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各怀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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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要祭天的消息,很快在王都里传开。众人虽然没见到皇帝真容,可圣旨是实打实的下了。一时间王都里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说,皇帝必然还没死,不然哪里会出来祭天。也有人说,横竖没见到皇帝,指不定到那天会有什么事,也许只是平王的障眼法。

    无论如何,圣旨一出,王都里关于皇帝宾天的传闻,就彻底消失了。人们静静等待,想看那一日,皇帝是否真的露面。

    汾王府内,有些微胖的汾王,正笑意盈盈听着属下的禀报。听完消息,挥手让人下去。“老三这回动作倒是快,才一天功夫,就平息谣言了。”

    “这谣言来的也真是妙,咱们屡次想觐见陛下,都不得而入,想不到曹丞相在朝堂上一闹,反而将平王逼的不得不让步。”谋士闻达笑笑,恭喜汾王好运。

    汾王却道“闻达不觉得,这事情来的有些巧合?”

    闻达一愣,想了想“这不算巧合吧?陛下病了这么多日,王都里早就有风声了。属下可是打探过,太医院的胡太医,给平王递了话,貌似是,陛下的龙体,不大行了。”

    闻达说的隐晦,汾王听见,顿了顿,笑道“可你怎么不想想,曹丞相那只老狐狸,明明借口装病呢,怎么就忽然上朝要面见陛下?”

    闻达垂眸思索片刻,小心翼翼道“或许.....他也听闻了陛下的病情不成?”只有这个理由说的通。皇帝病了,曹丞相可以装病不参与朝局斗争,可若是皇帝病危,那就事关皇权继承一事。

    到时候,不管愿不愿意站队,都要出来面见皇帝。

    汾王眯眯眼,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从他得到的消息看,父皇虽然病重,但还不到大限之时。如果曹丞相跟他得到的消息一样,有什么理由忽然跳出来,搅混水?

    还是说,他们得到的消息不一样。父皇他.....其实已经病重?

    这么一想,汾王立刻站起来,叫来一人,仔细吩咐几句。那人得到吩咐,立刻谨慎退出去。

    “王爷这是担心....陛下的病情.....”闻达有些不敢问,说皇帝不行了,那可是大忌讳。

    “是不是,咱心里都该有个底。老三那蠢货,这次肯定不会这么容易上当,你再去,将事情给我敲夯实了。别给他留退路,这一次,我要扫清一切屏障。”说道恨处,汾王的笑脸顿时让人阴沉胆寒起来。

    闻达听了,垂下脑袋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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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王府里,易王刚下了练武场,打的几个陪练一身尘土。婢女赶紧上前,递上毛巾给他擦汗。接触到易王结实的胸膛,忍不住羞红了脸。

    易王任由婢女为他擦好汗,穿上衣服,这才接见了属下。

    “启禀殿下,宫里传来的消息,陛下过几日便要去祭天。如今王都里的传言都改了方向,大家都好奇,想在那一日,一堵陛下真容。”赵觉原本是禁卫营的人,年前因为兵部侍郎的事被牵连,撸了职位。

    还是易王欣赏他的一身武艺,故而将人收到门下,当个侍卫。虽说是侍卫,可这侍卫也是有品级的。不比禁卫营差,而且还松快许多,可以到处打探消息。

    易王恰恰需要这么个给自己打探消息的人,正好用了他。

    “照你看,平王为何会同意陛下祭天?”易王虽然比不上汾王阴险狡诈,可也不是莽夫一个。平王突然把持朝政,还拿着圣旨出来。他原本就觉得不对,可到底圣旨摆在眼前,他一时动弹不得。

    但他始终觉得,父皇是被平王软禁了。只是平王碍于王都的几方势力,暂时不敢动弹而已。可如果他是平王,绝对不会轻易把人放出来,这不等于是放虎归山,自寻死路吗?

    他们那位父皇,当年可是从一堆皇子里杀出来,抢夺的皇位。

    “王爷说的是,事情自然不会那么简单,属下打探道......”他看了看一眼周围,易王会意,让下人下去。

    赵觉这才小心翼翼道“属下从禁卫营那边得来消息,说是童指挥使最近取消了所有的假期,让他们全部归队。并且人人都要在军营里待着,每日训练,不准离开。”

    易王一愣,狐疑道“全部?”

    “是。”

    易王沉吟一下,嗤笑道“若是为陛下祭天,怎么会这么夸张?我看,他这是有大动作吧?”

