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六十二
西洲,e国,因彻特地区。
因彻特地区有全西洲面积最大并且保存最完整的天然森林,独特的地理位置和气候让这片森林成为了众多珍稀动植物的家园。
不像其他地区惨遭摧残严重退化的森林那样,因彻特大森林至今人迹罕至,伐木工、偷盗者、高层人士、生物学者等众多人员奇迹般地放过了因彻特大森林。
也许是因为人类仅剩的对大自然的尊重吧——如果真的有这玩意的话。
在无人注视的森林深处,一个银色半圆光球凭空出现在草地上。银光逐渐外扩,在达到大约百米的高度后消散于半空,显露出来球内的事物。
一座古典风格的巨大城堡凭空出现。
在银光出现的那一刻,芒斯特魔法学院苏醒了。
阿芙拉第一时间醒了过来。
从前的身体记忆让她立刻握紧中从未松动的魔杖,警惕地观察着四周。随后感知到的熟悉气息让她不自觉身体颤抖,眼睛酸涩。
她竭力控制着双,挥动魔杖,面前出现了由光点组成的数字。
四百年了,居然已经有四百年了。
在时隔四百年的今日,巫师一族终于苏醒。
“我还活着,我还活着,看到了吗?我们还活着!”
“我很高兴一睁眼看见的就是你们,你不知道我刚才有多害怕睁眼!”
“亲爱的,没事了,我们都活下来了。”
“致敬伟大的院长!”
吵闹声瞬间取代了百年不变的死寂,大量披着各色外袍的人们从房间涌出,他们拥抱、哭泣、欢呼,为今日能于芒斯特再次相见。
这就是老师即便付出生命也想要看到的吧。
不过没关系,她会替老师好好看看这一幕。
控制住情绪,阿芙拉笑着和古堡内的人们打招呼,穿过情绪激动的他们,走过数段复杂的走廊,一路向下,最终停在了一段螺旋式楼梯前。
那里已经有一个年轻巫师静静站着,一动不动,将目光抛向下方。
“塞缪尔,你也来了。”
阿芙拉笑着,主动开口。
“我来看看。”
塞缪尔抬起头,眼眸清澈,注视着好久不见的她。
“我还以为我会是第一个,没想到你居然在我前面。”
“阿芙拉,你笑的很难看。如果不想笑,那就别强迫自己笑。”
塞缪尔平静道,气质平和,让阿芙拉想到了他们的敌人——圣殿所宣扬的天使。哈,明明是个巫师,却长得像是圣殿的人,真是可笑。
“四百年了,你的眼睛似乎还是不怎么好。老师曾经过,我笑起来很好看。她可没这样过你吧。啊,抱歉,我忘了,你不会笑。”阿芙拉的声音甜蜜,笑容依然无懈可击,似乎没有听见对方揭露的难堪,“要一起下去吗?一起去看看老师?”
“不用了,我只是来看看。而且,你也不想让我打扰你吧?”
塞缪尔摇摇头,拒绝了她写满扭曲的邀请,抽身离开了螺旋楼梯。擦肩而过时,对方低沉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
“阿芙拉,老师不会希望你打扰她的。在我们沉睡的那一刻起,她便陷入了永恒的长眠。你需要接受现实。”
他道,合理的理由瞬间从口中吐出,然而内心深处,塞缪尔却知道自己有多懦弱,懦弱到只能接受而不能面对老师的死亡。
阿芙拉眨眨眼睛,故作轻松,笑容更加灿烂:“我当然知道老师已经去世了,毕竟我们就是她生命的享受者,不是吗?我只是想再看看她。”
能让整个芒斯特魔法学院的巫师陷入整整四百年沉睡的魔咒,自然也可以轻易耗去施法者的生命。
四百年前,空气中的魔法因子在某一天骤然降低,大量巫师感觉到体内的魔法力量被迅速剥夺,随之而来的是生命力的大量流失。身为院长的老师当立断,施展大型沉睡魔咒,将芒斯特的所有巫师拖入沉眠,以此来保障巫师的魔力与生命。在沉睡魔咒中,人们会永远维持陷入沉睡时的状态。
在老师的设定下,沉睡魔咒解除的唯一条件,是外界的魔法因子达到了足以维持巫师生命的水平。
为了维持沉睡魔咒,老师献祭了生命。
她在为自己选择的沉眠之地上施展了魔咒,而他们只来得及将白花放在她身边。
阿芙拉无比厌恶这个魔咒,这让她感觉,自己是偷窃了老师的生命才得以存活。但她不能、也无法阻止老师施展它。
毕竟巫师需要未来。
塞缪尔没有出声,他静静等着,等着阿芙拉或许不会出来的下一句话。
“我们沉睡了四百年。四百年,真的太短了,就像一场毫无知觉的梦,远远不够。我上一次见到老师时,她还活着,就在眼前,触可及。塞缪尔,你不会明白这种感觉。”
极轻的声音响起,失去了伪装出来的活力,将疲惫尽数暴露。阿芙拉看向下方,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
“不,我明白,但请尽快振作起来。巫师的苏醒只是第一步,末日之前,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们处理。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沉浸在过去。”
过去?原来在你心里,老师已经是过去了吗?
