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暗潮
一场莫名其妙的争斗,以莫名其妙的和平收尾。
人类军最后还是离开了,带着他们所有被俘的同伴一起。
大庭广众之下,易明渊不可能对人类军动,如果借助噬群对人类造成伤害,那么就不仅仅是两个势力的冲突,而将成为人类与怪物又一次战争的起始。
而这一次,易明渊再也无法全身而退。
安江衍有恃无恐,他完成了翻盘,虽然没能攻占基地,却挑拨人心浮动,当他带着他的部下离开时,基地方面无比安静,空旷而杂乱的长街上,只能听见人类军的喧闹与喝彩。
基地犯了个错。
最高话事人徐德辉不在场,田曦和周横又没能在第一时间阻止安江衍,当那些话出口后,是真是假是虚是实,每个人都将在心中做出自己的判断。
而这些判断,将引导他们的行为产生倾向,当这些倾向并不总是一致时,矛盾便发生。
并且愈演愈烈。
表面上,基地仍旧维持着原先的运作,他们安葬了战斗中的牺牲者,修复被毁坏的内部设施,一段时间的恢复和重整后,探索与后勤都重新走上正轨。
但易明渊没有再出过门。
他待在d区6-2内,足不出户,一天到晚影都不露,除了尤青璇外,没有人知道他躲在里面做什么,而尤青璇当然也不会主动告知外人。
于是在他们听不到的水面下、阴影中,各种猜测和揣度甚嚣尘上,在有意或无意的引导下,最终由暗潮变成明浪。
尤青璇从生物实验室离开时,被人堵在了半路。
“洪斌和朱臣他们,为什么没回来?”
质问她的人是探索e队的队长,叶宽诚,他们队主要负责郊外的农场和禽畜,活动范围与其他探索队并不一致,因此没有参与之前的任务。
不过叶宽诚和洪斌等人的关系很铁,在人类军事件之后快一周了,眼见那两个队伍就此消声觅迹,始终没有音讯,他终于沉不住气,前来质问尤青璇。
尤青璇只能,“听他们跟周横队长意见相左,后来分头行动了,但当时我不在场。”
“分头之后,他们去了哪里?”
“这我怎么知道?”尤青璇皱
眉,“或许你可以去问周队长。”
“周横也他不知道。”叶宽诚紧紧盯着她,“但我相信一定有人知道。”
尤青璇抬腿打算绕过他,“希望叶队长尽快找到知道的人。”
叶宽诚横跨一步,再次挡在尤青璇面前,“那就要看尤姐给不给面子了。”
“让一让,我赶时间。”尤青璇眼皮也不抬,叶宽诚明显来意不善,她并不想与他打什么交道。
“我可是一直等在实验室门外,等你们完工以后才来打扰的。”叶宽诚皮笑肉不笑,“现在已经失踪了两个队十个人,我们组织过一场简单的搜救,但毫无结果,他们就像人间蒸发了。”
“很遗憾听到这个消息。”
“奇怪的是,现在基地周围,不实际上一直到中央城区,噬群即使遇见探索队的成员,也不会进行攻击,我们和它们好像可以和平共存,相互之间再也没有发生冲突。那么问题来了,既然不会攻击人类,那么洪斌他们究竟遇见了什么,至今都没有任何线索?”
“这个世道,任何可能都会存在。”尤青璇冷淡地,“人类军、不受控的噬兽、或者是其他暗藏的势力,洪队长他们遇到了什么,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你来问我,我能给你什么答案?”
叶宽诚哼笑了一声,“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如今人类无法抵达的地方到处都有噬兽的踪迹,当受控的噬兽看见些什么听见些什么,互相交流的时候,会不会有人能够从中了解些蛛丝马迹呢?”
“挺有趣的想法。”尤青璇干巴巴道。
“尤姐,不要那么不近人情。”叶宽诚摇了摇头,“大家毕竟都还是人类,对吧?”
尤青璇终于正眼看他,“你想怎么样。”
叶宽诚终于表明来意,“易明渊一直都不露面,你要么帮忙传个话,要么让我当面去问,总要有个结果,是不是?”
“我会问的。”尤青璇疏远地点点头,“现在你可以让路了么?”
叶宽诚发出几声低沉而古怪的笑,瘦削苍白的脸上,黝黑得渗人的双目紧盯了尤青璇几秒。
就在尤青璇已经紧绷全身,做好战斗准备时,他却又错身一步,让开了前方的路。
“那我就等你的消息。”他。
可等尤青璇迈出几步,叶宽诚又在她身后喊,“如果没有消息,那我就天天等,时时等,在你实验室门口等,在你们房间门口等。”
真是个变态。
尤青璇在心里暗骂。
当下她并未直接返回6-2,而是去了指挥中心,当着徐德辉和田曦的面,指控了叶宽诚的语言威胁。
在人类军偷袭潜入的事件发生后,为了加强基地内部的管理,徐德辉和田曦特意去组织了新的队,在城区中搜索拆卸了一批还能用的监控摄像,这些东西要么在银行金库里要么被钢筋水泥包裹,安置到基地内依然能正常运转。
而叶宽诚堵路的画面当然也被记录下来。
这下证据确凿,徐德辉作为直属上司,脸色很不好看。
“我并不需要你们对叶宽诚做出什么处理。”尤青璇不想闹得太僵,一上来就试图缓解气氛,“我相信他也只是救人心切,毕竟那两个队伍至今没有音讯,作为同伴和战友,着急是很正常的事。但干扰我的正常生活和工作,不是就很过分了么?天天等,时时等他想干什么?基地是大家的生存之所,我不想在这里还被人跟踪监视。”
“我会和他谈的。”徐德辉头疼地按着眉心,“抱歉,是我管理不当。”
“这不是你的错,徐营长。”尤青璇微笑道,“前不久才发生了人类军的事件,大家心里有疑问可以理解,只不过基地里大家共同生活,抬头不见低头见,有什么话最好还是不要憋着,否则只会造成更多的误会,要是导致彼此之间出现嫌隙,就不好了,你觉得呢?”
