯, 然后一边往腰上系, 一边走出房间。

    走廊里, 咔嚓一声上扣的声音后, 高天祎赤着上身慵懒的靠在房门对面的墙壁上,背部传来的凉意让他舒服的叹息一声。

    接着, 他抬头, 目光正对房内大床上那抹不甚明显的突兀。

    眸底才消散的火热, 又耐不住的浮了上来。

    三年了, 这个人逃离他身边整整三年了,他身边竟然再无他人。

    今日突然抱了人, 才不禁怀疑,自己这三年是如何熬过来的。

    甩去那股子欲壑难平的燥意,高天祎对侯在面前的高文泽了个响指,高文泽很快为他取出一支烟并娴熟的点上。

    吐了一口烟雾后,高天祎刚阳味十足的脸在烟雾弥漫中透出如刀锋般的冷厉的弧线:“给我查!我特么要看看,这次又是谁把老子的话当放屁!”

    高文泽一个哆嗦:“是。”

    接着, 高天祎取出手机, 拨出一通电话。

    高文泽口中的老爷子是高天祎的爷爷高海辰。

    高海辰其实早十年前就彻底退隐了,老家伙年轻时从过军过两年仗, 后来又和人火拼地盘,走的是条纯黑的路子, 血里来雨里去的, 不免落下一身病根。

    现在, 人在京城自建了个高安全系数的疗养院,住了进去,天天不是逗鸟就是玩牌九。

    算是人到暮年,终于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

    从高天祎的父亲高启天开始,高家就混了黑白两道,这些年高启天更是为了彻底洗白高天祎,自己只当坐龙头,公司事务则全部交由高天祎理。

    而且,高启天断了一条腿,行动上不甚方便。

    二十年前高启天和老婆武泽敏带着刚在自家酒店过完十周岁生日的高天祎回去,路上被高海辰早年结下的仇家给围了。

    当时为了护住高天祎,高启天和武泽敏都中了枪挨了刀。

    高启天是废了左腿,而有四月身孕的武泽敏当时伤的比较严重,孩子当场就掉了,也就是他们财大气粗,为武泽敏续了命,但是武泽敏还是在床上残喘六年后离世了。

    历经此事之后,本来就生在强悍世家的高天祎,更冷、更霸。

    高天祎二十岁就上了位,上位后他剑走偏锋,彻底爆发了‘老奸巨猾’的商人本性,没几年就做成了K省首富,也成了华国响当当的财阀大亨。

    但是,能力归能力,因为二十年前那档子事,高老爷子也是怕了,从此之后可谓对唯一的孙子操碎了心。

    几乎从当年事出,他就一直派有高手在高天祎身边严加保护,并请人对高天祎进行了严酷的训练,所以现在的高天祎既是个精明商人,放在过去也堪称武林高手。

    高海辰这一动作伴随着高天祎成长,高天祎也习惯了,并没觉得不妥,直到三年前,石如水逃跑后他得知这其中一半是高海辰的‘功劳’,这才发了飙。

    刚开始发现石如水不见,高天祎并不惊慌,还特么悠哉悠哉的派人找,直到三天把京城掀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人,高天祎才去质问高海辰并大闹一场,从那之后,高海辰几乎不再敢插手他的事情。

    没成想,今天又特么开始了!

    如高天祎所想,老爷子果然在电话里暗搓搓的开口道:“祎啊,听你包养过的双儿今天去公司找你了。”

    毕竟对方是他爷爷,高天祎咬牙压着邪火:“没错!”

    “咳,你……”高海辰声音软了软:“听你在帮他找人,是他的儿子?”

    “呵,”看来只是听闻了风声,不知其中详情,他想着也没人敢这么胆大包天敢把他卖个干净,虽然还特么是卖了:“你想什么!”

    高文泽一听到高天祎威严的声音,想要瞄石如水的眼睛连忙收了回来。

    他看着柔光下,高天祎身上刀子雕刻出来似的肌肉因而动怒更显狰狞,再摸摸自己软绵绵的啤酒肚,不由得叹息人和人的差距是怎么如此巨大。

    出身,身材也就罢了。

    可为什么他喜欢的人,高天祎就可以往死里蹂.躏,而自己却连窥觊的心思都不能表露。

    想到这里,高文泽双手握成拳。

    “……”年迈的土匪头子显然不太敢得罪身强力壮的土匪头子,声音又顿了一会,才组织好语言道:“你养的双儿跟别人生了儿子让你找,这传出去……”

    “他敢!”高天祎促狭眯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他看着大床上的人儿淡漠道:“领养的!四岁多了,够了吧!”

    “奥。”高海辰呼地松了一口气:“对了,伊伊昨天又来看我了,丫头孝顺着呢,话你准备……”

    “挂了!”话落,高天祎就毫不留情的挂断了电话。

    还在发愣的高文泽看到高天祎扔过来的手机,吓了一跳,连忙矮身接住:“……”

    “给姜龙他们,问他们那边情况!”高天祎着往门口走去:“有孩子的消息再特么过来烦我!”

    “是!”高文泽两腿了个颤,犹豫了一下,还是扫了一眼大床上的土包,缩着脖子声喊道:“那个,祎哥!”

