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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是这段时间少有的雨天。

    大雨,倾盆大雨。

    翠儿昨晚便敲门通知安怡欣和翟澜上面的人确认已经得到了消息，还细心地提醒他们两个记得带伞，是明日有雨。

    开门的翟澜,自是谢过了这份善意提醒,却还是忍不住在门口注视着翠儿完全消失在夜色里后,才慢慢地回了屋。

    她其实有些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那几乎半哑的，一直守在这山内村寨里的翠儿究竟是如何这么快获得的消息的？快得就好像在这边，有一个属于她的，巨大的数据一样属实有些吓人了。

    可是已经融入夜色里的翠儿不曾回答她的疑惑,第二天的翠儿也并不在意她的疑惑。

    第二日雨里的翠儿,是盛装打扮的,她戴上了看起来少有一个几斤的闪亮的银饰，突然褪去了周身所有的汉人气质,从头到脚都像那些神话传,民间俚语里所的神秘,鬼魅的苗族姑娘了。

    而与她一起的那两个oeg代表更是更是夸装,她们站在翠儿的身后,站在雨里，像是一抹剪影，几乎融在了雨里。

    翟澜导演的职业病犯了，忍不住打量那两个在雨中的人，总觉得她们的故事应该很是有趣的,只是看着看着，觉得有些不对,最后没忍住眯起眼睛，没忍住仔细打量了两人中的一人。

    她她总觉得那人中拿的好像不是棍子，怎么那么像一把枪啊！

    翟澜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忍不住转头望向安怡欣，毕竟她与这苗族村寨里的大家那叫一个“露水情缘”，基本上可以是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可安怡欣不一样了，她在这边呆得久，对这边的人多多少少也有些印象。

    却不想，她会直接和安怡欣迷茫的双眼撞上。

    从昨日/她们两个十指相扣后，她们两个人绝口不提乐音的事。却干什么都要紧紧地贴着，就好像是因为都没有了嘴巴，只能从肌肤，触摸，和身躯里获得那么一丝安全感，再加上安怡欣知道翟澜怕水——所以雨这玩意，若是真的大起来，也能把翟大导演吓得面色发白。

    故而此刻几乎是死死地把翟澜扣在，嵌入怀中的。

    更是狠狠地牵着，紧紧地握着，当真是片刻都不肯放开。

    但凡事总是物极必反，两个人这么强制地，蛮不讲理地紧贴在不知不觉间，反倒让她们两个人的氛围变得更加紧绷，焦灼压抑得，好像把空气都变成了煤气——只要有一个傻子随便点一把火，就能把这个屋子都给炸了。

    而此刻，安怡欣迷茫的眼神，却好似一个一个率先示软的符号，让那本来焦灼的气氛像被针扎过的皮球，直接泄了气。

    翟澜忍不住笑得捂住嘴巴，她本身就在安怡欣的怀里了，这下一笑，差不多就是一边笑一边撞着安怡欣的身体，没由地带上了几分娇意：“你也不知道吗？”

    却不料还不等安怡欣开口，她们两个的余光就见那“疑似”拿枪的身影，当着她们的面给里的“木棍”上了膛。

    翟澜/安怡欣：

    好嘛，这清脆的上膛声，直接从“疑似”干到了“肯定”了。

    “这犯法吗”翟澜忍不住的问道。

    却感受到她一直靠着的肩膀突然抖动了起来——安怡欣突然也笑了起来，饶有兴致地，极为兴奋地笑了起来。

    “对，我记得苗族这边是有枪苗一脉的，合法持枪，从练枪，的是传承——”

    安怡欣声音越越大，似乎是身上lp的基因被点燃了，她是真的很喜欢枪支，很喜欢暴力，或者弱着拿起暴力的武器，翟澜不明白，却因为两人黏得太近了，她可以完全靠身躯感受着安怡欣激荡的情绪。

