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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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隆冬, 外面滴水成冰。

    此时魏王府门前的大街上却是车马如流,十分热闹。

    今天乃是魏王府公子满月的好日子, 虽王府没往外派几张帖子, 可处在这皇城根下, 没几分眼色可不行,所以从前几日开始,就有不少送礼的纷纷登门。一般这个时候前来送礼,都是知道逢上正日子进不了门的,只能礼到心意到, 寻摸着不定能入了这位主儿的法眼,也能提携一二飞黄腾达。

    如今谁不知道魏王是热灶, 哪怕他自入了户部一直处事低调。这些个皇子王爷们争来争去争了这么多年, 圣上的意思乃至当下局势, 其实有点眼力劲儿都能看出几分来。

    吴王赵王等恐怕是有点悬,真正有望的还要落在惠王和魏王身上。

    谁叫人家一个是中宫嫡子, 一个是宠妃之子。

    惠王因之前被废过一次,大多数人对他还持着观望状态,倒是魏王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宠妃之子入了许多人的法眼。尤其这回朝中呼吁着复立太子, 圣上把魏王推了出来, 更是让许多人暗中颇多揣测。

    结合之前魏王一直低调开自己的书院,从不沾染朝政,倒真有几分是圣上为了保护心中属意皇储的意味, 也因此好不容易魏王府上有喜, 能来的不能来的都来了。

    这场满月宴也让凤笙有些头疼。

    虽然她坐着月子, 如今府里大事都找不到她头上,可她到底是王府的女主人,就算她这些年一直没怎么管过府里的中馈,但有些事情德全还是会来禀报她。

    像这回,德全就专门来找了她一趟。

    无他,皆因送礼的人太多,且这些人送礼格外与众不同。

    一般王府是不随便收人礼的,不出个子丑寅卯,连通报都不会帮你通报。估计也是明白王府的处事风格,有些人明知明身份这礼肯定不会收,很多人都是将东西一放,人便走了,追都追不上。

    回头把那些锦盒开,里面倒是有名帖,多数都是某姓某官职,还有的连官职都不附上,只留个名字的。

    类似这样的事,发生得实在太多,东西都把回事处给堆满了,德全实在没办法,才会贸然来扰正在坐月子的王妃。

    为了这事,凤笙专门和魏王谈过。

    魏王的意思是有人送就收,凤笙碍于处事谨慎颇有微词,转念一想倒也明白魏王为何会这么做。

    “这事都是过了明路的,恐怕父皇也知晓。我们和那些官员不同,不会有什么妨碍。”

    啧,瞧这话的。

    可这话得也没错,皇子能和普通官员一样?哪怕当官的做到官居一品,还得讲究个官声,生怕被人抨击贪墨、吃相难看什么的。可生为顶顶尊贵的皇子,本身就是处在金字塔最顶端,天下都是人家姓宗的,皇帝不什么,旁人自然不可置喙。

    当然也不是当皇子的就能无法无天了,首先得有个度,不然闹得太难看也不太好。

    还有就是得不得君心,如果得了君心,像当年太子那样府上门客无数,这些门客都是有孝敬的,也没见建平帝什么,不然后面也不会闹出个两淮预提盐引息银贪墨案。

    那些人能那么肆无忌惮,还不是着太子的名号。所以有时候家大业大也不是什么好事,好处你要占着,出了事屁股自然也得你擦。

    如今魏王的处境和太子当初差不多,还处于初始阶段,但本质上是一样的。只要上面露出态度,那些人就会像闻到腥味的苍蝇一样蜂拥而至,躲都躲不开。

    白了就是一句话,现在才哪儿到哪儿啊,慌个什么。

    至于这些礼还收不收,魏王是如是回答——

    “别人都收你不收,太不合群。”

