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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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离看了看蒲先生,又看一眼苗叔。心中有些怀疑,可苗叔是信任蒲先生的,当即劝她下来。她想了想,慢慢顺着大树下来。

    可大约是很久未曾爬树,关离下树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裤子勾住树杈,一声撕裂,她的的裤子破了。这真是世上最尴尬的瞬间,关离一下树便蹲在地上,不敢抬头看几人。太丢人了,简直脸面全无。

    原本还十分严肃的几人,瞬间笑出来,蒲先生斯文温雅,饶是如此,也憋不住笑出声。

    关离心道,真是一帮坏人,毫无同情心。

    好在蒲先生还是个礼貌人,知道关离尴尬,回屋拿了一件长袍递给她,让她遮挡一下。关离一进屋,就拿着蒲先生给的女装换上。等出来时,蒲先生已经在给床榻上沉睡的女孩看病。

    之前还惨叫无比,惊恐喊救命的女孩,已经安稳睡着。关离看一眼桌上的药碗,心想她大约是喝了药,不然岂能如此安静。

    蒲先生把完脉,将女孩的手放回被子里。刀疤脸赶紧问道“她怎么样?”

    蒲先生微微叹息一声,摇头道“我们出去再说。”

    苗叔见状,心中虽有疑惑,可还是信任蒲先生的。几人出了屋子,在院子里,大树下的石凳上落座。

    蒲先生从厨房端出一壶茶,给几人倒上。关离这才仔细打量院子,满是药材,有的还是新鲜等待处理,有的已经在晾晒。

    蒲先生笑道“陋舍,没有什么好茶,二位凑合着喝吧。”

    关离却更好奇屋内那个女孩,她原本在外面等待消息。可没一会儿,屋内传来惨叫声,关离听不真切,找了个地方爬进屋子,这一看,吓一跳。那刀疤脸竟然强行抱住一个女孩,要将她拖进屋子。

    女孩大声喊救命,刀疤脸却要去堵住她的嘴。同为女人,关离一瞬间就将这女孩当成被人绑架拐卖的,而那刀疤脸是人贩子,欲要对女孩行不轨之事。

    关离哪里忍得,当即爬上墙头,用石头狠狠砸向刀疤脸,大声呵斥“放开她,你这个禽兽。”

    刀疤脸被砸到脸,吃痛,不觉放开女孩。女孩赶紧往外逃,刀疤脸顾不得其他,立马跑去打晕了女孩。关离怒喊道“我已经去叫人了,你要是识相就赶紧把人放开,不然一会儿村民回来,一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那人气不过,可竟然不管关离的威胁,而是先将人送回屋子。

    关离感觉自己完全被人忽略,心想这人贩子也太胆大,正犹豫该怎么办。就见刀疤脸拿了刀从屋子里冲出来,关离这一看,就怂了。开玩笑,她怎么打的过这大叔?

    那人拿着刀就要砍向自己,似乎十分痛恨她一般,她眼看墙头站不住,十分灵活跳到了树上。那里高,她只要大声喊叫,一定能吸引人来救命的。

    接下来就是蒲先生跟苗叔看到的一幕。

    蒲先生看住苗强跟这女孩的好奇,也不废话,苦笑道“这实在是个误会,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朋友,潘山,他是一个镖师。里面那孩子......”蒲先生顿了顿,带着几分哀痛道“那是蒲先生好友的女儿,他们家遭遇不测。这女孩亲眼目睹了父母被人虐杀,等潘先生赶去救人的时候,这孩子已经.....”

