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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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封奏疏整整写了两个时辰, 才完成了初步。

    之所以会被断, 是因为七突然来敲门了。

    七也没进来,就在外面:“大人, 老太太派人来问, 何时休息?”

    本来气氛满凝重的, 被七这么一弄,都有点哭笑不得,也有点无奈。

    “公务还没处理完,等处理完, 自会去休息。”

    七进来了, 也不敢去看方凤笙,只哭丧着脸对范晋川道:“大人, 的看您不如去休息吧, 不然的怕老太太等会儿亲自过来。”

    范晋川皱眉斥道:“你去跟老太太, 有十分重要的公务, 让她早些休息, 注意身体。”

    范晋川难得发怒, 七也不敢多, 匆匆离开去回话了。

    凤笙失笑了下:“大人可是腹饥, 不如让人做些东西来吃。”

    “贤弟饿了?那我让人去准备。”着,范晋川亲自站了起来, 去外面安排。

    看着他的背影, 凤笙目光暗了暗, 将目光投注在那份奏疏上。

    不多时, 范晋川就回来了。

    “我让人下些面来,天冷吃一些也暖和?贤弟我看你穿得单薄,要不要加件衣裳?”

    “不用。”凤笙持起那份奏疏,道:“我刚才看了下大人所写,觉得大人写得很有气势,但我觉得应该再加点东西进去。光有概括还不够,还需要写明确切的数据,这样才能起到震撼之用……”

    两人一边商量,一边等面。

    等面来了,两人去了一旁吃。

    不过是最简单的臊子面,用了鸡蛋和豆腐做浇头,铺以青菜,面条劲道顺滑,再放些辣油。吃一口鲜香无比,热腾腾的,浑身都暖了。

    这书房里也没有多余的桌凳,只临着窗下放了两张圈椅和花几,两人就借着花几吃面。

    低头再抬头,对上对方的目光,才发现离得太近了。

    凤笙避开他的目光,等他吃一口抬头,她才低头去吃,就这样吃完了一碗面。其实他们以前也不是没这样过,以前从不觉得有什么,可自鲍氏来后,就有什么东西变了。

    这种变化让范晋川神色黯然,却又强颜欢笑,幸好凤笙如今的心思都在奏疏之上,倒也没发现这些。

    可范晋川不知,当他埋头书写时,凤笙看了他一眼,目光复杂。

    这封奏疏真正完成时,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期间七又代鲍氏来催过一次,被范晋川斥了下去。

    “大人这次上书,不用告诉老大人?”

    老大人指的是宋阁老,凤笙知,范晋川也知。

    “还是不了,此事牵连甚广,老师知与不知都为难,索性不知,也免得给他添麻烦。”

    “那杜大人呢?他与你同在一地,若是不知,恐怕有些不过去。”

    范晋川站起,道:“好了,贤弟,你就别忐忑了。”

    看着他弯腰去给信封加火漆的举动,凤笙心想:她才不是忐忑,她不过是……

    “贤弟快去休息吧,让你陪我熬了一夜,我还需等着天亮后让人把东西送出去再去休息。”

    “我陪大人一同。”

    “那好,我再让人去做点吃食。”

    范晋川走出去,踢踢靠在墙角睡着的七。

    七骤然惊醒,才发现天竟然亮了。

    范晋川让他去命人做点吃食,七磕磕绊绊才出厨娘昨儿回家了,昨夜的那面其实是曼儿做的。

    这话凤笙在里面也听见了,正想她去叫知春起来帮忙做点,这时外面传来七叫曼儿姑娘的声音。

    她步了出来,就见外头雾深露重,曼儿提着个食盒走过来,显然是知道他们熬了一夜,提前做好了吃食。

    “麻烦曼儿姑娘了。”

    曼儿抬目看去,就见门边倚着一人,身形单薄,肩上披着一件外衫,眉眼疲惫,但难掩清俊之色。

    这样一个男人。

    幸亏他是个男人,如若是女人,她恐怕努力一辈子也赢不了对方。

    按下心绪,曼儿柔声道:“方师爷客气了,曼儿帮不了晋川哥什么忙,就只能帮着做些零碎之事。”

    又对范晋川道:“晋川哥,我煮了粥,还烙了饼,你和方师爷快吃些,忙了一夜,早些休息。不然、不然娘该又着急了。”

    *

    秋收过了,如今奏疏也送出去了,似乎今年就没什么事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不光凤笙,连范晋川都陷入无所事事中。

    这日,一辆马车出现在泰州县衙门前,从车上下来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

    看模样也就十四五岁,长得娇俏可人,带着一个丫鬟。

    她不是找范晋川,而是找凤笙。

    “凤甫哥哥,我来找你玩啊。”

