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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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遇心里叹了口气。

    他真的很烦这种虫际交往,你应付我,我应付你,有什么意思。但爱尔维斯到了这份上,他还是顿住脚步,没转身只是背对着他无声地提醒有话快。

    爱尔维斯的声音在他身后也顿了顿:“顾遇,我可以还按以前的这个称呼唤你吗?”

    喊他停下来就为这个?

    “随你。”

    顾遇倦怠至极,垂眸看着里转了一转的花枝,才不至于将疲惫得快具象化的怨气撒出来:“没其他事我走了。”

    爱尔维斯也听出他的耐心告罄,想起过往,心里稍稍暗沉,但很快又唤住他。

    “等等!我找你是有正事的。”

    爱尔维斯见他脚步不停,赶忙把找他的主题抛了出来。

    “顾遇,你在找工作吗?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一份工作。”

    顾遇的脚步再度停下。

    他垂着眼皮,压着怠惰的倦意,稍稍回过头来,睨着他。

    “什么工作?”他问。

    爱尔维斯见终于留住了他,缓缓展露出微笑。他指了指顾遇身后背着的琴箱,笑道:“国立交响乐团的工作,如何?”

    顾遇学着平时陆沉的模样,微微挑起了一边的眉。

    虽然顾遇是一个怠惰到极点的虫,平日里懒得维持虫际关系,但他还是懂得一点基本道理的。

    譬如分后,不该再和前任拉拉扯扯。

    顾遇在大学时代交往过无数个前任,基本隔一月一换,按理早该成为首都音乐学院著名渣虫。

    但顾遇既不骗身,也没兴趣骗感情,与他交往的雌虫全然不清楚顾遇和他们交往图啥,即使被甩后这群前任们依旧对他死心塌地,没有一个觉得他是渣虫。

    这大概就是渣虫的最高境界。

    顾遇的脑子不爱记事,对好多曾经算得上交往过的雌虫都没了记忆,但他对爱尔维斯印象还挺深的。

    原因无他,爱尔维斯是他第一个交往过的雌虫。

    按常理也可称为初恋,那个牵了次就被顾遇厌倦了的初恋。

    但据音乐学院当年的传,爱尔维斯是他恋恋不忘的白月光,交往长达半年。这也导致顾遇以后无论与

    谁交往,都忘不了初恋,因而往往不到一月就告吹。

    顾遇以前曾隐隐听过这个传闻,但懒得出来澄清。

    他觉得传这个消息的虫,和信这个消息的虫都挺蠢的。大学四年他俩都在同一个校园,还一个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恋恋不忘干嘛不复合?

    不想处了就是不想处了。没有原因,顺其自然。

    当年顾遇就是这么跟爱尔维斯提出分的。

    彼时年轻俊美的金发雌虫是古典音乐学院最耀眼的天才,前途不可限量。有才华的虫值得高傲,爱尔维斯当年便很高傲。

    听到雄虫想要分的话,爱尔维斯只是咬紧了下唇,含住了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保持着尊严道:

    “好。分就分。”

    于是,他们谈了半年的恋爱从此告吹。

    顾遇现在想来,都觉得当年的自己很幼稚,渣的让虫没眼看。所以他也没打算再在爱尔维斯面前瞎晃悠,他虽然不尴尬,但他怕别虫尴尬啊。

    但现在爱尔维斯他愿意帮他介绍工作?

    顾遇歪了歪头,不太怎么想思考地思考了一下。

    其实抛去前任这条关系,他们还算校友的吧?

    安了,校友帮忙介绍工作,没毛病。

    少将查岗他也不怕。嗯,他真的不虚。

    真的,真的不虚。

    *

    顾遇搭了爱尔维斯的车,去往首都国立音乐厅。交响乐团的训练室就在那儿。

    因为多种原因——主要是懒,顾遇虽然有帝国虫民驾照,但今天并没有开悬浮车出来。可以打车,他为什么要自己开?顾遇懒得理所当然。

    但没开车出来,这也导致他无法拒绝爱尔维斯载他一起的请求。

    嗯,校友嘛,载他一起很正常。

    顾遇面无表情地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系好安全带,心里想的却是——

    既然他都要决定出来工作了,以后还是自己开车吧。能省去不少麻烦。

    丝毫不知道自己被定义成“麻烦”的金发雌虫,此刻正双握住方向盘,注视着道路前方,笑道:

    “我想起我们以前的情形了。那时你嫌学院食堂饭太难吃,我就带你溜出来吃饭,当时也是我开车,你坐在副驾驶座上。”

    顾遇没什么反应。

    窗外的景象飞速掠过,爱尔

    维斯趁前方没有障碍的空隙,转头看了白发雄虫一眼。

    顾遇正一只托着腮,歪着脑袋看着他那边的窗外。或者,是借着窗外的光,散漫地看着另一只里拿着的并蒂花枝。

    他上车时便一直没放地拿着那东西,琴箱都放在了后面的位置上。

    爱尔维斯只看清了雄虫的侧脸。鼻梁挺拔,轮廓分明而疏离,眼皮下垂着,永远带着几分散漫。

    并蒂花枝在他里懒懒地转了几转,阳光下澈,粉色花瓣在金色的烟尘里晕染着,与雄虫被光线描摹金边的侧脸一起,成了场可望而不可即的迷幻的梦。

    爱尔维斯有一瞬真以为自己在梦里。

    顾遇再次坐到了他身边,像八年前一样。

    彼时他们才十七岁,溜出学校想在外面混一顿饭吃,雄虫也懒洋洋地坐在他身旁。

    彼时的他以为,自己将来一定会嫁给他做雌君。

    “看路。”

