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江衍不是军人,身却不比军人差。

    他是搏击运动员出身，实力很强，国内外各类比赛的头名常客,如果不是因为性格过于刺头，谁都不服,下时常没个分寸,北部军营还曾想邀请他去做搏击教官。

    一次和朋友聚会后散伙回家,安江衍恰好碰见两个人持刀抢劫，顿时热血上涌,冲上去见义勇为。

    按理这本来是好事,坏就坏在，两个嫌疑人被送到医院后,全都因伤势过重，抢救无效身亡。

    根据现场目击者的证词，安江衍制服犯人后，却并未就此停，完全是借着那股酒劲,把犯人往死里揍,一点都没有留。

    好好一个正面案例就变成了严重案件,安江衍被判了好几年，后来便消声觅迹了，谁也不知道他的结局。

    徐德辉也仅仅是听过这个人,如今一见面，才在内心感叹道,不愧是能把见义勇为闹成人命案的家伙。

    一看就不是个善茬。

    “大家拿起枪，就都是战士，真刀真枪打一仗,没问题，何苦为难一个孩子。”徐德辉看了眼李晓沃，他应该没受什么虐待，但嘴边都是胶带纸粘黏过的红痕，眼皮下全是青影，光是原地站着也摇摇欲坠。

    “可别，我又不是军人，不要用你的道德水准来要求我啊。”安江衍耸了耸肩，“何况这不是个普通的孩子，又会装又能，完全不能给他会，不然他能搞出大事情来。”

    着，安江衍拍了拍李晓沃的头顶，失望般叹息，“本来还给了孩子一点特殊照顾，没给绑起来，好吃好喝的供着可他是怎么报答我的？偷藏武器，煽动那帮人质，差点来个群起而攻之，要不是蕊杭发现得早，我们就得被两头夹击一锅端了。”

    唔，像是李晓沃能干出来的事。

    徐德辉扶住额头，“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把那个可以控制噬兽的人交出来，我知道那不是柳云申，但这人跟柳云申是同样的威胁，不能放任不管。”

    安江衍一点也不避讳，单刀直入地，“还有，这座工事极为坚固，你们的发展也很不错，我认为可以联合起来，对抗噬兽。大家都是人类，能看出来你

    们与柳云申并不是同一势力，何必要打到你死我活？”

    徐德辉一挑眉，“我还以为会狮子大开口，没想到就这么简单。”

    “你当人类军是什么，土匪啊？”安江衍不屑地哼了声，“我们之所以打进来，主要目的仅是寻找黄子俊和那个人，如果还能多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当然是意外之喜。”

    “哦，是么。”徐德辉不置可否。

    他回过头，看了看坚持几天的战友和部下，看了看放在墙角的遗体，再看看花了这么多心血，却被烧黑了墙壁破坏了物资的基地

    “抱歉，我实在不出’啊，好吧，握言和大家今天开始做朋友’这种话来。”徐德辉礼貌地笑了笑，“尤其是在死了这么多人之后。”

    “你是要拒绝吗？”安江衍很是意外，仔细打量徐德辉一番，好笑道，“别吧，再想想，抵抗到底对谁都不好，无意义的杀戮”

    “原来你也知道这是无意义的杀戮！”徐德辉蓦然冷下脸，最后一丝礼貌也欠奉，鹰目不再掩饰怒火，径直烧向面前的敌人，“寻求对话有无数种方式，也有无数种方式避免眼下的冲突，这些人本可以不用死的！你的人和我的人都能活下来，至少不是死在同类的枪下！”

    安江衍这时候不再反驳了，他眯着眼睛听，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李晓沃的脑袋，这高度就像个趁的木桩子，还不硌。

    直到徐德辉声音落下去，好久之后，安江衍才如梦初醒，抬起头来掏了掏耳朵，“啊，完了？那我可以理解为，你们已经放弃了和解。”

    他怪笑两声，“我原本以为你会立刻答应下来的，为了那些已经死了的人，你却还要让更多人陷入战火？真好笑，看来再怎么理智厉害的人，也会有被怒火冲昏头的时候。”

    徐德辉发现这人简直是个无赖，“我们的思维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确实，很多时候我发现，自己并不能理解其他人，当然他们也不能理解我。”安江衍无奈地摊，“幸好我不会特别在意别人对我的看法，不然还真是会特别难过。”

    他向身后招了招，人类军的成员便押上五个人质，和李晓沃站成一排。

    “我实在是很

    看中你们这个工事。”安江衍环视一圈，嘴里叹道，“多不公平啊，我们在外面风吹日晒东躲西藏，和噬群斗智斗勇，而你们却占据着这个堡垒，条件得天独厚我是个很自私的人，不想看着自己人在外头受苦，同时我又是个很气的人，如果被别人拒绝，我很可能会借报复。”

    罢他拉动|枪，清脆的膛响后，枪声回荡。

    站成横排的人质中，一人应声倒下，鲜红很快浸染了地面，那人在自己的血泊里挣扎，漫长而痛苦的几十秒后，他才静止了动作。

    一片死寂中，安江衍又把枪指向下一个人，“你的答复？”