    是黄莹儿,名十九的那个姑娘,她竟单独一人来了泰州城。

    十九是个很活泼的性子,虽然看起来又娇气又矫情,但她娇气矫情的样子,就是让人赏心悦目。

    从初到泰州县衙,她就开始了嫌东嫌西,一会儿嫌简陋了,一会儿嫌家具陈旧了,茶盏色调黯淡了。不过看到凤笙,她是满心欢喜,怎么着都行,一看就知是个情窦初开的姑娘。

    对外,凤笙介绍是友人的妹妹,好友外出,托他照顾一阵子。实则当谁看不出是姑娘是自己找来的。

    见此,鲍氏总算松了口气。

    之后是满心欢喜,甚至还设席面款待了十九,美曰其名都不是外人,她又是县衙最长者,来了晚辈自然要招待。还问凤笙和十九的婚期,可是过了聘,可把十九给问的,脸酡红,平时叽叽喳喳像只麻雀,这下也不话了,就拿一双水眸去睇凤笙。

    看得范晋川心中五味杂全。

    十九到后,凤笙就开始忙碌起来,忙着陪她到处赏景游玩。

    鲍氏也以曼儿来后,一次门没出过,让范晋川带着曼儿也一同去,再加上十九对曼儿十分好奇,喜欢拉着她问东问西,本来两人行变成四人行。

    ……

    “凤甫哥哥,你看这个项链,竟然是贝壳制成的……”

    东市每三日一集,五日一大集。每到集日,沿路两侧都是摊贩,卖着各种杂物,吃穿用等无所不包。

    泰州临海,自然少不了这些海里出产的玩意儿了。倒也不值什么钱,就是卖个新奇。

    凤笙掏出银子递给贩,把那根项链塞进十九手里。

    后面不远处,范晋川看着前面,曼儿看着他。

    “你,我们还要带他们玩多久?这两个人太闷了,都不话。”不光是闷,任谁背后贴上两双眼睛,恐怕都难以安适。

    “不会太久了。”

    “真的?”

    凤笙点点头,笑着:“你要是嫌他们烦,等下次出来可以提前甩掉他们再出来。”

    十九瞅她一眼道:“我看这法子好,下次我们就这么干。”

    可惜还没等到下次,凤笙就让人把十九送回了扬州。

    因为起风了。

    *

    对于盐政的事,每次提到朝堂上讲,总会不了了之。

    但只有一种情况不会不了了之,那就是建平帝露出有意撤换盐道官员之事,这巡盐御史顾碧昌,以及盐运使贺纶,被陛下申饬了这是今年第几次了,明显是有失圣心,不免就有人动了心思。

    朝堂上开始刮起一阵抨击两淮盐政主官无能的妖风,甚至有人重提前任盐运使周广瑞贪墨之事,反正就一个,好位置当是有德者居之。

    可谁才是有德者?

    这自然又要论战三百回合,几方厮杀,才有个定论。

    就在这边为了两个位置撕得如火如荼之际,建平帝甩出一计闷雷。

    泰州知县范晋川以个人名义,上利淮鹾议奏疏,共计列出十八大项,五十六项,抨击两淮盐政弊政不断,急待改革。

    “范晋川不过是个的泰州知县,到任不过一载半余,便能看出盐政积弊如此之深,两淮一地官员何止上千,朕的那些好巡抚好御史好提督好总督们,难道个个都是眼瞎?”

    建平帝当朝震怒拂袖而去,开启了建平二十七年朝堂动荡。

    当夜,又何止一家两家彻夜未眠,恐怕京城有半数之上的人家无心安睡。而也不过两日不到,两江总督与江苏巡抚及江南道御史等人,便纷纷上书自诉。

    这是对应建平帝眼瞎之,被皇帝骂了眼瞎,总要替自己解释几句不是?当然解释不过是潜藏在暗里的心思,表面上则大多都是有负圣恩、羞愧至极、万死不能赎其罪之类的言辞,其中拐弯抹角再提提自己的委屈与无奈等。

    总而言之,不离一个主要目的,不能有失圣心,顺便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先给自己洗洗干净,顺道试探一下建平帝的态度,再行之后的章程。

    其实阖朝上下都在干这件事情,有的人隔岸观火,有的人落井下石,有的人行一己之私,还有更多人想试探出建平帝这次到底是骂骂就罢,还是算动真格。

    很快,建平帝就告诉众人,他这次是算动真格了。

    因为他任命了范晋川提督两淮盐道改革之事,同时派出锦衣卫协助办差,并下旨命魏王坐镇监管。

    一时间,举朝上下风声鹤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