    顾遇淡淡地提醒了他一句。

    他真的不想把命赌在这么不靠谱的司身上。

    那一瞬,回忆悉数如梦醒般破碎散去,爱尔维斯愣了愣,视线重新移回前方道路。

    “抱歉。”

    爱尔维斯苦涩地笑笑:“我最近可能有些劳累过度,容易出神。”

    关于“累”这件事,顾遇可太有话了。他点点头,表示赞同:“我懂。”

    他就经常容易出神,很少把注意力放在一个虫、一件事身上。

    雄虫不经意的话却戳进了爱尔维斯的心坎里。他呼吸一滞,想问顾遇真的懂吗?但想了想,他知道自己现在没资格这么问他。

    于是嘴里的话换了个调:“我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出神想起我们以前的事。”

    顾遇随即噤声了。

    他不是怕爱尔维斯突然来个什么回忆煽情,他是心虚啊,不敢接话。

    要知道,他告诉自己爱尔维斯只是个校友。但这玩意儿这语气,是普通校友的话吗?

    陆沉应该不会知道的吧?

    应该吧应该吧?

    在他出神心虚地想陆沉的时候,爱尔维斯已经在他耳畔,念叨起了好些往事。

    原本顾遇只是一耳朵进一耳朵出,但后来爱尔维斯那深情的语调实在让他产生疑惑。

    光听爱尔维斯这么,他都觉得他们

    当年谈了场多么轰轰烈烈的恋爱。难道是他一个虫的记忆出现了什么偏差?那决计不可能。

    顾遇懂当时的自己有多渣。

    没有付出丝毫感情,也不希求得到任何感情。

    他因此对爱尔维斯产生了那么丝丝同情。在金发雌虫眼里轰轰烈烈、一往情深的初恋,但在顾遇的眼里实在连点具体的什么印象都没有。

    这种差别他不信爱尔维斯不清楚,但他仍拿着那些陈年旧事来去,不过是因为那是他仅有的回忆。

    是挺让虫同情的。

    但顾遇没有心。

    他现在能稍稍同情一下爱尔维斯,还是因为将自己代入了成了爱尔维斯,把那个渣虫代入成了陆沉。

    天啊,顾遇倒吸一口冷气,想想就太可怕了。

    陆沉这么对他,他得哭死哦不,气死。

    因为陆沉,顾遇现在有了一点心,所以能稍稍同情被当年的自己辜负了的爱尔维斯。没有和陆沉交往,顾遇还不会懂当时的自己有多渣。

    但顾遇的心只是在某些方面有了。真要和爱尔维斯认真掰扯,顾遇也没那个心情。到底,他还是那个在另一些不在意的方面上,完全没有心的雄虫。

    喜欢上他,挺造孽的。

    顾遇想转移一下话题,但想想还得费脑子编理由,就觉得算了。反正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虫。

    车厢里被沉默所笼罩,爱尔维斯似乎想等他接话,但等了许久,悬浮车已经转了个弯下了区际高速,顾遇却依旧没任何话。

    爱尔维斯也沉默了,抿了抿唇,俊美无瑕的脸庞有些许苍白。

    国立音乐厅位于首都星中心区,星河大道上。

    这条街可谓帝国赫赫有名的文艺中心,不仅云集了国立音乐厅、国家博物馆、首都图书馆等大型文艺设施在内,大街巷还有众多型书店、唱吧、咖啡馆。

    街头熙熙攘攘,来往要么是戴着贝雷帽、背着画架的画家,要么是一架眼镜、捧着几本书的文艺青年,再要么就是顾遇这种背着古典乐器的音乐虫。

    摇滚乐非主流想进来?那绝对会被周围异样如实质的目光戳出去。

    总而言之,星河大道就是无数文艺青年的朝圣地。在这里,随便遇见一个虫都可能是某某画

    家、某某作家。当然知名的很少,不知名的居多。

    星河大道虽然叫大道,但其实街道比起中心区其他大道算窄的,原则上不允许悬浮车开进去。

    爱尔维斯将车停在了外面的地下停车场,带着顾遇从一条道上楼。一钻出来,就仿佛来到另一个世界,身置星河大道充满浪漫气息的河边。

    傍着这条名为星河的河道,古典风格的红砖建筑毗邻而建。咖啡馆露天的位子就依着这条河,间或插上几把遮阳的伞,熙熙攘攘坐满了讨论文艺的虫们。

    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的香气,桥上站着吹萨克斯的乐。

    顾遇稍稍一听,是莫德尔的欢乐调,伴着桥下淙淙的水声,节奏欢快而浪漫。

    爱尔维斯又找到了点话:“还记得吗?当初你也在这座桥上拉过提琴。”

    顾遇点头,他有印象。那是老师规定的课后作业,一天内讨得四百星币的打赏视为合格。

    那时爱尔维斯找他合奏,顾遇也才刚读大一,提琴的水平还没有越学越拉垮,他俩当天就超额完成,获得了那门课的优秀。

    穿过桥上时,桥下正好有条船路过,船头坐着的虫正在拉提琴。瞧见爱尔维斯时还热情挥,打招呼:“嘿,爱尔维斯老师!好久不见!”