    “疯了?”关离接话道。

    蒲先生微微颔首,“这女孩得了失心疯,见人就咬,谁都怕。潘山没办法,收敛了她父母后,就带她来找我,希望我能治好她的病。”

    潘山一直沉默不语,身上是阴沉的气息。关离此时却觉得他脸上的疤痕没有那么狰狞了,能对朋友失心疯的女儿这么好,可见是个有情义的。

    苗叔也钦佩起眼前这人,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潘山终于开口道“刚才我正给婉娘服药,若不是你,她早就该吃药安睡。也不知耽误一下,会不会影响她的病情。”这段时间,他一直遵循蒲先生的嘱咐,按时给她服药,唯有今日,被眼前这小....小丫头打断。

    他一时气愤,才差点拔刀杀人的。

    关离悻悻笑笑,一脸尴尬,好心办坏事,不是一般惨。“那个....对不起,我真...不知道她....我还以为,你是.....想对她做点什么呢。”

    潘山瞪她一眼“无知小儿,潘某岂是那等无耻之徒。”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还请潘大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关离的无知。”说着举起茶杯道“关离以茶代酒,向您赔罪。”

    潘山有些不悦,可蒲先生出来打圆场“好了,老潘,这孩子也是好心。担心婉娘有事,能对陌生人救助,可见她心存善意。你也别计较了,莫要跟她过不去。”

    苗强也在一旁劝阻“是啊,潘爷,你看看,她也就是个半大的孩子,也是好心而已,你就原谅她吧。”

    潘山沉吟一会儿,关离感觉手都举酸了,他才点头道“罢了,不怪你,是我自己没看好婉娘。”

    关离松一口气,感激万分。

    话说开,众人都轻松起来。苗强忍不住问道“不知这女孩的父母到底得罪了何人....怎么....”

    潘山闻言,顿了顿道“她爹娘原本是朝廷的一个小县令,她爹姓楚,人称楚青天。可就是因为为人太正值,得罪了利州城里的小人,这才遭了难。被人满门屠杀,要不是她娘机敏,将她锁在柜子里,她只怕也活不下去了!”

    原来是官场倾轧,关离唏嘘,自古当好官都不容易,不然清官怎么永远比贪官少呢?

    苗强听了,忽然惊呼道“潘爷说的,可是伯阳县县令,楚浩然,楚大人?”

    关离一听,好奇看向他,这大人名号这么响亮?连这个小渔村的苗叔都知道?

    潘山点点头道“不错,就是他,可惜潘某知道的太晚,来不及阻止这些畜生。”说到那些人,他咬牙切齿,关离觉得要不是碍于蒲先生,他大约能一拳咂碎了石桌。

    苗强同情不已“几年前,我有幸见过楚大人一面。当时我跟几个村民去伯阳县找活计,谁知遭遇黑老板,不给我们工钱不说,还诬陷我们偷盗。若不是楚大人明察秋毫,我们只怕早就深陷囫囵,小命不保了。谁知......那么好的官,竟然落的这么个下场。”

    苗强微微红了眼,追问道“凶手可抓到了?”

    潘山摇摇头,“那些狗官,竟然说是流寇作案,他们毫无作为。可我知道,事情一定不会这么简单。若不是担心婉娘的病,我早就去找凶手去了。”

    关离想了想,插话道“这位楚大人,会不会得罪了官场中的人。”

    几人诧异,都看向关离。

    关离也不羞涩,大大方方道“按照你们的说法,那位楚大人想必是位家无恒产,两袖清风的好官。这样的官员,家里怎么会有大财?流寇作案必然是为了钱财,官衙有衙役,县令又没什么钱,试问哪个流寇吃饱了没事做,去抢劫一个县令?”

    潘山惊讶看她“你说的不错,我也觉得不对,可事发突然,我实在想不出,是什么人做下这桩案子。”

    蒲先生眸子闪过精光,温雅笑笑“关离有什么看法,不妨说来听听。”

    “是啊,你说来看看,若是能为楚县令早日破案,也是好事一桩。”苗强在一旁说道,他也希望早日抓到凶手,以慰楚大人一家在天之灵。

    关离想了想道“不知潘爷能否将整个案情详细跟我说说,关离厚脸皮,给个参谋。”

    潘山想了想,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干脆说出来大家一起分析一下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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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都里,最大的成衣铺子彩凤阁内,曹丞相家的大小姐,曹佩音正在掌柜的推荐下,看着新到的衣服布料。

