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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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长老的人来的很快,南爷的人没有阻挡,由着他往里走。这几人一进迎风楼,就直奔王妈妈的院子。

    王妈妈最近闲的很,正躺在院子里大树下,吃着冰镇酸梅汤,纳凉休息。一边悠哉哼着小曲,一边眯着眼,听着海鸟的叫声。

    一阵脚步声让她惊异,等睁开眼,面前已经站了好几个人。王妈妈看着来人,诧异道“蒋管事,您这是......”

    “王妈妈,小的奉吕长老的命令,来找你要个人。”能让蒋管事亲自来要人,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蒋兴这人,可不比其他管事。吕长老手里的管事,大部分掌管他的产业,唯有这蒋兴,管的是刑罚。吕家上下,但凡有人犯事,都会落到他手里。

    吕家上下,谁都惧怕这人。莫看他瘦瘦的,可脸上刻薄无肉,从来不苟言笑。若是多看你一眼,都够你做一日噩梦的。

    王妈妈当即起身,在这人面前,也不敢乱说话,只能小心翼翼道“何人?”

    “你这迎风楼里,可有一个右边下巴带着痣,单眼皮,圆脸的丫头?”蒋兴低沉着声音问。

    这大热的天,本该热的人浑身燥热,可偏偏蒋兴这一开口,就让院子里的温度瞬间冷下来。王妈妈莫名身后一阵发凉,努力回想,哪个丫头有这些特征。可一时想不出,便忍不住问“可否说的再详细一些?”

    蒋兴想了想,那海云儿说的也是模糊的,于是便道“你将有这些特征的丫头,都给我找来,我一个一个问。”

    “这.....”

    “怎么,不行?”

    “不不不!!”王妈妈暗道,她哪里敢拒绝,当即便叫了人,将有这些特征的丫鬟,一个个叫来。

    龟公动作很快,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聚集了十个左右的丫头。蒋兴看着这一院子的丫头,顿时蹙起眉来。“都在这了?”

    龟公直点头“回爷的话,全在了,一个没少。”但凡圆脸单眼皮的,他都给找来了。不管下巴上有没有痣,凑数也没关系。他反正也不清楚,这蒋兴找这样的人是做什么。

    丫鬟们有知道蒋兴来历的,缩紧了身子,一言不发。也有不懂事的,叽叽喳喳,交头接耳,不明白龟公将她们弄来,是想做什么。

    蒋兴将这些人扫视一圈,发现有好几个,都没有带痣的,想着要找的人,只有其一,于是便问道“你们当中,有谁在两日前,给海姑娘送过衣裳?”

    众位丫头闻言,纷纷摇头,表示不知道。蒋兴蹙眉,十分不悦。刻薄的脸上,全是阴沉的怒意。大约是被这样的人吓住,之前还叽叽喳喳的小丫头们,顿时没了声音。院子里一时间十分安静,没人说话。

    蒋兴想了想“你们当中有谁知道的,都说出来,爷有奖赏,若是不知......那就都送到下窑子去。”

    众位丫头顿时吓住,下窑子是什么地方,那是红岛最恐怖的窑子,里面的女人跟牲口一样,没日没夜被人糟蹋不说,几乎都是死于脏病的。

    没有一个,能活过三年。

    那是犯了大罪的女人,才会被送到那里。

    丫鬟们顿时吓的牙齿打架,纷纷哭起来。她们只觉得飞来横祸,怎么就遭了这样的罪。自己什么也没干,为什么就这样对她们?

    蒋兴以往对付的,都是不听话的男人,犯事的家丁侍卫。对付起来,上鞭子,上烙铁,怎么痛苦怎么来。可突然让他一下子对付这么多女人,还都死小丫头,他顿时被吵的头脑发蒙。

    尤其是,这帮小丫头,还哭哭啼啼,直吵的他脑袋发疼。“够了,不准哭,再哭我弄死她!!!!”

    众丫头一听,先是安静了一下,接着更大力的痛哭起来。纷纷对着王妈妈求饶,求王妈妈救命。

    一个女人赛五百只鸭子,一群女人,简直堪比一万只鸭子。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喊,让蒋兴只想动刀,眼看蒋兴要杀人,王妈妈赶紧出来打圆场。

    “莫急莫急,你们不要怕,蒋爷不是要为难你们,你们谁当你送了衣服,说出来便是,谁说了,我奖励十两银子。”王妈妈大声喊道。

    一听见银子,哭喊的人顿时少了。

    丫鬟们纷纷擦着眼泪,终于有人忍不住问“我....我知道。”

    众人看过去,是个穿着浅绿色衣裳的小丫头,还梳着丫头的发鬓,显然未成年。王妈妈走过去道“你知道什么?”

    那丫头道“是....是碧溪姐姐,我....我前两日见过她,亲眼看着她抱着一个包裹,进入海姑娘的院子。然后又行色匆匆的出来,看起来,很紧张,深怕被人发现的样子。”

    蒋兴闻言,立刻追问“碧溪在哪里?”

    王妈妈恍惚一下,一时间想不起,迎风楼里还有这样一个丫头。顿时看向龟公“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丫头?”