    爱尔维斯作为国立交响乐团的提琴首席,在这个圈子里还挺出名的。光是一路上走来,就有不少玩乐器的文艺青年向他问好。

    刚下桥,迎面走过来三个军虫,一身军装打扮,在这群古典风的青年中尤为明显,顾遇一眼便看到了他们。

    两个虫是军绿色的军装,上士职位。中间那个是偏原野灰的军官制服,同色大檐帽,皮质绶带,黑色长筒皮靴,金色肩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肩章上的军衔像是少尉,将校尉三级中的最低官职。看起来像是身边两个上士的长官。

    周围有不少虫对他们侧目,声议论着。三个军虫身边还跟了一个与周围打扮相同的文艺虫,像是他们的同伴,领着第一次来的军虫们参观。

    顾遇明显注意到了他们的胸徽和帽徽,皆是两条细长柳枝拱卫中间的启明星。

    顾遇苍灰的眼眸动了动。

    是第五军团的徽章。

    全帝国军

    队横跨全境无垠星系,数量庞大浩渺,但总共只分为五个军团。

    五位军团长也因此被戏称作军部五大佬,他们并行同级,其上只受元帅制衡。

    军团长会议便是军部最高级别的会议,参与者只有元帅与五位军团长,也因此被称作五方会议。做出的决议,却可以制衡帝国全境无数星系的军队。

    第五军团就是陆沉统辖的军队。

    陆沉从少将之位上退役很简单,但从第五军团长的位置上退下来就很复杂了。先不交接续之冗长,就底下陆沉的直系将官们,只服陆沉一个虫,其他虫来想管也管不了。

    谁都想从陆沉里接收第五军团这个大大的肉骨头,但谁都知道,这也是个绝对不好啃下的硬骨头。

    陆沉不太常跟他这些,顾遇只对军部内部的权力倾轧隐隐有所耳闻。

    权力倾轧之下,必然有徇私、腐败萌生。前不久陆沉平复的克斯星叛乱,虫族论坛上还讨论过叛乱的根源,是否由军部内部的腐败所导致。

    但军部的军事审查会效率素来低下,查了这么久,叛乱根源找不出来,陆沉出事的根源也找不出来。

    整个就一废物。

    顾遇正没头没脑地想着,那三个军虫与他擦肩而过,忽然中间的军官惊了惊:“雄虫?!”

    他诧异地回头来看顾遇。这话一喊出,原本视线落在三只军虫上的周围虫们,视线全部如有实质地落在了顾遇身上。

    “雄虫?真的是雄虫!”

    “哪?哪?哪里有雄虫?!”

    “啊,天啊!好帅!”

    “是真的雄虫!为什么我刚刚没闻出气息?!”

    “竟然有雄虫来星河大道?!”

    顾遇微挑起一边眉,有些惊讶那只军虫认出了他的性别。

    吸取了刚刚在音乐学院的经验,太久没出门的顾遇终于想起了自己可以隐藏雄虫的气息。

    虫族全靠气息分辨性别,对雄虫的气息,雌虫们往往鼻子灵敏得不像话。但气息是可以压制的,这需要高强度的精神力,顾遇就干啥啥不行,精神力强度却是天生的s级。

    雄虫中绝无仅有的s级。

    顾遇以前都懒得压制气息,这次稍稍留意控制了一下,一路上果然没一个鼻子灵敏的雌虫认出来。

    那个少尉军官的基因等级应该很高,至少是个b级。

    d级是帝国从军的最低标准。

    爱尔维斯一开始便跟在顾遇身边,从他下车时便注意到雄虫压制了自己的气息。听到这个军虫认出顾遇是雄虫,他也有些惊讶。

    见到那只军虫突然回身跑到他们面前来,爱尔维斯更是警铃大作,跨出一步护在雄虫面前:“你想干什么?!”

    那名少尉愣了愣,看了一眼爱尔维斯,又再三看了看顾遇,似乎有些不断定,在确认什么。

    顾遇耐心告罄前,那名少尉忽然立正并腿,军靴相撞发出响声,挺直身体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爱尔维斯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看傻了,周围旁观的虫也傻了。

    “少将雄主好!我是第五军团下属第十八师第七连队第三甲分队副队长安格!”

    “请您代我们分队向少将问好!”

    后边的两个军虫也回过神,跑过来朝顾遇立正行礼:“少将雄主好!”

    “请您代我们分队向少将问好!”

    顾遇眯了眯眼,苍灰色的眸子散漫地动了动,打量着眼前的三个军虫。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