    徐德辉已经气得脸色涨红，血丝密密麻麻爬满了眼中，两只铁拳紧握，直令人怀疑他会弄伤自己。

    当然，他也不可能回答安江衍，一种骄傲令他不能受人胁迫。

    仇恨已经铸就，多一人少一人其实没有任何区别，现场那么多双眼睛下，诡异的僵持终究被积攒到极致。

    忍耐终于突破临界线，彻底爆发。

    不清是为了死去同伴的复仇，还是愤怒之下的走火，总之是基地方先开的枪。

    双方迅速打成一团。

    徐德辉不得不快速返回己方掩体，抓过部下递来的枪，没头没脑地就往对面打一梭子。

    而安江衍也拖着李晓沃当沙包，退到了走廊拐角后。

    硝烟已烧昏每个人的脑袋，安江衍也还在火上浇油，对他的属下大喊，“你们都听见了，他们拒绝了我们的好意。尤教授曾过，无法团结的，就只能消灭，我原以为这是人类联合的起始，没想到却证实了，他们是敌人！”

    两边漫无目的地倾斜弹药，杀伤力更大的榴弹和也加入战局。

    中间的人质行动不便，枪声刚响起时，就已经成了蜂窝。

    血流了满地。

    无论人类军还是基地，都杀红了眼，管他是不是人类，不让自己活，那就让他死！

    这地下犹如钢铁的棺材，墙壁被炸得七零八落，掩埋其中已经失去心跳的人。

    局面如此混乱，当第三方势力突然插入时，这两边都还没来得及停，甚至彼此都认为是对方的援军，朝刚抵达的分队倾泻弹药。

    “卧槽什么情况！”张久盛

    躲在墙后，扯着嗓子问田曦，“怎么都朝我们开枪！他们瞎了吗！”

    “我不知道！现在得先找到徐营长！”田曦捂着耳朵大声喊。

    终于返回的分队抵达基地时，是从正门大摇大摆进来的。

    一切看上去都很平常，直到他们在指挥中心见到留守的田曦，长时间精神紧绷的副指挥官差点崩溃。

    “他们就像是凭空出现的。”田曦哽着嗓子，“应该是有人给他们开了应急通道门，还没找到具体原因，但是不能就这么把基地让给他们！我们一直守着，没有一个人逃走。”

    “能看出来，大门没有开启过的迹象。”周横严肃地点头，“现在我们回来，人类军就该经历第二次末日了。”

    周横带着自己的队员，冲向正在战斗的阵地，却被敌我不分的凶猛火力压了回来，不由心头火气，干脆从满地狼藉中拖来个硬纸箱，撕巴撕巴卷成个喇叭，递给中气最足的张久盛。

    一回生二回熟，在人类军大本营就喊过话，这次张久盛连草稿都不用打，凝神吸气，气沉丹田。

    然后勃然大吼，“里面的都给我听着！”

    枪声完全没有停顿的迹象。

    “人类军的！你们的大本营——行德写字楼地下停车场的据点，已经被我们整锅端了！现在你们的人被捆在基地外，我数三声，立刻放下武器，退出基地，否则把你们的人一个个全突突了，第一个就是那个叫顾钦的！”

    枪声仍旧未止歇，打出火来的人没那么容易安抚，不过安江衍和徐德辉都已经听到张久盛的声音。

    徐德辉停下开火的动作，回身靠坐在墙角，笑出了声。

    常言道风水轮流转，却没想到转得这么快，打脸到得猝不及防。

    简直就像一场阴暗噩梦，临到结束，剧情却突然转了一百八十度，欢天喜地的结尾，差点让人感动到涕泗横流。

    笑着笑着，徐德辉却又耷拉下嘴角，望向阵地中央的血泊，长时间没有眨眼。

    不，这并不是个美好的结局，遗憾和痛心太多了，即使能够醒来，也会长久沉浸在这个梦的遗韵里，而且很长时间都将反复在其中沦陷。

    徐德辉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个合格的领导者

    。

    “确实是顾钦。”

    安江衍望向通道另一边，两个被捆成木乃伊的人站在中央。

    黄子俊和顾钦都是他下的风云人物，如今被五花大绑狼狈出现，着实令人类军混乱了一阵。

    安江衍一拳砸向墙壁，“怪不得！内线他们大量探索队外出，我还以为是物资告急，刚好能乘虚而入，没想到居然是往我们那边去了！”

    “那句话叫什么，无巧不成书，哈哈。”何蕊杭勾着唇角，打开随身的医药包，为安江衍背上的伤口清理消毒，比较起安江衍的恼怒，她却对落于下风的局面完全不着急。

    “我不能就这么忍了。”安江衍磨着牙根，下颌都咬到酸痛，“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可刚才徐德辉的抉择，现在落到你头上了。”何蕊杭娇笑道，“你会怎么处理？刚才的喊话大家都能听见，他们都等着你答复呢。”

    “”

    安江衍怒骂脏话。

    但他没有别的选择，之前的战局还能借着人质而占据上风，如今对方里也有人质，那自己所处的地形和拥有的人力，便已无法支撑他把这一仗打下去。

    何况顾钦和黄子俊都是骨干成员，若是放弃他们，自己不一定有能力像徐德辉那样，控制住阵营里躁动的人心。

    安江衍不得不招呼所有人停，强忍内心所有不甘不愿和杀气煞气，做好被奚落的准备，等着再次与徐德辉碰面。

    作者有话要：在路上挤了一丢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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