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京中文官女眷的圈子里就传起一个流言。
是魏王妃在嫁给魏王之前, 曾经嫁过人,夫家就是现刑部侍郎家。
据当年魏王南下办差,曾去过孙家, 对孙家的四奶奶一见倾心,后来这孙家四奶奶就和丈夫和离了,没两年就成了魏王妃。
这个流言刚开始流传起来时,大家都忌讳莫深,只是偶尔相好的两家会私下道两句, 大家都分不清真假, 自然不敢乱传。
可不知道是谁提起魏王妃的娘家, 渐渐议论的人越来越多。
魏王妃的来历成谜, 京中很多人都不知道方家是哪家,后来听方家是江浙一带某耕读世家,倒也没人过多关注。
毕竟娶她的人是魏王,魏王妃就算出身不显,也与众人无关, 损失的反正是魏王。又因魏王大婚头几年,夫妻二人一直低调,专门去听的人极少。而知道的人反而忌讳莫深,更是不会对外人提及。
此时被人提起来,似乎就成了对照流言的引子。
有人方家是浙江绍兴的,也有人孙侍郎在未调入京城之前,就在绍兴任知府。渐渐就有绍兴籍‘知情人士’透露, 孙家当时确实和方家结过亲,方家乃绍兴一带的大户,有名的师爷世家。
还据当年这场婚事引起了很大热议,竟是孝中出嫁。据悉是方家的主母因病去世,方师爷不忍耽误女儿,就趁着百日之内把女儿嫁出去了。
这些流言汇集到一起,引起了一片哗然。
皇子竟娶再嫁之妇,还是女方没和离之前就勾搭上的。
其实想想也是,孙家无缘无故为何要让儿媳妇和离,须知女方和男方和离,损的是男方的面子,毕竟时下就算夫妻不想在一起过了,也是休书一封便罢。
这么想来魏王在其中的作用就大了,明摆着是魏王看中了孙家儿媳妇,孙家不敢得罪魏王,索性让儿子和儿媳和离了。
一时之间,流言是越传越离谱,竟成了魏王仗势强抢人妻。
历来流言传到最后,当事人都是最后知道的。
孙庆华只感觉最近那些同僚们看他的眼神有些怪,而孙家的女眷则是出去交际,发现很多人都是奇奇怪怪的,经常是聚在一起话,一看见她们就立马闭口不提。
宋氏和妯娌黄氏以及孙老太太还以为是自己得罪了人,又怕是魏王府的报复来了,心中甚是忐忑。后来还是孙庆华没忍住问了一位下属,对方起先支支吾吾不愿,被他逼着才道明事情原委。
听完后孙庆华脸色一片苍白,感觉天旋地转,对方还安慰似的了句,其实这事也不怪他们。
还不是魏王仗势欺人!
后面这句对方没,是孙庆华自己给补全的。
他当即就回了孙府,让下面人去听消息。
孙家其他人闻讯而来,听了这事后,也急得团团乱撞。
最后听来的消息果然与孙庆华那下属的如同一辙,甚至比那还不堪入耳,孙庆华当即喷出一口心头血,大呼一声‘天要亡我孙家’,便倒在了椅子里。
是啊,这种事肯定不是魏王府传出去的,都知道是丑事,谁还不遮着掩着。这也是为何孙庆华不太担心魏王府挟怨报复的原因,这种事闹出来都难看,魏王就算心胸狭窄想报复,也不会大张旗鼓。
既然不是魏王府传出来的,自然就是孙家了。
毕竟现在外面的流言走向,可是一面倒的倾向孙家,而魏王则成了仗势强抢人妻。
若对方是个无名卒,甚至是某个官员勋贵,孙庆华也没这么害怕,大不了官司到御前去,天下总有个理的地方。
可恰恰对方是皇子,还是个亲王,还是如今皇子中势头最高的魏王。前有宠冠六宫的丽皇贵妃,魏王不定就是未来的储君,如今魏王妃闹出这样的丑闻,还把魏王牵扯出来了,不是天要亡了孙家,还能是什么!