    “小姐,这次相爷大寿,您可一定要好好装扮一番,将林候爷家的女儿们比下去。”丫鬟绿柳在一旁说道,觉得自家小姐人美心善,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温和,万事不爱争。

    “就是,凭小姐您的样貌,若是肯常常出现在夫人们的诗会上,哪里还有她林芳芳什么事?”丫鬟绿静也吹捧道。

    曹佩音回头看一眼两人,眼里无奈,叹笑道“真是胡闹,女子应当端庄贤淑,如何能为这样的虚名争风吃醋。她能被人称赞,自然有她的好,王都的人又不是瞎子,你们这般说,岂不是让人以为我是个心胸狭隘的女子?”

    放下一块面料,她又去看另外一块。陪同的掌柜十分聪明,这时候觉不可插话,万一搅合到这些贵族小姐的事情里去,指不定还要吃什么排头呢。

    “小姐,您就是太好性子。上次三小姐抢了您的主意,做了刺绣给老夫人。结果人人都夸赞她做的好,您不仅不拆穿她,还在一旁帮衬夸赞,奴婢真替您不值当。”绿柳气不过,想着三小姐那小人得志的嘴脸,就气不打一出来。

    曹佩音无奈笑笑“要说不开心,我多少是有点的。可是转念一想,三妹妹不同于我,母亲是个小妾,还身体不好,不得父亲欢喜。她若不是不费心讨好一下老夫人,这在相府的日子可怎么过?”

    “可.....”

    “好了!”曹佩音打断她“以后这件事不准再提,不然就罚你不准吃晚饭。”她戏谑笑笑,让两个丫头赶紧闭嘴,不敢言语。

    曹佩音笑笑,对掌柜的道“这鹅黄的,这湖绿的,还有那老红的,都给我包起来,送到府上。”

    掌柜笑笑,马上出去办事。

    曹佩音又选了几匹一般的料子,赏给丫鬟们,在她们欢喜的目光中,出门上了马车,准备回府。正想着该做个什么样子的衣服,也给母亲还有老夫人做上一些。

    却在撩开车帘子时,发现里面坐了一个男人。

    她惊讶,正要大喊,那人却捂住她的嘴,小声道“曹姐姐,是我。”

    曹佩音闻言,惊讶回头道“你....阿融,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去南海了吗?”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回到王都的梁融。

    “小姐,怎么了?”丫鬟们察觉不对,就要上来,却被车夫挡住。曹佩音看一眼梁融,对车外道“绿柳绿静,今日我有些乏了,要早日回去休息。放你们半日假,在外面玩玩再回去。”说罢,从车帘子后面伸出一只手,拿着一小袋银子,让车夫分给两人。

    两人欣喜,连忙多谢主子,目送马车离开。

    等车子走远,曹佩音这才道“你这是做什么,回了王都也不说一声,反倒跑到我的马车上来,就不怕我告诉你哥哥,让他收拾你。”

    曹佩音本是说笑,梁融却不似往常那般胡闹,而是一本正经道“还请姐姐救我大哥一命。”

    说道梁旭,曹佩音也紧张起来“他....他怎么了?不是入宫侍疾去了,怎么会有事?”

    梁融悄悄观察一下,发现她的确不知情的样子。便问“姐姐有多久未曾见到大哥了?”这话问的唐突,闺阁女子与男子哪里就能随便相见了?可梁融着急,顾不得其他。

    好在曹佩音也不是矫情的女人,落落大方道“上次一别,我与他已经有一个月未曾相见,最近,更是连信都未曾通过。”

    曹佩音与大哥两情相悦,原本去年大哥请父亲就要上门提亲的,可无奈,父亲大病一场,身子不好,这件事便耽搁了。

    如今听得梁旭可能出事,曹佩音也担忧起来。

    想了想,梁融小心问道“不知曹丞相身体如何?”曹佩音闻言一顿,想到最近一段时间,翁翁告病在家,不去早朝,又听闻朝上平王把持。她何其聪明,一下想通其中关节。

    “翁翁身子还好。”简单一句话,就说明了信息。曹丞相果然是装病,故意不上朝,以避锋芒。

    梁融转念之间,做出决断,拱手道“还请姐姐相助,让我见一面曹相爷。”