    赵觉赶紧点头“王爷英明,属下打探道,不仅人人都回营训练,他们还弄来一批新的兵器,属下以为.....他们恐怕是要......逼宫!”吐出最后两个字,赵觉顷刻退后两步,紧张的不敢说话。

    易王坐在椅子上,面色阴沉如水。忽而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冷冷道“混帐东西,这是想逼死父皇不成?老三想当皇帝想疯了,父子之情都不管了。”

    “王爷息怒,这只是属下的揣测,不一定是真的。”赵觉不安道,要是弄错了,他可担不起责任。

    易王想了想,压下怒气。“这样,你再去打探打探,这件事到底是怎么个情况,无论如何,给我弄清楚了。”

    “是,小的这就去,王爷放心。”赵觉出了一身冷汗,在易王的虎目怒视下,退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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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要祭天的消息传出来不过一日,王都里汹涌的传言便歇息下来。可梁融知道,这平静都是表面的,那些看不见的暗潮,才是他们担忧的。

    “殿下,属下打探道,那常韦跟席拓分开后,便去见了童指挥使。他们谈了大约一个时辰,才分开。而席拓.....这个人的底子很干净,暂时看不出问题来。”王铮将打探到的消息说出,梁融微微蹙眉。

    “什么叫底子很干净?”

    “席拓这人,听说原本在西北一代谋生。几年前到了王都,经人介绍,投入汾王门下。可汾王门下人才济济,最看重的并不是他。是以,这几年,他就跟汾王养的一个门客一般,没什么身份地位,可有可无。”

    王铮说完,面带犹豫看了一眼梁融。

    梁融放下折扇,淡淡笑道“你我二人,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王铮想想也是,便也不顾其他,继续道“我听说,这个人看着十分平庸,似乎没什么才华,属下想不明白,汾王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养这么一个废物在身边?他可是出了名的,不养闲人。”

    梁融凝视王铮一眼,满是打趣“看不出来,回到王都,你这心思都细腻了不少。”

    王铮摸摸头,笑的憨傻“殿下谬赞,这不是经历的事情多了,多少学了几分本事呗。”

    梁融笑笑,表示他做的好。“你说的没错,我这位皇叔,出了名的不养闲人。能在手底下混饭吃,必然有几分本事。这种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去结交平王的谋士?”

    “照我看,汾王叔,这是给平王下套了。”梁融笑笑,面容带上几分冷意。

    王铮觉得不对,谨慎道“这种时候?那会不会对咱们的计划有什么影响?”他不是不担心,这次的事情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当然他不是怕死之人,命都交给主子了,牺牲算不得什么。

    可能活下来,加官进爵,谁不想?

    梁融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思索良久,才道“我记得你手下有个西北来的侍卫,是不是?”

    王铮点头“是,貌似....跟那席拓就是一处来的。”

    “这样,你让这个人出面,接触一下席拓,将他的情况仔细给我探查一番。我倒想看看,我的汾王叔,挖了什么坑,给平王。”梁融觉得,依照汾王的性子,这次的机会这么好,他没道理不动弹。

    就是不知他会怎么动,眼下王都云波诡谲,一个不留意就会跌下云端,死无葬身之地。他好不容易从南海回来,大仇还没报,可不是来找死的。

    “是,属下明白。”王铮点头就要出去,梁融却喊住他。

    “周汤那事怎么样,确定了吗?”那个害他的人,他怎么会落下。

    “属下打探过,您出事之后,他就得了一大笔钱,回老家去了。那笔钱,走的是义通银号的票子。听说同一天,常韦从另一家义通银号,取出了一笔数额相同的款子。”王铮的话,坐实了常韦陷害自己的事实,更是坐实了平王害他的事。

    这仇,他记下了。

    王铮见主子脸色不渝,小心翼翼问道“殿下,要不要派人去将周汤找回来?”

    “找?”梁融笑笑“不必了,只怕等你找到,已经是白骨一堆。”这件事只要确定是平王做下的便足够,不需要什么证据。

    世上的事,很多时候不需要证据,也能了结清楚。

    “你去吧,将事情办妥当,木家那边想来也该到了,让他们隐蔽好,不要漏了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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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离拿着新打到的海鲜,犹豫一下,还是敲响了蒲先生的门。来都来了,怕什么。

    门开的很快,蒲先生斯文的脸从门里露出来,看到关离微微诧异,很快笑道“阿离怎么来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关离笑笑“先生真是职业病,凡是来找你的人,你大约都要当作病人吧?”

    蒲先生也不觉得不好意思,依旧笑的如沐春风。关离对他这一点很是佩服,无论面对什么人,都是一视同仁,年纪大的也好,年纪小的也罢,无论是富贵还是贫穷,从不会因为别人的身份如何,就区别对待。

    在关离看来,这样的人,才算的上真正的君子之风。

    “进来再说,我正好沏了茶。”蒲先生将人迎进去,方才关上门。

    关离将手里的海鲜递给蒲先生,笑道“小小东西,不成敬意,还望先生笑纳。”

    礼数做的很足,蒲先生笑看她一眼,拿手接过东西,放进厨房。半响,端了些小吃食出来,拌茶吃。“你这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是什么来意?”

