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无心
董郎中哑口无言,他当然没有做到。他是男人,妾室不过都是玩意儿,他哪里会管那么多。庶出的子女都由嫡母教养,这是规矩,他一个男人怎么可能插手内宅?
晏玉楼一看他表情,就知他不可能醒悟。
她有些意兴阑珊,其实这样的悲剧穿了都是男人们造成的。可惜在这个时代男尊女卑根深蒂固,没有人会认为是男人的错。
董郎中但凡是有一丁点儿的觉悟,董府的事情就到不了这个地步。怕是在他的心里,只把所有的错都算在曲氏的头上,懊恼自己没有娶一个贤良淑德的女子为妻。可以替他管好内宅,养育子女任劳任怨。
罢了,对牛弹琴,何必多费口舌。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董大人连自己家中这一亩三分地的事情都捋不清楚,谈何替陛下分忧,替朝廷分忧。本官自会将此事禀明陛下,董大人好自为之。”
这是要罢自己官职的意思,董侍郎大惊失色。侯爷可是陛下的亲舅舅,什么禀明陛下定夺,陛下不过四岁,这样的事情都是侯爷自己做主的。
难道,自己的前程完了吗?
“侯爷,下官知错,求侯爷开恩!”
晏玉楼自认不是什么冷血之人,纵是穿越后身份高人一等却从不仗着身份无端轻视他人。然而董郎中时至今日都不反省,她觉得此人无可救药。
目光一扫,看到不知何时赶来的李太原。李太原瞠目结舌,显然也被她刚才的那番言论给震惊了。
“侯爷恕罪,下官来迟。”
“你来得正好,这里就交由你善后。”
李太原迭声应下,躬送她离开。
回到侯府,采翠瞧着她心情不太好,服侍起来更是心。她洗浴过后躺在床上,思及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备感心累。
一觉睡到次日辰时,这才懒洋洋地起身。吃完早饭逗了一会养的两只画眉鸟,还有一只刚会几个字的八哥。采翠才李大人一大早来侯府,已在前厅等了一个多时辰。
画眉鸟儿清脆的声音此起彼伏,她撒了一些黍米,东西们啄着。
瞧着她不应话,采翠暗恼那李大人不识趣。明明是顺天府的内务事,他一个府尹不作为,事事都想推给侯爷。
“侯爷,若不然奴婢去发他。”
“不用,让他再等一会儿。”
老油条活成了精,不达目的是不会走人的。
话间晏实进来,是昨日那灰衣子已被抓住,就关押在侯府,问她是否要见。她这才想起有此事,略一思索先去见灰衣子。
灰衣子昨天晚上抓回来后,被随意关在柴房里。一进柴房,就见他蜷缩在角落里,睡得正香嘴角还有晶亮口水。
真是够糙的。
晏实上前踢他一脚,他没反应。又踢一脚,他睡眼惺忪地半睁着,脏兮兮的脸上写满不耐。待看到晏玉楼时,两眼睁得老大。
“美人…”
口水滴了下来。
我滴个师父啊,天下竟然还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晏玉楼嫌弃皱眉,晏实又给了他一脚。
“放肆!乱喊什么,这是我家侯爷。”
“侯爷?男人?”他呢喃着,眼神全是不相信。“你一个男人长成这样?我们女人还怎么活啊?”
女人?
晏玉楼看向晏实,晏实像是受到惊吓,“侯爷,这个人…昨天抓回来时一口一个老子的,奴才真不知道她是女人。”
那女人像是知道自己漏了嘴,眼睛骨碌碌地转着。不一会儿捂着肚子,只听得一阵“咕噜”之声,一声比一声响。
“美人侯爷,我饿了,可不可以赏点吃的…”
“给她弄点吃的。”
晏玉楼一吩咐,自有下人去忙活,很快就端了饭菜过来。那女人一见,两眼放光等不及狼吞虎咽起来。
饭菜以极快的速度被消灭,最后还听得一道响亮的饱嗝声。晏实嫌弃不已,这什么女人哪,也太过不知礼,连府上的粗使丫头都比她讲究。
下人们早已摆好椅子,晏玉楼掀袍坐下。风雅天成,容色倾城,只把女子看得眼珠子都不错开,直愣愣的。
“吃饱了吗?”