    凤笙眨眨眼,倒也明白他的意思,随大流嘛。

    别人都这样,你不这样,难听点叫假清高,再往深处点,不定建平帝会怎么多思多虑。这个时候最不需要他多思多虑,他需要一个人来压制惠王,那就当那个人就好。

    这么一想,凤笙倒也放心了,吩咐德全照办。

    当然收了礼肯定要造册,这册子是给魏王看的,也能让他对现在到底有多少人来烧他这个热灶做到心知肚明。

    *

    此时,位于王府街口牌坊处,一行十多人对路被车马堵住的情形有些瞠目结舌。

    他们衣冠俱新,显然都是特意收拾过才来的。可对比入目之间这些车马的豪华,以及前呼后拥的随扈护卫,多少显得有几分寒碜。

    其实雇个轿子,对他们现在的身份来,也不是雇不起,他们其中有几人都是专门雇了轿子来的,可在街口就被堵住了。雇来的轿子到底不方便,人家也不可能一直在这边陪着,再加上约好的同伴都来了,他们才会下了轿步行而来。

    如今瞅着当下的情形,恐怕步行也不一定走得进去,还是得等。

    见此,一行人不禁有些苦笑。

    “起开,起开,不走站在这里作甚!”

    随着一阵高呼呵斥,再加上车马汹汹而来,立在最外侧的两名年轻男子差点没被撞到,幸亏同伴扯了他们一把,才险险躲过。

    即是如此,多少显出几分狼狈之态。

    穿蓝袍的男子当即恼了,顿足握拳,怒视那一行车马。

    立在他身侧之人忙他了一把,道:“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能在今日来王府道贺之人非富即贵,咱们实在惹不起,算了罢孔贤弟。”一旁也有人劝。

    这孔兄若恼也不是真恼,毕竟能考中功名又入朝为官,甭管这官大与否,能做京官几载,不是全然不懂人情世故。他只是下意识如此,又有同伴劝阻,见没有失了颜面,首先怒气就去了几分,谁知旁边有个不懂趣的耿直人竟惹不起。

    他当即恼道:“我等也是朝廷命官,王兄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过是个的车夫,还有什么惹得起惹不起的?”

    车夫是,可狗也要看主人啊。

    这王兄也是个有个性,见点不透,就懒得再搭理他了,倒是旁边的人纷纷劝他。

    “今日到底是魏王殿下有喜,不要多生事端,不然到罔顾我们来这一趟的意思了。”

    听闻此言,所有人不禁为之一震。

    他们这帮人起来是朝中新贵,其实不过是些七八品的官,甚至还有人是不入流的杂官,只因身处关键,今日才能与同窗同行。

    是的,这些人不管是何身份,什么年纪,但都有一个共同点,在没考中功名之前,都是晋江书院的学生。

    还是受过书院资助的学生。

    自书院一切都步入正轨,书院里的章程也是日渐规范起来。

    书院本就多有补贴家中贫困的学生,头一年就免了入院学生束脩食宿费用,之后更是寻着法子补贴出身寒门的子弟。到底人多口杂,为了免生是非,书院就拟定了一系列的资助章程。

    诸如每年书院都有勤工俭学的名额,学生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来换取免掉食宿费用,或者束脩;书院有月考季考年考,能考入甲等者,又能考入特定的名次,都有不同的奖励。

    所以只有是有才之人,在书院里读书,非但花不了什么银钱,反而能自给自足。像书院中有几个公认的才子,每年大奖励拿下来,抵充了束脩食宿之外,反而能存下一笔银钱,供以养家或者添补其他花销。

    甚至若是能在科场斩获名次,书院这边都有奖赏,中举一笔银子,中了进士又是一笔银子。

    书院中有人戏称这是安家费,当然也有人觉得这是书院刻意收买人才出众的学生纳为己用,结合书院背后的魏王,自然让人浮想联翩。

    其实这些是可以接受,也可以不接受的。曾经就有人不接受,书院这边也没有什么,害怕被人报复自是枉做担忧,但更多人都会接受,因为从入了书院开始,已经被盖上了魏王的印记。