    却也是在这瞬间，青天平日划过了一道闪电加惊雷，炸得那一片都没声了。

    同一时间，雨势更大，大得几乎要压垮眼前的树，压垮远处的山，还有翟澜的心理防线。

    她确实是怕水的，这雨大得似是有人捅破了天，由天泄了洪，要将世间倾灭。

    而翟澜不觉得自己可成为舟，可称为船，在这漫天的洪水中存活。

    她不过是一片叶子，大水一卷，她便被淹没了。

    “我在呢。”一只覆盖上了翟澜的耳朵，隔绝了漫天的雨声。

    这声宽慰融入了哗哗的雨水中，使得暴雨的声响几乎都消融在翟澜的身旁，溅不起水花。

    同时，安怡欣身子一转，直接挡在了翟澜的身前，这下子翟澜看不见远处似被撕裂的天，看不见眼前倾盆的大雨，她只能看见面前一直望着她的安怡欣，还有身边那些沉默的，却肌肉暴起的，兴致勃勃的oeg们，她低头看了一会儿这些，似是漫不经心地垂下了眼睛，望着安怡欣死死的牵着她的，最后微微的一点头，吐出了一声又矜持又软的：“嗯。”

    “我在呢。”安怡欣又重复了一遍。

    ***

    大家逆着暴雨从山里的苗寨往外走，脚下满是泥泞，身边却是野兽随行，在翠儿以做的口哨声中，野兽矫健漂亮的身影闪过，伴随着低沉的吼叫在山间为他们开路。

    好似这群畜生也想要去见证一下历史，好似它们也想知道在红头文件之下。究竟能给这样的几个村寨带来什么样的改变。

    曾经的奢望是否能变成事实。

    野兽矫健的身形一跳，带着水珠，雾气和蓬勃的热，这便到了山外的苗寨之中。

    山外地势较为地平，由这入口处往下一看，几乎能将一切尽收眼底，也更能清楚地看见那雨水溅的满地，整个天空压地，眼前的一切好似是灰的，又好像透着蓝，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此刻虽然天色正早，却可见山外所有的屋子的门都被打开了，无数的oeg都已经走出了家门，撑着破旧的纸伞，沉默得像在等待着一些审判或者一些看不清的未来。

    北京时间点。

    由中央派来的调查专组如期而至。

    在他们踏进苗寨的瞬间，村头旁那高高的木制鼓楼之上，传来了“咚！”“咚！“咚！”的鼓鸣声

    桦树和牛皮所制成的桦鼓，每敲一下都宛若惊雷，甚至震的地上的雨水微溅，每敲一下都是那么的振奋人心振奋人心，直到最后，当那中央的调查组完全走入村寨之时，鼓声震鼓声已至最高点，敲得宛若疾风暴雨，敲的宛如阵雷不止，敲的而那些沉默寡言的，一直等待着的人们不由得发出了轰鸣般的欢呼声，片刻又全部恢复了，寂静——

    便是在这片寂静之中，那些外来的调查组没忍住对着村寨里的所有人微微鞠了一躬。

    鞠躬得极是庄重。

    鼓声停，大雨喧嚣，来者鞠躬，数人沉默，片刻无言。

    忽闻少女婉转的声音，轻轻地飘荡在这挥着嘈杂到几乎惹人烦的暴雨之中，悠扬的苗族腔调清浅的声音越飘越远，甜的打破了一切的沉默，清脆的使得万物可循。

    却也让世间都宁静了。

    便是在这份宁静里，调查组的人认真地站了直，对在场的所有人敬了军礼，他们在乌黑的伞下，面色严肃得像是来参加葬礼的，出话的内容，却欢快得像是来参加别人孩子的百岁宴一般。

    太欢快了，欢快得翟澜一下子都没听懂。

    她在调查组还在汇报名单的声音里，略带迷茫地回头望了望安怡欣，问道：“他们了什么？”

    他这副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惹得安怡欣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的眼角，柔声地对她解释：“他们，这些名单里的人都会被关押。”

    安怡欣可爱地强调道：“他们要坐牢了呀”

    按照平日安怡欣这么撒娇，翟澜必会被逗得花枝乱颤，此刻她却只是望了安怡欣一眼，浅浅地笑了一下，便接着望着雨中的调查组去了。

    调查组的那个名单可太长太长了，分得也细，哪些是要坐牢的，哪些是要关押的，哪些是要进行思想教育的，念到最后好似这都不是一个个名字了，全部糊成了一段平日里没人敢提的历史。