    “!!!”高天祎眯眼,侧过头。

    高天祎连忙低头道:“如水现在的、现在这样的情况,您、您这样做是不是太……有点过分!”

    抬步走到门口的高天祎猛地转回身子,对着高文泽:“啧,你特么这是在教训老子!”

    “不、不敢。”高文泽吓的脖子又是一缩,连连后退,却还是忍不住心疼,一句威胁的话不知怎地就秃噜出来了:“您、您再这样,水水还走你信不信!”

    “他敢!”几乎想都不想,高天祎的声音就从牙缝里迸溅出来,带着一股子常人不可及的狠戾:“再跑老子断他的腿!”

    床上的石如水剧烈震颤了下,然后身子猛地软了,再也不颤了。

    这边儿已经后背贴墙的高文泽也不敢话了,他看着高天祎筋骨涌动的臂膀,狠抖着两条腿,仿佛高天祎要断的是他的腿似的。

    “还有!”高天祎狠戾着眸子,逼近高文泽一步,阴森开口:“再特么敢直视老子的人,老子废了你第三条腿,明白?!”

    高文泽吓的一个夹紧:“明明明白~”

    高天祎咔咔扭动了下脖子,迈步走进房间,然后当着高文泽的面用力摔上。

    高文泽的话多少激化了高天祎,靠近时,他不由的眯眼缓下脚步,量趴在床上的纤瘦的毫无存在感的石如水,想着石如水半个时前在他怀里哭着求他的那一幕,心脏不由得想被猫爪了一下似的。

    有点疼。

    尤其,在一大片纯白的床上,如若不是石如水肩头的血色和他黑色的发映和自白的大床上造成的强烈的视觉反差,他真的会以为,在那里的,只不过是一团虚无缥缈的空气。

    空落落的。

    高天祎重重吁了一口气,走到床边,摩擦了下石如水的头发,然后轻轻的翻过他,目光巡梭在他表情麻木的脸庞,看他瓷白的被烙上痕迹的脖子。

    也……看他死气沉沉的仿佛像是死去生命的、眼神虚空的模样。

    高天祎高大的身子坐在床边,大手托着石如水半边脸,低头望着他的目光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疼?”

    “水水?”石如水的美美的墨瞳上门还是盲点,高天祎喉头一紧,俯身啄了下石如水的唇,“我……弄疼你了吗?”

    许久之后,石如水的瞳孔才闪动了一下,继而带着薄薄泪光迷茫的看向高天祎,勾唇,笑的一如从前妖艳:“祎哥,我不是个尸体,怎么可能会不疼?”

    开口的石如水,被高天祎恶意扩过的喉口一开口就疼痛难忍,声音再也不复从前,像砂纸磨过水泥墙面一样刺人心脏。

    高天祎嘴角也对着他的话颤抖了下,从前,他的宠物……从来都不疼的。

    “可是……”石如水裹着水汽的眼睛,微微眯起,他抬起细弱的已然印上一层青紫的胳膊握住高天祎的手腕,喘了一口气虚弱道:“没关系,只要你帮我救孩子,你想怎样都行。”

    “!!!”高天祎的心跳疼了一下,石如水这句话还真特么的狠。

    他顺着石如水淡笑的眸底看向他红肿的唇,再到他伤痕累累的胳膊、细腕,和轻如羽毛般蹭着他的纤长的指节。

    不觉间,他眼中的石如水,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肉,尤其他落上他手腕的手指,在斜阳的映照下,竟发出有种令人心悸的透明色。

    他喉头一紧,猛地反手握住石如水仿若下一刻就会消失的无骨手,莫名有些后悔在这石如水最为痛苦的时候,这么的对待他。

    虽然作为商人,他一直认为付出收回报没什么不可以。

    可是,在三年前找不到石如水那一刻他才终于明白,石如水可以是个东西,是个物品,是个宠物,但是却绝对的不可或缺。

    他不能没有他,再次意识到这一点的高天祎心脏猛地缩了一下。

    他的目光闪过一道他自己都不懂的复杂之色,又巡梭到石如水哀求的眸子,直直的盯着石如水一双狐狸眼看了大约一分钟,终于叹息一声把他的手臂放进毯子里并拉高毛毯盖到他下巴。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高天祎握住石如水的脸颊,粗粝的指腹在他脸上轻轻摩擦:“一定没吃午饭吧,我这就吩咐人给你端碗粥上来。”

    “不……”石如水拼命的摇摇头,很是艰涩的出三个字:“……不吃了。”

    “少吃点儿。”真是心疼了,高天祎捏开石如水的嘴巴牙齿,蹙眉看了下他的喉咙,很明显的浮肿,平生第一次开口哄人:“乖,一会儿我喂你。”

    “……”石如水的泪水又瞬间覆盖上一层,盈满了眼眶在午时最耀眼的光辉下转闪烁,他看着高天祎的目光楚楚动人中带着温软的期待,像只哀求主人抱一抱的受伤的狐狸,加上他费力的握住自己的脖子努力发出声音:“祎哥,还、还记得吗,有一次你喂我吃饭……”

    “!!!”正心软的高天祎刚拭去石如水眼角泪痕的指猛地顿住,脸色刷的一下,变得难看至极。

    他没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