尖锐的声音在心里划出一道口子,但阿芙拉尽力把它吞了回去,她明白自己不能无理取闹。
顺着楼梯,她独自向下走去。四周安静得只能听见鞋子的嗒嗒声。
楼梯尽头,是一扇棕色大门。
阿芙拉抬抚摸大门上雕刻的字迹,额头轻轻靠着匆匆刻下的印痕。那是他们匆忙间为老师写下的挽辞,短短几十个字根本无法呈现老师的万分之一伟大,也无法表达他们对老师的感情。
她还记得那天门后大厅的场景,几幅简单的画,一地白色繁花,刻印在地上疯狂吸收老师生命力的魔法阵,几乎快要倒下的老师,以及,离开大厅将门锁上的他们。
突然间,她感觉到了额头处的推力。
有人在从房间内向外推门!
是谁!
房间的钥匙只有她和塞缪尔拥有,而剩余的巫师之中,没人有能力强行进入被多层魔法阵保护的房间。
是圣殿那群恶心的人?时隔四百年还不忘了追杀巫师?还是血族那群高傲的家伙,想要趁找巫师麻烦?或者是那个该死的血族公爵?
如果是最后一个,她一定要亲杀了他。
阿芙拉后退几步,挥动魔杖召唤信使人,向塞缪尔传递消息,然后随给自己施了个隐形咒,抬用魔杖指向大门。
门开了。
先是微微飘荡的墨绿色裙摆,散发着古典油画的韵味,然后是温顺披散的银灰色长卷发,织成了她无比眷恋的天空,向上,一双熟悉的茶色瞳孔折射着光线,带领人进入最深邃的梦境。
在看见眼前人的那一刻,阿芙拉已经沉溺于这场梦境了。
“老师。”
巨大的欣喜与消失的恐惧冲破了声音所能承载的极限,她的隐形咒不知怎么消失了,抬着的右已经悄然间放下。阿芙拉猛地扑向眼前这人,双紧紧地抱住她的腰,将自己整个人都缩在她怀中。
不是梦。
她的老师,芒斯特魔法学院院长,伟大的古尔薇格,还活着!
“阿芙拉,没事了,我还在。”
古尔薇格无奈地看着激动的学生,双回以拥抱,感受到微凉的湿意透过布料传来。
“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理论上讲,你从不属于我,你只属于你自己。”
充满智慧的哲理与一如既往的跑题一下子堵住了阿芙拉积攒的情绪,她回过神,满脸通红地离开老师的怀抱,若无其事地整理自己的仪表,内心浮起的抱怨。
老师果然还是老师,一点都不会应对直白的感情。
阿芙拉收拾好情绪,刚想开口话,却突然想到了自己刚才召唤信使人通知他人的举动,笑容瞬间凝固。
她不该通知塞缪尔!
别以为平时装成一副冷静礼貌的模样她就看不出来了。能比自己还提前来到螺旋楼梯的人,怎么可能不在意老师。
有的人面上装的有模有样,背地里却暗戳戳地和别人抢老师,真是心思肮脏。
阿芙拉连忙挥动魔杖,想要弥补自己的错误,然而身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动作。
“老师,欢迎苏醒。”
塞缪尔逆光而立,对着古尔薇格微笑行礼。
阿芙拉眼尖地注意到他上方隐藏的光束魔法的痕迹。逆光?整个大厅都在城堡最下面,四壁的魔咒完全可以保证大厅内光线均匀,他还想逆光!
果然是来和她抢老师的!
“我记得刚才似乎有人要脱离过去,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她换上惯常的声音,转过身来,步子一动挡住古尔薇格的身影,一边瞪着塞缪尔,一边甜腻腻道。
“你没听错,我们是该脱离过去了,为了跟上老师的脚步,在她的带领下一起走向未来。”塞缪尔表情不变,真诚道。
阿芙拉现在只恨自己不够高,挡不住整个老师。
古尔薇格笑着看向依旧充满活力的两人,安慰性地揉揉阿芙拉的头顶,然后自然地牵着她的,走向塞缪尔。
“老师,你里的花是白蔷薇吗?”古尔薇格的一番动作让塞缪尔清楚地看清了老师中的花,完美的笑容一瞬间变得僵硬。
白蔷薇?他们怎么可能把白蔷薇放进去?
敌人又一次出现了。
阿芙拉和塞缪尔的脑电波难得同步,他们对视一眼,眼神变换间达成了合作协议。
“或许吧。”古尔薇格轻飘飘道,挥间,蔷薇花变换成光点洒落。
她顺着楼梯向上,来到了城堡大厅,阿芙拉和塞缪尔乖乖跟在她身后。
一步一步,璀璨的光芒随着她的脚步亮起,混着哭声的欢呼在她出现的那一刻淹没了整座城堡。
芒斯特带着它的灵魂一起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