    龟公笑笑,恭敬道“您贵人事多,哪里记得这样的小丫头。那碧溪是浆洗房的,平日里,都在浆洗房清洗衣服,若不是这丫头说,我也差点忘了。是有这么一个丫头,她下巴上,正好有颗痣呢。”

    “人呢?”蒋兴追问道。

    “这.....”龟公笑笑“这丫头平日里沉默寡言,又很少在院子里走动,这小的一时没想起来,这就给您去叫人。”

    蒋兴打断他“不用,我跟你一起去。”说着率先走向浆洗房。

    下人们跟着离开,好一些人,都赶往浆洗房。可到了哪里,去发现,那丫头早就失踪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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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纱姑娘告别恩客,脚上加快步伐,一进门,就紧张关上院子门,直奔梁融的屋子。关离看她焦急进来,瞬间变的紧张。

    这不怪她,眼下情形紧张,一群人简直像是在笼子里,随时会莫名其妙遭了难。关离已经几次从死亡边缘逃过,简直风声鹤唳。

    “出事了!!”

    纱姑娘一开口,关离心就凉了半截。这大热的天,她觉得自己就像突然到了南极一般。纱姑娘的话,就像满天的冰锥子,打落在她身上。

    出事了,这三个字简直是她的噩梦。

    相比较她的愁苦,梁融显然淡定许多。他自有一种稳如泰山,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不动的态度。

    “现在迎风院里都传疯了,说南爷审问了我们。怀疑东西在我们身上,几乎人人把我们当作疑犯了。”纱姑娘一屁股坐下,嘴里的话却差点让关离弹跳起来。

    南爷这个老狐狸,她就知道,这人不会这样好对付,果然,昨天才审讯的他们,今日这谣言就传播开了。要是他敢说这后面没他的事,她表演胸口碎大石。

    纱姑娘看着淡定的梁融,忍不住道“你居然还这么冷静,知道刚才我陪客的时候,那小子干什么吗?旁敲侧击,问我知不知道那东西在哪里?!!”

    关离看一眼梁融,对纱姑娘道“我们大概知道那秘账是什么了。”

    纱姑娘诧异,看向她。当听到她说出,那秘账是用来记录海盗跟世家的把柄的时候,直言不可能“这怎么可能,那些人疯了,会把这些东西交到南爷手上?那不是找死吗?更别说,还在红岛建立什么秘密金库。他们自己不会找地方藏钱吗?用的着大费周章,弄到红岛来?”

    她顿了顿,一想,又问“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小红子告诉我的。”关离一说,纱姑娘更加诧异了。

    “我在红岛几年,都没有听说过这个消息,他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龟公,怎么会知道这个?”纱姑娘直觉这是有问题的。

    梁融轻轻摇动扇子,淡笑道“是啊,你都不知道,为什么一个龟公会知道?”

    秘密账本跟金库的事,必然是十分重要的。一个不好,极有可能丢失身家性命。既然如此,必然是知道的人越烧越好,连纱姑娘这样善于钻营打探消息的人,都不知道这个情况,小红子会怎么知道?

    有问题,大大的问题。

    三人看向关离,纷纷带着疑惑。

    关离被这一看,心里也产生了疑惑。是啊,小红子那小子,平日里吃喝玩乐,别的事很上心,为什么这样要紧的事,他随口就能说出来。关离心里又凉了几分“难道.....我们被人算计了?”

    几人顿时一阵沉默。

    小红子看着憨憨的,笑起来有些傻,但关离以为,他只是脾气好,万事不上心,绝不是脑子有问题。可如果这个人骗她呢?利用她呢?

    她忍不住打个寒颤“难道小红子在算计我们?可....为什么?”

    为什么呢?出于什么目的,他要这样算计自己?关离紧张地想咬手指。

    纱姑娘也是惊惧的很,难道自己不知不觉,着了别人的道。她顿时脑子里开始回想,想着自己这段时间一来,经历的人和事。

    梁融轻轻摇着扇子,忽然道“我想小红子,没有那个本事算计我们。也许,是他背后有人。”

    几人纷纷看向他,王铮道“公子是说,别人借小红子的嘴,将这个消息透露给我们?”

    “小红子我见过,他十个孤儿,在红岛长大,庞爷算是他的养父,这人整日没心没肺,又不跟人结仇,会因为什么来算计我们?”梁融开始分析小红子这人“可他有个特点,喜欢听消息,传闲话。这是下面的人,都有的毛病。”

    “如果我没说错,这消息必然只有他知道。而传话给他的人,知道他跟关离要好,那就只有一个目的,借小红子的嘴,将这个消息告诉我们。”

    “这个人是谁?”关离觉得很可怕,看不见的敌人,在暗处,谋算着你的性命。你就像一只提线木偶,顺着别人的线走。是生还是死,全是旁人说来算。

    一个不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到时候,当真是死不瞑目。

    “这里的水,也太深了。”纱姑娘嗤笑一声“我的目的一向明白,实在不想再干涉这些事,小关子,你还是赶紧把东西交给我,我不想趟浑水。”

    关离白她一眼“我说了,你就能走吗?”