这下孙家得罪的可不是一个人,魏王府也就罢,还有个丽皇贵妃,甚至可能把建平帝也给得罪了。
皇族闹出些骇人听闻的丑事不算什么,天下都是人家的,只要不闹到明面上就行。如今闹得人尽皆知,这就是在建平帝的脸,当年给魏王赐婚的圣旨,可是建平帝亲自下的。
见孙庆华成了这样,孙老太太也气急攻心晕了过去,孙家一片大乱。
有人叫着去请大夫,被回过神来的孙庆华阻止了。
“不能去请大夫!”
宋氏哭道:“可老爷你都成这样了,还有老太太也晕过去了,不请大夫怎么能行?”
孙庆华支撑着坐直起身,随便摸了摸唇角的血,指挥道:“去把娘平时吃的药丸拿来,先喂一颗进去,再掐一掐人中,看人能不能醒。这种时候,别人都盯着府里,再闹出请大夫的事,还不知道外面会传成什么样。快去,先把娘救醒了再。”
众人顿时有章程了,先把老太太扶去躺下,丫鬟婆子们进进出出,又是端热水,又是倒茶拿药。
随着一口气喘过来,孙老太太悠悠转醒,的第一句话也是不能去请大夫。这孙家如今也就孙庆华和孙老太太还算当用,其他人一见事就慌了。
“娘!”
孙庆华这声娘叫得是如丧考妣,老太太见儿子满头灰白,萎靡成这样,再想想这几年的家中的遭遇,想想不中用的大儿子,想想家里都是二儿子撑起来的,再想想远走他乡不回来的四孙子,也是老泪横流。
哭了一气,老太太撑着要坐起来。
“不能慌,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得想想主意,也许事情还没有坏到那种地步。”
可想什么主意?
唯一能奢望的就是魏王、丽皇贵妃乃至建平帝不会大怒,就算想惩治罪魁祸首,也稍微有些顾忌,这样孙家才能苟延残喘。
可就算是这样了,孙家的好日子也到尽头了,以后定是活着诚惶诚恐中,家中子嗣以后的前程也不用想了。
“不管怎样,这种时候不能慌,一慌就完了!”老太太一拍床柱子道。
关键时候,还是老太太靠得住,要不怎么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
“去查!去查!这流言到底是谁传出来的!传得这般详细,就算外人知道方孙两家结过亲,也不可能知道魏王曾入住过孙家,还和那女人扯上过那么一场事,只可能是府里头的人,或者跟府里有关系的人。”方家大老爷孙庆斌跳着脚道。
关键时候,这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大老爷也起作用了。
老太太忙命人去查,孙庆华也振作起来,吩咐随从去查。老太太到底是女眷,查也只能查府里头,外面还是得他的人。
就这么整整查了两天,府里先筛查当年知道这件事的人,同时外面孙庆华也没放过。为了怕落人口柄,这两天他还得撑着去点卯去上朝,可谓是心力交瘁。
很快就查出来了,结果竟指向大房太太黄氏身边的陪房,也是她的心腹田妈妈身子。
当年凤笙和离后离开,孙家为了怕传出去丢人,府里就陆陆续续放出过一批人。直到凤笙成了魏王妃,孙家怕招祸,又把当初知道这件事的人又筛了一遍。这趟来京城,为了减轻负累,也是买的宅子不大,又留了一批人在绍兴,所以这个范围极好筛查的。
然后就查到这个姓田的妈妈身上。
出去的也不是她,而是她那不成器的儿子。
宋氏在老太太面前不得宠,相反黄氏比较得脸,再加上老二有前程,老大一无是处,老夫人就想多补贴补贴大房,所以孙家是黄氏管着中馈的。
而那叫田三的,就是靠着自己娘是大太太身边得脸人,一直在孙家混饭吃,还混了个管事。
这田三向来有个好赌的毛病,来了京城也没改,交了一群狐朋狗友,都是街上的地痞。
这事就是他一次喝醉酒后出去的。
出去后,这子就给忘了,这次府里查起这件事,本来他要是镇定些,也找不到他头上,可他见府里如临大敌,自己也心虚,就不心漏了底儿。