徐德辉沉着脸,点了点头。
显然他听懂了尤青璇的言下之意,第二天,基地内便召开了一个全体大会,尤青璇和易明渊都没有出席,但从此之后,叶宽诚再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而之前那些纷纷扰扰的留言,也渐渐都沉寂下去。
一切好像又都回归了常态。
易明渊还是不出门。
不出现并不会减少他的存在感,每次探索队外出时,都会对他的力量有新的认识。
即使他不用到场,噬群依旧不会冲上来杀戮,它们只蹲在附近,观察着这群翻箱倒柜的人类,好
奇地模仿他们的行为,甚至嗅嗅他们身上的气味,咽几下口水,而后依依不舍地走开。
有时候探索队遇到麻烦,它们还会配合着行动,用巨大的身躯帮忙扫清障碍,或是对抗另一部分不受控制的噬兽。
对此一部分探索队表示非常欢迎,这使得他们的效率和生存率提高了不少,也无形中提升了进入城区时的安全感。以周横和吴应龙为首,这部分人对易明渊并没有太多非议,正相反,他们认为这种可以利用的力量,闲置才是白费。
然而另一部分人却疑虑不断,尤其是当他们与噬兽之间发生冲突时,这种疑虑瞬间掺杂了火|药味,而发泄的出口,显然不会是难以撼动的怪物。
6月29日,0:29。
惨叫由远及近。
漫长的甬道中,水泥壁将这声音放大拉长,加载回音,使得这凄凉的人声听起来似鬼魅般渗人。
不明所以的人们探出头去,踮起脚尖左右张望,询问四周同样茫然的人,看着一大群人架着血肉淋漓的伤者,匆匆忙忙又气势汹汹地路过,直奔急救站。
自从人类军撤退后,基地内已很少出现新的伤员了,急救站内遗留的,只有先前受伤的病患。
尤青璇正在照顾病床上的李晓沃。
李晓沃十分幸运,身上一共中了三枪,却都没有伤到要害,只不过失血过多,本就差劲的体质又在拖着后腿,脸色苍白得像标准打印纸,两句咳三声,一直没办法下床。
赵璐去指挥中心工作了,虽然李晓沃仍旧有最低的物资配给,可对于正在长身体又身受重伤的人来,必须要补充更多的营养,而级别更高的物资都只能由工作来换取。
当她不在的时候,尤青璇和方胜就会轮流前来,给李晓沃带点吃的,跟他话。
李晓沃总是冷着张脸拒绝,“我又不是孩子了,你们不用这么特别照顾我,该忙什么就去忙吧。”
可是当众人离开时,他又眼巴巴地望着,一个人待在空旷的急救站里,看得人怪不落忍。
尤青璇便也不理会他那些别扭的推辞,每天还是按时过来,给他喂喂饭,顺捏捏那张气鼓鼓的脸。
直到绵延的惨叫打破平静。
急救站
大门被暴躁地踢开,呼啦啦涌进一大群人来,淋漓的鲜血落在地上,地板本来光滑干净得可以反射灯光,却瞬间被鲜血覆盖,污浊不堪。
那人丢了一只腿,断口能看见森森白骨,血丝要掉不掉地粘连着,拖着一大块看不出具体什么部位的肉块。
他的也没了半只,和腿部不同,这处伤口相当光滑,像是被极为锋利的刀刃瞬间斩断,干净得连横截面的血管都一清二楚。
那群人一片混乱,大声喊着医生,将哀叫着的血人推进抢救室。
尤青璇把勺扔回不锈钢碗,又把碗搁在李晓沃床头。
叶宽诚正站在门口怒视着她。
“去叫易明渊滚出来!”
他嘶吼着下命令,脸上身上都沾了伤者的血,看起来暴躁而又疯狂。
“有什么事可以跟我。”尤青璇依然坐在原地。
“你能回答什么!”
叶宽诚已经失去了所有耐心,指着尤青璇的鼻子,声色俱厉爆喝道:“噬兽暴起伤人,甚至吃掉了我们队伍中的同伴!要不是我们一直不信任噬兽,携带了大量武器火力充足,今天就注定会全军覆没!两条人命,还有一个重伤,你能给我什么解释?你倒是解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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