    红岛上好进不好出,处处是机关,谁能逃出去?

    梁融一时也想不明白背后之人的目的,但眼下,南爷的目的算是明了了。迎风楼里的谣言,很显然是把他们放在火上烤。

    南爷想要隐藏自己真正的目的,让楼里的人转移了目标。他们因为跟黑青的关系,此时百口莫辩。说什么,别人都不会信的。而且在旁人看来,解释就是掩饰。否则这么多人,南爷别人不怀疑,为什么单单盯上了他们?

    梁融察觉到危机了,若是到时候南爷仍然找不到自己要的东西,那他们就会被抛出来,当作平息众人怒火的罪人。

    一个不知名的世家庶子,一个阉奴,一个妓女。弄死了,都不用给旁人一个交代!

    “南爷他,是在逼我们。”梁融淡淡道。

    “逼我们?”关离想骂娘“逼我们什么?我一穷二白,命都不是自己的,他为什么要逼我们?”

    “严格来说,他是在逼林公子。”纱姑娘突然想明白了什么,盯着梁融道“他想逼你出手,帮他找到他要的东西?”

    王铮立刻担忧看向梁融,紧张问“这是真的吗?公子?”作为一个忠心的侍卫,在王铮看来,南爷这举动简直是冒犯贵人无异。

    在王都,他当场杀了南爷,都不为过。

    可惜,这里是红岛。皇权再强大,却罩不到这里。

    梁融淡淡一笑“也是,也不是。”

    “南爷是想逼我出手,但,不是帮着他找东西。他想要的,是借我的手,打草惊蛇。”梁融似乎摸清了南爷的目的,顿时少了几分焦虑。

    “他将我们有嫌疑的消息放出去,自然少不得有人会动心思。一旦对我们出手,我们为了自保,就只能搅进来。为了活命,最好的方法,就是找出那东西,或者,嫌疑人。南爷要找的人,为了自己的目的,就只能跟我们纠缠在一起。如此,必将露出破绽。”

    “到时候,南爷抓到了人,达到目的,我们才有机会活下来。”

    “他有病吧他!!!”关离气的站起来“要我们帮忙可以直说,用的着费这么大的功夫逼迫我们吗?难道是怕我们问他要劳务费不成?”

    “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纱姑娘嗤笑“南爷老谋深算,他这是一石二鸟呢!如果我们找到东西,他既不用感谢我们,也不用担心我们会找他的麻烦,因为,他从来就没有正面说过,是我们偷了东西,全是迎风楼里的人乱猜测的。”

    “另一方面,如果我们找不到东西,那到时候把我们抛出去平息怒火,用我们的命结束这个动乱,那是最合适的事。谁让我们无权无势,看着就很好欺负?”

    是了,迎风楼里的人,关系几乎盘根错节,打断骨头连着筋。藕断了,还他娘的连着丝。唯有他们几人,四个字,无足轻重。

    果然是柿子专挑软的捏啊!

    “那怎么办?由着他这样算计我们?”关离心里一阵无力,怎么人人都能摆布她?难道她真是肉包子,是条狗都想咬一口?

    梁融想了想,淡淡道“暂时还想不到应对之法,先放一下。有一样东西,我想请纱姑娘帮我掌掌眼。”

    纱姑娘诧异,看着他从衣袖里,掏出一个金灿灿的蝴蝶金步摇。她接过来一看,不明所以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马波的遗物,你帮我看看,是出自哪里?”纱姑娘在红尘里打滚,见的最多的,便是珠宝首饰。男人们对她送上各种珠宝,她的匣子里,都快塞不下了。对于珠宝的来历,能说的头头是道。

    纱姑娘拿着簪子一看,笃定道“这是北面的东西,看着有些年月,可是.....为什么没有标记?”

    梁融颔首“这就是我疑惑的地方,这样好的东西,一看便是名匠手笔。但是这簪子浑身,却毫无标记,我以为,难道是被人抹去了?”

    纱姑娘摸着那支簪子,看的十分仔细,怎么瞧,都像是有些年头了。那上面的红宝石,依旧璀璨的很。

    正唉声叹息的关离,这才留意到那支簪子,她拿过来一看,忽然惊讶道“这不是黑青的簪子吗?”

    几人顿时都看向她,眼里十分震惊。

    “你确定?”梁融问她。

    “当然确定!!”关离十分笃定“我亲眼见他拿过这东西,当时还问过他呢。他说是他家里的传家宝,我当时还不信。想着他逃命几次,这东西一直藏在哪里?那帮海盗怎么会没有抢走他的簪子。”

    当时关离看到簪子的时候,怀疑地看过黑青的屁股。想着这东西,难道藏在他的屁股里?黑青笑骂她有病,他屁股塞不下这东西,说他是将这东西藏在裤档里。横竖海盗看他穿的破烂,也不会去搜哪里。

    可眼下,这东西,却让黑青的身份,变的十分可疑。纵然马波死的时候,黑青不在迎风楼。可黑青的簪子,有什么原因会出现在马波的遗物之中?此时此刻,但凡跟马波沾边的,都带上了一层诡异的色彩。

    众人都开始怀疑,黑青,当真是无辜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