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竹(5)
早春的时候,各官伎馆的受选女童纷纷进入了新竹学舍。无论这些女童是早有准备,还是赶鸭子上架,在新竹学舍呆过半个月之后,都纷纷进入到了一个非常快的生活节奏中。其中的秘诀就是‘没有过渡阶段’,这一点新竹学舍一直是很可以的。
新竹学舍规矩非常严,而且教学进度拉的很快,这些都让学童们无暇他顾,只能被压力追着跑起来。这个过程中没有平缓的过渡,身处其中的学童会非常辛苦,但只要挺过去就能很快适应,并迅速提高,也算是有失有得。
至于压力、辛苦什么的,现代的上兴趣班的孩子或许会因为这些放弃,但在新竹学舍这里是绝不会发生这种事的!早熟的女孩子们早就知道成为官伎是自己唯一的出路,而且就算再辛苦又如何呢?她们可没有怜惜辛苦就随他们放弃的父母。
红妃和孙惜惜刚刚上完一堂礼仪课,接下来要去上舞蹈课,抱着包着舞服舞鞋的包袱就往舞蹈室那边赶。中间时间很紧,因为她们得赶在正式上课之前自己做好热身,但她们并不能追跑,这是新竹学舍的规矩之一。
中间遇到舞蹈课上完的学童前辈,红妃和孙惜惜就算再急也要退让到一边去,等学童前辈完全走过才重新行动——正如同女乐之中非常重视‘姐妹’辈分一样,这一点在新竹学舍中也有体现。
善才和普通夫子,还有学童前辈,见面必要行礼,就算对方完全没有看她们,也要礼仪一丝不苟,不然被抓住就少不了一顿惩罚。而且也不存在‘擦身而过’这种情况,作为食物链底端的学童,除非是遇到学舍中打杂的仆人,不然都是要让开路,等到人走了再行动。
来也是怪,明明善才们也,拥有个性、敢与打破常规的孩子才更容易红,官伎中恃才傲物的‘无礼之辈’多了去了,但在培养阶段却是不遗余力让官伎预备役们学会规矩。
赶到舞蹈室后,红妃和孙惜惜赶紧去旁边的房间换衣服。换好衣服之后发现有几个十来岁的杂役正在擦地板,这个舞蹈室应该刚刚使用过,凌乱之外地上的痕迹也很明显。红妃只能和孙惜惜在廊下踢腿抬蹦蹦跳跳热身,见到她们似乎急等着用舞蹈室,几个杂役也加快了速度。
“娘子,已经好了。”才十岁左右的男孩有点儿紧张,对红妃和孙惜惜恭恭敬敬行礼,并倒退着退出了舞蹈室。
红妃的目光轻巧地在他们身上点了一下,然后很快回到了舞蹈室,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红妃知道那些杂役的身份新竹学舍这种地方,基本上是男人的禁地。能来这里的男人只有两种,一种是老夫子那样的,年纪大了有心无力,另一种就是‘阉奴’。这些男孩子虽然年纪,但在这里做奴仆,也只能是阉奴了。
虽贱籍女子和阉奴都是世俗意义上的‘贱流’,但正如很久之前师怜就教导过红妃的。即使身份低贱,也贵贱不同,红妃她们这些很大可能要成为官伎的娘子们,对于阉奴来依旧是不敢得罪的存在。
真要是耽误了娘子们,随便对学舍里的善才一句,善才轻飘飘一句话,就能决定一个阉奴的命运——善才和夫子们对学童们功课抓的很紧、要求很严格,但除此之外却是非常‘宠爱’的。对于他们来,学童是自己的学生,阉奴却是最卑贱的奴仆,会帮谁是明摆着的。
因为做了最基本的热身,接下来再做一些适应性训练就可以练软开了。
红妃心里念着节拍和动作要领:肩部训练,准备姿态,56——2345猫腰前——234猫56胸贴地——223456耗住——32肩尽量贴地56——猫腰234回6
重复了几组之后又改换腰部、胯部、压腿等方面的软开训练。这当然不是她这半个月来的成果,在进入学舍之前她就自己开始软开和基本功训练了,这个时候上辈子的经验可是派大用场了。毕竟舞蹈不能瞎练,乱来的话佷容易伤的,伤的厉害了,甘露也救不回来!
