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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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凤笙都没有想到, 寒冬之时她没病,偏偏赶上天气暖和起来病了。

    开始就是觉得头有点疼, 然后当天晚上她就感觉自己有些发热了。果然第二天她浑身不舒坦,坚持起来抄了两页佛经, 就又去躺着了,晚上的时候发起高热,起都起不来。

    幸亏送饭的狱卒来了, 她撑着和对方了,可没人给她请大夫, 也没人给她弄药吃, 狱卒给她提了壶冷水来,让她烧得难受了就喝水。

    这是一种新死法吗?

    可凤笙又不意外, 建平帝就算想杀她, 也不会直接动手,这样让她死在病中,其实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想明白了, 凤笙就不纠结有没有人给自己请大夫了, 就躺在床上等死。

    不过她高估了自己耐力, 也低估了人的求生欲, 被烧死的滋味太难受了, 每次感觉快受不住了,她便不由自主起来找壶喝水。

    不得不那狱卒还是挺有经验, 这水壶就放在床边的几子上, 她歪歪头, 对准壶嘴,用一只手就能喝到嘴里。

    至于饭,她实在没办法起来吃,也没人喂她,每天固定有人来给她送饭,如果没吃,会把前一顿的端走。

    偶尔,凤笙歪着头看着桌上那还算丰盛的饭菜,会生出一种对方是不是在故意折磨她的想法。有时候又会觉得对方暴殄天物,明知道她吃不了,还顿顿这么送。

    她并不知道其实大理寺这边早就不想管她了,之所以会一直这么送着,是因为魏王府按规矩送来的开灶的银子还没用完。

    这是不成文的规矩,须知但凡能关到大理寺来,一般都非富即贵,对于这些主儿们,可不能用那些挨饿给馊饭吃的手段。不光不能用,还要尽可能给予些方便,毕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谁有一天不能翻身?就算不能翻身,但凡是人还有三朋四友呢,能尽量不得罪就不在这种事上得罪。

    就在凤笙琢磨自己到底要不要继续寻死,还是厚着脸皮拼着摔断腿,也要把那饭吃上嘴的时候,牢房门突然开了。

    她看到一个人。

    这个人很久没来了。

    认真来,自她进了这牢房来,也就见过他两次,每次都是旁边有人为了问话。

    这时,她已经感觉自己接近快要断气了,突然看见了他,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可为什么这个梦这么真实,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喷在她脸上,还将她抱了起来?不过很快,一片黑暗笼罩而来,凤笙心想,她果然死了。

    只是死了,怎么还有感觉?

    她感觉那个人抱着自己,走出了那间牢房,就像当年他也是这么抱着自己,离开了盐帮总舵。

    *

    等凤笙再次醒来时,是在一间明亮的厢房中。

    她看到一张脸,那张脸在发现她醒来后,就突然消失了。过了一会儿,她看见来了很多张脸,其中有两张脸很熟悉。

    是知春和知秋。

    “少爷。”

    知秋抱着凤笙哭了起来,知春在旁边也是连连抹着眼里。

    哭了一会儿,知春对知秋,让她别哭了,要先给凤笙吃东西,然后喝药。知秋这才反应过来,将凤笙从床上扶了起来。

    靠在知秋怀里,喝了碗粥,又吃了药,凤笙才知道大概情况。

    据知秋,她和知春早就来京城了,一直跟在禹叔他们身边。直到后来也不知魏王和禹叔了什么,禹叔才将她们两个留在魏王府中,自己则带着刀七他们回了扬州。

    凤笙在扬州那边还有生意,这些生意是当初在泰州时,为了逼建平帝改革盐政,做下的私盐生意。后来淮北新政,改为了做官盐,一直没丢,也是给禹叔刀七他们找个养家糊口的营生,顺便补贴凤笙只进不出的花销。

    这几年凤笙在两淮做官,俸禄没拿到几两,倒贴进去的银子何止数万,不是这些生意撑着,早就周转不开了,所以这些生意是绝对不能丢的。

    至于凤笙本人,从回来到现在,已经昏迷了十多日。她不是因为这次生病一直拖着没治,才会这么严重,而是积劳成疾一下子都爆发了出来。这几年她在两淮,为了筹谋给她爹翻案的事,酒当水来喝,每天睡眠只有数个时辰,天天连轴转,早已是强弩之末。

    据给她诊治的大夫,她这身子需要好好调养,不然有短寿之嫌。

    短寿?

    她以为她死定了,没想到竟被魏王救下了。

    他是怎么救下她的?

    这个问题在魏王出现后,终于有了解答。

    *

    魏王是在她醒来后第三天,才出现的。

    凤笙本来以为他会在第一天出现,或者第二天,没想到却是第三天,她忍不住在心里想,他是不是后悔了。

    毕竟,她心中有数,他能救下她,恐怕没少付出代价。

    都是死了几次的人了,凤笙也没遮掩,就当面将这话问了出来。

    魏王似乎也没想瞒她,将事情的大概跟她了一遍。

    凤笙听完,不出心里什么感受。

    似乎并不诧异,似乎早有明悟,当然也有感动感慨愧疚之类的情绪,只是她硬着头皮一路走过来,欠了他太多东西,似乎脸皮早就磨厚了。

    “我觉得你这买卖做的不太划算,赔了这么多,赚了个病秧子回来,本钱亏大了。”她含笑。

    看着她脸上的笑,魏王心里有点恼。

    这没良心的,他费尽心机,机关算尽,赔上了一切,就换了这么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可听她这么,他又有点高兴,总之心情复杂得很,只能绷着脸装冷酷。

    “其实也没什么,这场事波及太广,掺和在其中的都会遭来忌惮。这种形势不明的情况下,与其出头当靶子,不如沉寂下来安静两年再其他。”

    “他们大概想不到把太子拉下马的同时,自己的好日子的也到头了。可能想到了,但没有退路。”顿了顿,她看了他一眼:“这么来,魏王殿下还要谢谢我,有我这么条退路在,您可安枕无忧了。”

    魏王被气得快七窍生烟,想对她甩脸子,看她脸色苍白的样儿,又舍不得。

    那日他终于办妥一切去接她,推门进去就见她无声无息地躺在那儿,脸也是这么白,比现在更白,一种近乎透明快要消失掉的感觉。当时他的心,像被人狠狠的揪着,顷刻就要裂掉,他才知道自己中这个女人的毒太深,已经无药可救了。

    “你好好养病,等你身子好了,我们就大婚。”

    “这么急?我还想回绍兴一趟,我爹进祖坟的事还没办。”

    “这事你不用管,定案后没几天,你那手下就回绍兴了。现在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养病,我可不想大婚那天你还是病恹恹的样子,履行不了当王妃的义务。”

    凤笙没料到魏王会突然跟自己开黄腔,又见他站起来脱衣裳,也不知想干什么,心中大骇,脸刚有点血色又没了。

    “你干什么?”

    魏王掀开被子,只穿了中衣躺进去。

    “你以为我想干什么?睡觉。”着,他大掌在她腰上揉了两把:“瞧你这瘦的,就只剩了把骨头,我能干什么。”

    是这么,却又将她拉进怀里抱着。

    魏王很快就睡着了。

    凤笙等他呼吸平稳了,撑起身子看他。见他眼眶下泛着青,似乎累了很多天,没有好好休息的样子,心中一阵酸涩涌上来。

    想哭,觉得矫情,也是太久没哭了,根本忘了眼泪是怎么流,只能心翼翼俯进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渐渐进入梦乡。

    就这样了?

    就这样似乎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