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笙没有和梁王妃一同出宫，而是折道去了咸福宫。

    她今天进宫时, 把珒哥儿也带来了, 来坤宁宫不方便带着, 就放在皇贵妃那儿。

    到了咸福宫, 十六正和珒哥儿玩着。

    十六已经三岁了，因为皇贵妃养得好，倒不像刚生下来时那般瘦, 不过比起珒哥儿了, 那真算得上是瘦。

    相反珒哥儿可能随了魏王，不光个头大，人也敦实，比起叔叔也就矮了个脑袋盖，刚学会走路没多久的他，正满殿里乱窜, 累得十六在后面追他。不过两个孩子玩得好, 十六也没有厌烦。

    一看见凤笙进来了，珒哥儿就一面喊着娘一面奔了过来, 这孩子话早，还没满周岁就会喊爹娘, 现在叫祖母和皇爷爷叫得很顺溜, 弄得皇贵妃可是嫌弃了十六好一阵子，因为当初十六学话没珒哥儿早。

    “又跑了一头汗。”凤笙将他扶住, 从袖子里掏出帕子给他擦汗。

    “珒哥儿, 你就叫我一声。”十六随后而来, 珒哥儿似乎不愿意，拼命地扭着脑袋，就是不把脸对着叔叔。

    “他其实会叫。”当娘的给儿子漏底。

    “那为什么不愿意叫我？亏我都把糕点省着给你吃。”十六很伤心，他可疼侄子了，糕点玩具都省着给他。

    凤笙笑着点点儿子的额头：“看到没，叔叔多疼你，还不快叫一声。”

    珒哥儿看了十六一眼，嫌弃地又扭过头：“唉……”

    “珒哥儿什么？”

    “你矮。”

    凤笙不知道怎么，生怕击了十六的信心，这时从里面传来一阵笑声，正是皇贵妃。

    “珒哥儿这是嫌弃你矮，让你平时不好好吃饭。”

    其实十六也不是不好好吃饭，只是他还没戒奶，这事起先凤笙不知道，也是珒哥儿过了一岁，她让奶娘给珒哥儿添饭才知道，很多大户人家的孩子都是吃奶吃到三四岁，还有的吃到七八岁的，更不用皇宫里头了。

    在世人眼里，人乳子是极好的东西，魏王也觉得多吃奶好，不用这么急着给珒哥儿添饭。可凤笙从长在民间，民间哪有孩子吃这么久的奶，都是早早就添饭了，身子骨也长得很壮实。

    再加上珒哥儿胃口极大，留下的两个奶娘根本不够他吃，吃得多饿得却快，凤笙就给他添了粥。

    吃过了粥后，珒哥儿就再也不愿意吃没滋没味的奶了，每天都闹着要吃饭，吃各种好吃的。就这么吃了两个月下来，倒长得越发敦实高壮，刚好碰见皇贵妃总十六长得瘦，凤笙就建议她给十六添饭，光吃奶哪能够。

    她现在算是知道了，孩子长大了，奶根本不管饱，怎么可能吃的胖。这倒提醒皇贵妃，当年魏王可不是照其他皇子那么养的，那会儿她生了魏王，皇后的二皇子却没了，没少碍人眼。

    奶娘也有，但她却不敢用，只能自己硬撑着把魏王奶到快一岁，实在供不上了，就给他添了米粥。再大点，她吃什么就给他吃什么，当时她还怕亏了儿子，哪知魏王却长得极好，从就有力气，走路又稳又快，连刘贵妃的二皇子都不如他。

    等到五岁时去和大师傅学武，连大师傅都他根骨好，养得壮实。

    鉴于这些皇贵妃倒也改了想法，让下面人给十六添饭，可十六却不愿意吃，就愿意吃奶，顶多平时吃一些软和的糕点。凤笙悄悄地观察了下，十六的牙长得并不好，很稀疏，倒是珒哥儿的牙一看就很瓷实。

    她也不懂医术，但明白一个道理，就像挑牲口首先要看牙口，牙口好的才能吃料，才能长得壮实，牙口不好，明身体不好，养得不好。

    这不，为了让十六多吃饭，皇贵妃没少费心，连珒哥儿都听进去了，知道叔叔不吃饭不长个子了。

    十六受到严重击，抱着自己木马跑走了，见叔叔不追自己了，珒哥儿反倒去追十六。

    这孩子还太，但很有蛮力，一把揪住十六的衣裳，把他揪过来，冲他拍拍自己的胸脯：“吃饭，比珒哥儿高。”

    “我们珒哥儿真懂事，都知道劝叔叔吃饭了。”那边，皇贵妃对着凤笙，笑得合不拢嘴。

    十六看看母妃，再去看面前的胖墩，他可不想吃得像珒哥儿一样胖，可是珒哥儿都快比他高了。

    他悲愤地一抹脸，嚷道：“我肚子饿了，要吃饭。”