    关离见他大方,倒也不矫情。探头看了看住屋,发现潘山不在,才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这人,在红岛关了好一段时间,脑子又受过伤,很多常识都没了。所以,想找先生问些事,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蒲先生闻言,笑道“我还当什么事,你问便是,但凡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关离大喜,赶紧问道“远的不说,我就想问问眼前,您可知道褚柏成?”

    蒲先生倒茶的手微微一顿,诧异看她“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人?”

    “怎么,不方便说?”关离愣了一下,以为有什么不妥。

    蒲先生摇摇头“没什么不妥,只是有点惊讶而已。这人....凡是这许容县的,哪个不知道?说的好听,说高衙内,县令之子。说难听了,便是当地一霸,为祸百姓。”

    “褚家父子是四年前来到这里的,原本去年就该回到王都述职,换个地方当官。大越朝的规矩,一方县令在同一个位置不能超过三年。可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这位褚县令硬是留了下来。”

    “姓褚的,面上功夫做的不错,从没出过什么大错,上面的人来了,看到的也是他兢兢业业。可背地里,他的儿子借着他的官威在外敛财,横行乡里。远的不说,就说咱这小渔村,每家每户都要按时缴纳保金,才可以在海里捕鱼。若是不交......”

    “会怎么样?”关离紧张问道。

    蒲先生嗤笑一声“轻的,砸了你的家。重的,逼的你卖儿卖女,不得不还债。”

    “那就没人管吗?”真是横行霸道,十分过分。关离想到昨日被驱赶的人,心里就气恼起来。

    蒲先生闪烁一下眸子“管?怎么管?褚大人手眼通天,怎么会让人跟自己的儿子为难?再说,南海这地方,官官相护,从前官府还勾结海盗,为祸乡里。如今王都来的那位贵人清理的一帮海盗,老百姓的日子稍微松了松。但是.....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啊。”

    蒲先生没有说的详细,关离却已经明白。南海这地方,只怕是已经抱成团,成了强大的地方势力。褚县令手握权利,只要每年上供给的合适,必然不会有人阻挡他在这里捞钱,养肥自己。

    而至于当地百姓如何,那就不管他的事了。

    关离心存怒气,觉得世道不公。可还是隐忍下来,这种事情很复杂,不是她一个人能改变的。想了想,她看着蒲先生,小心问道“那....就没办法脱离这里吗?苗叔一家....日子过的挺不容易的,我想帮他们换条活路。”

    每个月辛辛苦苦挣不到四百铜钱,光是保金就要缴纳一半,剩下的钱,刚刚够他们一家吃口饭,只是饿不死而已。至于想修补一下漏雨的屋子,给家人买几件新衣服,那是天方夜谭。

    这么不饥不饱的活着,简直就是褚家父子随时压榨的奴隶。

    蒲先生凝视一会儿关离,淡淡问道“你为什么不问,如何让所有人,摆脱这个困境?”

    关离愣了一下,苦笑道“先生说笑了,我一个孤女,有什么本事帮所有人改变命运。我这点能耐,若是能自扫门前雪,不给别人添麻烦,已经是很好了。”

    “自扫门前雪?”蒲先生喃喃自语,将这句话在唇间咀嚼一番,方才道“你说的对,如今这世道,能自扫门前雪,已经是本事了。”

    “你想换条活路,也不是没办法,只是你有所不知,大越朝的户籍制度十分严格。苗叔一家虽然是良籍,可这户,落的却是渔户。”

    关离不解“这有什么区别不成?”

    “渔户不同农户,渔民只能靠海吃饭,要想转农户,必须有钱买土地。苗叔家这样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哪里来的钱买地?况且,南海的农户也未必比渔民自在。”

    “那商人呢?不能经商吗?”关离又问。她想着手里有点钱,也许能在城里买个铺子,做些生意。好过日日出海打鱼,看老天爷的脸色吃饭。

    蒲先生摇摇头道“士农工商,商人的确有钱,可若是真入了商籍,世人可就瞧不上了。”

    “那为什么还那么多人经商?”关离不信。

    蒲先生笑笑“傻丫头,那些人经商,可入的不是商籍,他们有的名下有田,是地主身份。有的,家里有人考取功名,是读书人的身份。而真正的商人......只有那些没有田地,没有宗族的小摊贩,才不得已落了商籍。”

    “我知道你为苗叔一家好,可我劝你一句,苗叔一家是不会脱离这个小渔村的,就算搬出去,他的族人宗庙还在这里。这世道,没有一个人会舍弃自己的宗族,除非大逆不道,被宗族除名,或者......被族人相逼,不得不这么做。”

    “那先生,我到底该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可以,关离发愁。觉得进退两难,十分憋屈。现实根本不像小说里描述的那样简单,什么穿越女种田发家致富,从此走上人生巅峰,赚很多钱,嫁给英俊忠心的老公,简直是天方夜谭。

    “办法吗?也不是没有。”蒲先生笑的神秘莫测,关离立马双眼放光,紧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