美人不仅长得好看,话声音真好听。
她晕乎乎地想着,用袖子一抹嘴,昂着头,“美人侯爷,我受你一饭之恩,你有话就尽管问吧,的…民女一定知无不言。”
倒是识趣得紧,晏玉楼失笑,朝她勾了一下手指。她喜出望外,颠颠地上前。未近到晏玉楼的身边,被晏实给拦下。
“老实点。”
她喜呵呵地应下,果真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晏玉楼。后面仿佛生了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摇得欢实。
晏玉楼忍俊不禁,自己是不是想多了,此女分明是个傻姑。“本官问你,你姓甚名谁,哪里人氏,来宣京做什么营生?”
女子歪头想了一下,总算明白问话的意思,有模有样地一拱手,“回美人侯爷,的…民女叫花姑,是饶洲人氏,来京城找未婚夫。”
条理还算清晰,不是真傻。
“你未婚夫叫什么名字?”
花姑挠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不好意思道:“我不知道咧,我只知道他姓林。我一路听来的,听他进京了,我一路寻来…都没找到…”
晏玉楼好笑道,觉得果真是自己想多了。就是一个误会,把这傻姑给抓来了。索性补偿一二,帮她一把。
“你未婚夫长得哪般模样,多大年纪?我让属下替你去寻。”
“真的吗?美人侯爷你真好。”花姑欲上前,又被晏实给拦了,目光有些幽怨,气恼这木头疙瘩好生死板。“我不知道他现在长哪样呢,记得他长得白白净净的很是好看。他比我大三岁,算起来如今应是二十六。”
这话听着不太对,想来是许久不见的人。
“你们分开多久了?他家里还有什么人,你仔细来。如果人真在京城,本官一定替你寻来。”
花姑很开心,像倒豆子一样把事情倒了一遍。她与那未婚夫是同村人,两家是通家之好,自便订下亲事。谁料天灾**,十二年前饶洲大涝后又起瘟疫,乡邻死的死逃的逃。她父母兄弟都死了,只余她一人,那林家人更是不知所踪。
她被好心人收养,这些年跟着养父走南闯北卖艺为生。一年多前,养父去世,剩她一人。她独自流浪,无意间听到未婚夫的事情,沿路寻到京城。
十二年,一个人的变化何止天翻地覆。
“这倒是有些棘手,不太好找。”
“是啊,不好找。”花姑低落下去,“我记得他以前的样子,估摸着长得相似的便上前一试。其实他有一个地方好认…”
到这里,花姑不言了。
晏实冷哼一声,“有话就,吞吞吐吐做什么。我家侯爷好心替你找人,你还藏着掖着,你可知道我家侯爷是什么人,你别不知好歹?”
花姑吓了一跳,连连摆手,“美人侯爷是好人,这位大哥你别凶我了。实在是那个地方不好意思…我未婚夫屁股上一块桃子形的大胎记,时候民女无意间看到的。前几日我瞧着有一人与他长得像,谁知却没有胎记…”
晏玉楼心一动,“你在哪里碰到与他长得像的人?”
“就在什么街的一个凉亭里,那人好像喝多了。我一看旁边没人,就…脱了他的裤子,可惜不是…”
哈哈,这真是…
晏玉楼都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当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自己一个无心之举,不想竟破了程风扬的案子。
她心情愉悦起来,一扫昨日的阴霾。
晏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之前脸色不太好的主子,怎么这会儿心情大好。难道这傻姑还是个吉祥人儿?
他左看右看,只看一个脏兮兮瘦干干的人,实在看不出对方有哪点让侯爷另眼相看。
“那你昨天盯着贺驸马,难道也是因为他长得像你的未婚夫?”晏玉楼好笑地问道。
花姑不知道谁是贺驸马,却是明白晏玉楼的意思,点点头,“那白色衣服的男子,长得有点像。”
昨日,贺驸马穿的就是一身白色衣袍。晏玉楼心里有了数,命人把花姑带下去洗澡更衣好生侍候。
花姑受宠若惊,连连道谢,一想到有好吃的,有住的地方,整个人乐颠颠的。跟在晏实的身后离开,连蹦带跳。
晏实板起脸,嫌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