    这些别人也许不懂,那些入了朝做了官的,再明白不过。哪怕你主动去跟人自己不是魏王系,旁人表面上不什么,个哈哈敷衍过去,实际上背地里该怎么想还是怎么想。

    这么一来二去后,自然就认命了。

    当然,会动这些心思的人到底是少数,更多的人则是报着感恩的心。毕竟时下养一个读书人不难,难的是考中功名以后如何出人头地。

    他们这些人要出身没出身,也不是什么惊艳绝才之人,能被人高看一眼,少在官场上被人刁难排挤,更多的是背后有这块金字招牌。

    所以即使入了朝做了官,他们彼此之间也没有断了联系的,依旧维持着同窗之谊。像这次魏王府大喜,不管平时怎么避嫌,这种时候不露面,未免落个薄情寡义的名头,所以几人商量了一下,择了个日子悄悄从角门送了礼。

    虽然礼轻,但代表的是一份心意。

    本想着恐怕连热茶都落不上一杯,谁知王府里却出来了管事,还既然是来道贺,还是正日子来,别的招待不起,薄酒一杯定是有的。

    这话貌似不起眼,恰恰透露了一个信息——王府准他们上门,是将他们视做自己的人了。

    也因此才会有今日结伴而来。

    “范兄所言甚是有理,咱们还是少生事端。”

    几番言语之后,这些人倒也恢复了安之若素的表象,一路避着车马往前行去。

    等到了王府门前,这里实在太忙碌了,幸亏王府下人训练有素,才能忙而不乱。见大家都排队等着,他们也就静静地跟在方才差点跟他们起了冲突的那队人马后面。

    走的近了才看见马车上徽记,是榆阳侯府的人。

    这些低阶官员也不太懂这些王公贵族之间的道道,只知道这是侯府的,庆幸方才没有惹事。

    而对方也没认出他们来,可能认出了,只是见这些人衣着穷酸,根本没放在眼里。

    就这么顶着寒风等了差不多两刻钟,终于轮到他们了。

    榆阳侯府的人因为有车马,而方才为了给出去的马车让道,避到了一边去。等再行过来,已经让这一行人走到了前头。

    “哪来的穷酸,抢什么道……”剩下的话没完,在看到王府管事看了对方拜帖后,亲自将这些人领进去后,主动消了音。

    “噤声!”是马车里主子发话了,车夫更是不敢话了。

    见此,方才被嘲讽的一行人不禁挺了挺腰杆,随着人进去了。

    *

    与此同时,王府里也是一片忙碌热闹。

    从昨天开始,府里就为了今日的酒宴忙上了,宾客该怎么安排,男宾怎么安排,女宾怎么安排,这些都是事。

    尤其王府这边也不知道是时到底有什么人上门道贺,只能大概估摸一下,更多的都是要随机应变。幸亏王府的下人多,平时凤笙还觉得王府养了这么多下人,主子就这么几个,未免太过浪费,真正用起来就见真章了。

    今日凤笙的事不太多,她刚出月子,今天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抱着玹哥儿出去露脸,还有就是招待各王府来的妯娌们。

    梁王妃早就到了,帮着凤笙先出来撑场面。

    这几年下来,借着妯娌二人的来往,两个王府关系还算亲近。如今魏王既入了朝,梁王更是成了坚定的魏王党,所以旁人对梁王妃的大包大揽不太诧异。

    免不了有人些酸话,例如安王妃,她向来看凤笙不顺眼,也不是秘密。不过这几年安王妃过得可不太好,旁人也许不知道,这妯娌之间太明白彼此的处境,所以她的酸话让梁王妃和凤笙来听,不过就是当个笑话听罢了。

    “七弟妹这是羡慕三嫂了?谁不知道七弟妹最是有福气,膝下养了不少孩子。”

    这话一出,安王妃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