总而言之,不管是不是因为他外面才传成这样,如今这事已经安在他头上了。
事情到了现在,外面流言传成那样,根本查不出源头在哪儿,又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
肯定是有人推波助澜的,冷静下来后孙庆华也想过这事,可现在什么都晚了,现在的孙家就像那田三一样,不是屎也是屎了。
老太太让宋氏去魏王府请罪。
其实应该是孙庆华去的,可孙庆华到底是个男人,如今魏王不在京中,魏王妃是个妇人,妇人和妇人之间才好交谈。
宋氏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可大祸临头,也不是她能不愿意的。
期间老太太又改了主意,也是看不中宋氏口笨舌拙,算亲自前去。
再是丢颜面又如何,如今大祸临头,这话是她给宋氏听的,如今原样照搬到她自己身上。且就算去了,也不一定能了结此事,不过是想亡羊补牢罢了。
不管后来的结果如何,他们至少要把态度摆出来,这事不是孙家传的,他们也是无辜遭殃。只寄望魏王妃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他们提前去请罪,也能讨点好感,这样对方事后才不至于下死手。
只可惜他们想的有点太天真,京中传成这样,凤笙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过她知道的也不过只比孙家人早了几天而已,也是这事是事关她的‘丑事’,魏王府在京中的消息数一数二的灵通,但下面人不敢报上来。
如今魏王不在,魏王妃闹出这等丑闻,谁知道会不会因此生恼。就因为下面人这点心思,就给耽误了。
其实就算没耽误,事情也阻止不了,传流言向来比消灭流言要快的多。
左奕知道后,发了通脾气不提,这事还是他禀给凤笙的。
凤笙知道后,又是羞恼又是愤怒,到最后却都成了担忧。
她当然不傻,自然看得出来有人推波助澜,而推波助澜的人目的再明白不过,是冲着魏王去的。
如今因为她,把魏王牵扯出来,关键流言中有一大部分都属实,她一时间也是分外无力,感觉无从下手。
左奕提出种种补救的办法,都被凤笙驳了。
无他,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
现在这种时候,无论魏王府解释什么都没用,反而正中对方下怀。
越描越黑,的就是当下这种情况。
既然不能解释,那就只能佯装无事。期间凤笙犹豫再三,还是进了趟宫,把这件事跟丽皇贵妃了。
丽皇贵妃也听这件事了,知道的也不比凤笙早几天,原因和凤笙一样,都是下面人就算听了也不敢当她面提。
丽皇贵妃并不知道凤笙是再嫁之身,当初魏王为了怕节外生枝没提,凤笙刚嫁过来时,怕婆媳之间尴尬,自然也不会主动提。
现在被丽皇贵妃知道了,她首先就感觉到被欺瞒的愤怒。
当然这股愤怒不是冲凤笙去的,除过因为这些流言背后的目的,还有魏王的隐瞒之类的等等,总而言之十分复杂。
可冷静下来她不免又想到凤笙进门后发生的种种。
这些年来,婆媳之间的感情不是假的,凤笙时不时就进宫看她,为她出谋划策,当年陈老夫人闹得那一出,她不好出面,也是凤笙一力解决的。
还有凤笙给她生了两个康健可爱的孙子。
这些都不是假的!
这么想了想,丽皇贵妃又不气了。
于是等凤笙进宫来,本以为面对的是丽皇贵妃的怒火,谁知却是她拍了拍她的手,无奈一笑。
“人站得高,面对的事情不免就比别人多,下面人都盯着你,挖空心思想找了你的错处。这种时候若是自己先败了,那就是真败了。”丽皇贵妃得格外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