    “这......”翁翁这些日子闭门不见客,梁融又出现的如此诡异,她心有有些犹豫。不知这么做对不对,会不会给家里惹来麻烦。

    梁融看出她的犹豫,慎重道“姐姐,如今大哥深陷囫囵,唯有相爷可以救他一命,还请姐姐看在你们的情份上,救大哥一命。”

    提到梁旭的性命,曹佩音哪里还有犹豫,当即道“好,你放心,我来安排。”

    得到曹佩音的保证,梁融松了一口气。

    来之前,他做好了准备,若是她变了心思不愿意帮助自己,他只能动用武力威胁。不是他心怀叵测,而是如今朝中暗涌颇多。曹佩音到底还是曹家的女儿,又未曾过门,这样的她愿不愿意为一场没有落实的姻缘冒险,他并不确定。

    好在大哥没有看错人,曹姐姐是个大气端庄,有情有义的女子。

    中午时分,马车从街头穿过,最后停在丞相府门前,曹佩音却嘱咐车夫将车驾到偏门,自己也不下车,直接进了院子。

    下车后,车夫牵着马车到马厩。蓝嬷嬷见小姐一人回来,疑惑道“小姐怎么一人回来,绿柳绿静那两个丫头呢?”

    曹佩音笑笑“今日天气好,我给她们放了假,也出去玩玩,免得成日拘在屋子里,人都憋坏了。”

    蓝嬷嬷不悦,颠怪道“小姐就是太纵者她们,两个丫头,脾气都宠上天了。”话虽如此,可到底没有继续责怪。

    曹佩音笑笑,亲昵的挽住蓝嬷嬷的手道“知道了嬷嬷,她们还小,以后再教。对了,翁翁如何了?身子可好些了?”

    蓝嬷嬷慈祥笑笑,觉得自己家的小姐就是好。拍拍她的手,才道“相爷也是奇怪,这几日闭门不出,一直在书房呆着。不见人也就罢了,大夫来了,也不过让他开一些养身的药,可我听说.....”

    她抬眼看看周围,确定没什么人,才凑到曹佩音耳边道“下人送去的药,都给甄管家喝了,他一点都没沾。”

    曹佩音闪烁一下眸子,心里了然。“那翁翁这几日,可还歇在书房?”

    “这是自然,这几日,别说老夫人,就是大爷都不曾见过呢。”蓝嬷嬷有个干儿子,在甄管家收下做事跑腿,人又是个爱打听的,所以很多消息,蓝嬷嬷都比旁人知道的快。

    曹佩音想了想道“我今日出门,得了一套好茶具。想着翁翁最爱喝茶,晚些便给翁翁送去。”

    蓝嬷嬷笑笑“小姐孝顺,相爷见了,一定高兴的很。”

    傍晚时分,众人都吃过晚饭,曹佩音借口送东西,带着丫鬟前往书房。因为送的东西比较重,还特意找了个小厮跟着过去。

    到了门口,自然收到阻拦。

    曹佩音笑笑,对小厮道“劳烦小哥进去禀报一声,就说孙女给翁翁带了一套好茶具,想翁翁品鉴一番。”身后的丫鬟递上赏钱,小厮拒不敢收。

    小厮知道大小姐深得相爷喜欢,为人又好,他当然乐意跑腿。只是这几日相爷不愿意见客,自己恐怕惹恼相爷,想了想,小声道“小的去问问,若是相爷不见,小姐可莫要责怪小的。”

    曹佩音笑笑,依旧将钱给了小厮。

    小厮得到赏钱,进门禀报一番,也不知说了什么,过一会儿,相爷竟然同意让她们进去。曹佩音大喜,领着人便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