    “吃，吃饭。”珒哥儿也嚷着。

    ……

    咸福宫有厨房，吃什么都能现做，所以不一会儿吃食就端了上来。

    十六还，也吃不了什么太硬的东西，所以厨房做了馄饨。珒哥儿一看见有吃的精神就来了，爬到炕上去坐好，本来倩如还指了宫女去喂他，谁知珒哥儿却不让，自己拿了汤匙要去舀。

    他似乎受过教训，十分心翼翼，先用汤匙试了下，顿时就指着碗烫。

    凤笙笑着走过去，从宫女手里接过一个空碗，把馄饨都挑了出来，放在空碗里，搁在他面前。

    “快吃吧，不准捣蛋。”她拍了拍儿子后背。

    然后珒哥儿就自己吃了起来，舀起来吹一吹，啊呜一口一个，再啊呜一口又一个，吃得不亦乐乎。边上的十六都看呆了，见他不吃，珒哥儿用汤匙挖起一个，递过来。

    “吃。”

    十六看看他，又看看那皮薄肉多的馄饨，犹豫了一下，咬了半口。

    “好吃。”

    看着侄子的胖脸，十六点点头：“好吃！”又对准备喂他吃的宫女，“我也要自己吃。”

    宫女有些犹豫，看了看皇贵妃。

    皇贵妃道：“去，给他挑出来，珒哥儿都能自己吃饭了，十六还是叔叔。”

    宫女去把馄饨另挑出来，碗里放了根汤匙，搁在十六的面前。十六哪里自己吃过饭，倒是兴致勃勃去拿那汤匙，却怎么捏着都觉得怪。他去看珒哥儿，学着他那样握着汤匙，总算觉得顺手了。

    舀一下，很稳当，可往嘴里喂时却掉了出来。

    对面，吃了一脸汤水的珒哥儿乐呵呵的，十六心中很是悲愤，觉得自己被侄子给笑话了，倒想命了宫女喂，可实在没脸比珒哥儿还笨，遂拿着汤匙不屈不挠对付起那碗馄饨。

    另一边，皇贵妃见两个孩子吃得挺好，就把目光收回来，和凤笙话。

    凤笙提及之前在坤宁宫发生的那事。

    皇贵妃道：“能身处高位，都有其过人之处，就好比这皇后娘娘，不屈不挠，谁也不败她，若不是大皇子拖累了她，她定能顺顺遂遂。”

    凤笙没有话。

    皇贵妃看她一眼：“怎么，在可惜那马氏？”

    “倒没有。”

    “那就是可惜孙氏了，”皇贵妃笑了笑，道，“别想多了，这就是命，而且这女子可不如你想象中那般势弱，皇后想拿马氏杀鸡儆猴，她何尝不也是拿人杀鸡儆猴，在确保自己的地位。这场事下来，错都是别人的，马氏被赐死了，剩下三个孩子养在她膝下，不管大皇子看重不看重她，她在那府里的地位是保证了。宫里有皇后撑腰，马氏在府里经营那么久，必然有自己的心腹，她接下那三个孩子，等于接手了这一股势力。”

    “娘也觉得马氏是无辜的？”

    “不管她是不是无辜的，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认真来，凤笙并不笨，很多东西她都是一点就通，可于这些后宅阴私后宫争斗上，她还是没办法做到得心应手，是接触太少了。很多时候心里模模糊糊似乎明白了，却总是隔了一层纱，皇贵妃这么一点破，倒是让她顿时彻悟。

    是啊，不管背后是不是另有幕后主使者，陈皇后乃至大皇子妃都会这么安排。这么一来，大皇子妃站稳了脚跟，可以和马氏一系一致对外，二皇后也不用担心大皇子家宅不宁了。

    而结合这一切来看，陈皇后动作这么大，是另有图谋？

    似乎看出凤笙疑惑，皇贵妃笑了笑：“她现在折腾不起了，但至少不能让自己输太多，浪子回头金不换，那件事也过去好几年了，又算不得什么大事，只要大皇子愿意改，不定还有可能，毕竟是嫡长子。”

    皇贵妃得很隐晦，但意思再清楚不过，预提盐引息银一案对一个皇子来，根本算不得什么，天潢贵胄的身份，只要不是谋逆，在建平帝心里就没有什么不能原谅。中宫一系错就错在太能折腾，可能高高在上久了，受不得委屈受不得挫折，所以把一手好牌给坏了。

    如今洗牌重来，只要儿子能争气，谁敢皇后不能母凭子贵？毕竟都能看出来建平帝暂时没有立储的心思，而废太子胜过下面一众弟弟们的，除了嫡长子的身份，还有前些年建平帝费在他身上的心思。

    “这宫里啊，比得从来不是谁比谁狠，而是谁能沉得住气，你们父皇的龙体安泰，必能长命百岁。”

    今天皇贵妃了很多，平时她可从来不会和凤笙这些，凤笙当然明白她有暗示的意思，遂又跟她起书院的事来。

    那边，十六和珒哥儿已经吃完馄饨了，十六今天很争气，把一碗都吃完了。皇贵妃知道后很高兴，跟凤笙让她多带珒哥儿进宫，叔侄俩在一起也是个伴儿。

    之后魏王来接妻儿，十六舍不得珒哥儿，闹着不让他走，魏王本将儿子留在宫里，珒哥儿一听不能和爹娘回家了，顿时不乐意了，闹着要回去。

    最后折中的结果是十六去魏王府住几日，反正魏王和凤笙也亏待不了他，皇贵妃倒也没什么不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