    不知从哪一个名字开始，有的oeg开始哭了起来，浅浅地，微弱地，声地哭了起来。

    哭到最后，竟是把这漫天的大雨声都给压了下去，却盖不住宣声音的分毫，盖不住那一个个被审判着的名字。

    直到最后一个名字的念出，调查组的专审缓缓的将中的文件合上，然后又一次的对着大家敬了一个军礼。

    在他敬军礼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哭了，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砰，砰砰砰——”

    就是在这时候，翠儿身边的那个枪苗举起了，朝天开了好几枪，直到她中的子弹完全打完，那杆本就古老的枪身，在雨中冒着白烟。

    “啊——”

    枪声也作礼花，绝路也成前路。

    在这枪声的尾音里，在这白烟里，不知谁大吼了一声，紧接着所有人都疯了，疯的一般冲进雨里，拥抱，欢呼，嘶吼或是哭泣。

    调查组也不管她们，依旧平静着一张脸，在这大雨朦胧里安名单抓着人。

    只是会在激动的人群马上要撞上他们的时候，心地退开，因为动作太轻微，倒像什么都没做一般。

    翟澜死死地拽着安怡欣的，她怕雨，却又无端地爱着人身上的炙热，被卡在冰冷的水中，望着所有人快乐庆祝的模样，只能焦躁地用指甲划伤着自己的臂。

    安怡欣见到也不阻止她，只是把翟澜的微微一抬，直接放在了自己的上，让翟澜去抓自己的了。

    “不去吗？”安怡欣揉着翟澜急到不知道怎么摆放的指，柔声问道。

    翟澜此刻因为不知怎么处理，脸上直接摆出了一副冰山美人的姿态，好似完全看不上这场喧闹的狂欢，只是默不作声地望着雨，望着水，望着欢乐奔跑的人们。

    “翟澜这人，有点高。”人们见她这副样子，总是会忍不住在背后这样地声评价。“够不着。”

    翟澜知道这件事，却也乐得清闲，不用去处理是是非非，却在此刻不愿要这份清闲了。

    打破这份清闲的是翠儿。

    翠儿太高兴了，她几乎笑着和所有人都拥抱了，亲吻了，她是那样的热烈，那样的快乐，像在舞池里旋转的公主，最后转到了翟澜的身旁，她毫无顾忌地猛地抱住了翟澜，蛮不讲理地就想亲了过来。

    亲完后，她拽着翟澜的就想往雨中跑——这段时间的她们确实太熟了些。

    翟澜在被她抓住的，便能感受到她全身冒着汗的炙热，好似要把身边的雨都给蒸发干了一样的炙热。

    热得她心里升腾起了几分勇气，可是耳边大到像打鼓一般的雨声又一次让她退缩，她吓到脸色都是白的。

    直到耳畔传来了安怡欣那熟悉的温柔的声音：“你玩玩吧。”

    翟澜被安怡欣心地护在了胸口之中，护得外面的雨完全打不进来，护得每一处都是服帖和温暖的。

    “我来给你打伞。”安怡欣笑着补充道。

    翟澜望着她的笑脸，望着她们头顶上黑色的伞，又望了望一边牵着她的，一边已经和另一边的姐妹们挥的翠儿，最后望向了这昏暗的雨水里，忙碌抓人的调查组专员，还有明显阻碍了公务的，胡乱跑着的oeg们。

    “不要。”翟澜脱口而出了拒绝，完后自己都愣了。

    垂眸想了不过一秒，她飞快回头亲了安怡欣一下，然后立刻钻出了伞外。

    拽着翠儿的便一起冲向了雨中。

    冲向了这场仿佛会把世界湮灭，实际上连这些人都能不曾压垮的大雨之中。

    “这个该死的世界——”

    翟澜听到自己的大喊，喊得雨水进口，满是苦涩，却也喊得她哈哈哈大笑，好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