先肩后腰,重视分解训练,一步步做标准,越难的动作越不能变形(高难度的舞蹈动作如果一味强求完成,而不考虑姿态标准,拉伤是轻的,严重的话就是掀胯、脊柱侧弯)。因为年纪骨头软,又有上辈子的经验,红妃自己练也进度飞快,是真正的初学者完全不能比的。
软开做好之后,红妃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开始练习上次舞蹈课教的基本功训练动作——其实她们学的基本功训练动作总共也没几个,主要是下腰和倒立两方面的。当然,这里有很多讲究,比如下腰就有跪下腰、站下腰、掸腰抱腿等等,倒立也是一样,从直倒立到侧翻一脉相承(真要的话,加强动作还有各种翻腾呢)。
在学舍半个月,具体到舞蹈课大概上了十来节,即使都是一个时辰的大课,这样的进度也比红妃上辈子超出太多了——外行人觉得就是几个动作,却不知道初学者分解动作一个一个抠过来要花多久的时间!
虽然现在是‘粗学’,将来肯定还要沉下心来复习,但还是太快了!
只能,相比起现代舞蹈学习的科学、细心,新竹学舍作为最专业的‘艺术培训构’,还是差的太远了。虽然已经积累了一些经验,模模糊糊有了一套教学程式,却还是处在原始的、不自觉的状态。
正是因为教学中的笼统、囫囵,这才能让进度拉这么快!而按照红妃的眼光来看,同班学童们基本上是一个动作没达标就匆忙进入了下一个动作,更重要的是,没有人意识到她们动作不达标。
上次舞蹈课教的基本功动作是类似掸腰抱腿的动作,这对红妃来是意思。
控腰准备56——234抱!
然后就是找到重心,从碰到的腿往上爬,膝盖往上蹬,挑胸——最后收!
一旁的孙惜惜也在复习上次教的动作,起身后非常羡慕地看着红妃虽然上次陈善才也算她过关了,但今天再做这个动作却十分勉强,根本找不到上次陈善才指导她时的那种感觉。
而且就算是上次陈善才一旁指导时完成的动作,也远远不如红妃自己做的轻巧柔韧。具体的她不出来,就是觉得包括她在内的其他人都是在完成这个动作,勉强达成这个动作要求的种种标准,只有红妃是彻底掌握了。
红妃不知道孙惜惜的胡思乱想,当她专注于舞蹈时,即使只是最基本的基本功训练,也是浑然忘我的。
很快,陈玉卿就过来给红妃她们上课了虽然只是孩子,训练强度却一点儿也不低。一个多时辰耗下来,别看外面还是初春时寒气未歇、连阳光也带着一丝寒意的样子,舞蹈室内的姑娘们却是浑身是汗、脸蛋绯红,像是热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等到陈玉卿宣布‘下课’,姑娘们齐齐发出了‘啪’的一声,坐了下来。只有红妃依旧保持着走动,拿下一旁的干爽布巾和温盐水,一边慢慢擦汗,一边口口喝水。等到一杯水差不多喝完,身上的汗冒的也没有那么厉害了。
去房间脱下舞服又细细去擦,当终于不再流汗时,她赶紧换上了之前的衣服。
这个时候时间也差不多了,接下来还有一堂乐器课,红妃可不能耽误,和孙惜惜又赶紧离开舞蹈室。
“好累思睡眠呢”坐在红妃旁边的孙惜惜打了个呵欠很正常,舞蹈课那样大的运动量之后,缓过来都会有些疲惫。
其实红妃也有些想睡觉,这完全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并不受她理智控制。但她还是勉强打起精神,一心二用,一边竖着耳朵听乐工讲解一些乐理基础,一边哗啦啦地翻着‘教材’,自己细细琢磨着。
红妃并非没有乐器基础她上辈子学了二胡来着,当时学二胡的理由起来很古怪,她是为了反抗蛮横的母亲非要她学钢琴(她母亲就是一个专业乐团的钢琴),而选了父亲擅长的二胡。
她父亲是少年宫教二胡的老师。
当初母亲是因为喜欢父亲帅气的脸,以及温和的性格这才主动追求父亲的。但要到对父亲的职业,其实是不太‘看得起’的红妃一直觉得母亲过于要强和的性格,是他们一家家庭生活不幸福的最大原因。
就算她当时只是孩子,也多少感受到了母亲带给她的紧张感,本能地避开了钢琴(总感觉学钢琴的话就会被母亲追着跑)。
因为也不是真的多爱好二胡,红妃学习二胡就没有奔着‘演奏级别’去,十级证书是考到了。但内行人都知道,这东西对真正要表演的演奏者来其实没什么意义至于红妃真正认真学,并且下足了苦工的,当然还是舞蹈。
曾经学习过二胡让她并不是真正的乐器白,不过此时的乐理和现代音乐完全不是一回事,所以很多课红妃还得重头上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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