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A+A-

    病房里静得过了头。

    顾逍亭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

    她第一次见到晏慕淮时,在二楼的咖啡厅,她隐约察觉到窗外有窥探的目光,当时她并不知道这人是谁,而在前不久,她刚把这目光归到尤风柏身上。

    可现在来看,那隐隐约约的窥探感不一定就是尤风柏的。

    关于那场见面,和她们之间的相识、相见,现在想想倒是疑点颇多。

    晏慕淮的性格是轻易给别人留电话号码的吗?

    姜成卫追了她四五年,却连她的通讯方式都才只有一个,还是工作号码,私人号是他死皮赖脸去找两人共同的朋友要来的。

    晏慕淮却直接写给了她。

    她约晏慕淮出来时,对方一点犹豫也没有,而那天并不是周末。

    晏慕淮当时的工作是高级珠宝鉴定师,她很闲吗?闲到工作日可以和刚认识、只见过一面的姑娘出来玩儿?

    答案当然不是。

    之后还有种种,她去酒吧喝醉酒,意外被刚好出现在那儿的晏慕淮捡走,顺势和对方发生了关系。

    这件事几乎是奠定了她和晏慕淮今后的关系。

    但顾逍亭分明记得,晏慕淮从不去酒吧,也很少喝酒,怎么那天就这么巧?她也不是什么热心肠的人,遇见醉鬼骚扰要么报警,要么直接走人,才不会多看一眼。

    至于之后去酒店发生的事

    她喝醉了,难不成晏慕淮也喝醉了?

    这些反常和异样只有一个答案:晏慕淮是故意的。

    顾逍亭讨厌按着别人铺设的道路来走,她也讨厌成为笼中鸟、金丝雀,晏慕淮却引着她一步步踏上了这条路。

    她的日常吃穿住行全是对方在料理,卡和车也用的是对方的,就连她身边可以称得上亲信的白渝也在对方底下工作,甚至连荣白露的公司和顾氏也有合作。

    对方想知道她的行程简直是易如反掌。

    顾逍亭想,她是应该生气的。

    反正晏慕淮现在躺在病床上,她就是真的跑了,对方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按照她的性格,她应该不管不顾,丢下所有东西,带着身份证和银行卡出去玩儿,玩累了就找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偏远国家,下半辈子都待在那儿,或是干脆把那当成埋骨地,安稳去世。

    但她现在却生不出一点这么做的想法。

    顾逍亭丢开,抱臂看向病床。

    她想,再给你最后一次会,解释清楚就放过你。

    这是最后一次了。

    顾逍亭在沙发上睡着了。

    后半夜,她模模糊糊感觉有人在看着她,身上倏地一重,什么东西搭了上来。

    顾逍亭睁眼一看。

    晏慕淮立在沙发边,里拽着打了半个晚上的吊水瓶,垂头看过来,目光藏在了纤长的睫下,光打过去,跟着落了片阴影在上头,显得阴翳又沉闷。

    顾逍亭身上搭了层毯子,想也知道是谁盖过来的。

    她往后靠,目光从身前一扫而过,低声提醒道:“姐姐,回血了。”

    晏慕淮没管。

    顾逍亭等了两秒,轻轻踹了她一脚,有些烦的起身,把她背上的针头拔了,指腹按上去。

    晏慕淮仍然看着她,视线染上了阴霾,无端端让人觉得难受。

    顾逍亭耐心的让她看了十几秒,才开口道:“不想看见我我就走,话。”

    晏慕淮的唇瓣动了动,嗓音有些察觉不出来的哽咽。

    “怎么在这儿睡着了?”她问。

    顾逍亭反问:“不然呢,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出去找一家五星级酒店,开个总统套房,在上面舒舒服服的睡大觉?”

    晏慕淮的视线上下扫视着她,沉甸甸的:“我以为你会走。”

    她另一只里攥着屏幕蛛似的的。

    顾逍亭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人在想什么。

    她按了会儿,自觉不会再出血,松重新靠回沙发上。

    “你能不能改改你胡思乱想的毛病?”

    顾逍亭的声音是倦的,抬压了压脖颈,往后伸脖子,目光由远及近打过来。

    “我什么时候过我会走?”

    晏慕淮静静盯着她,片刻后,她道:“我做了个梦。”

    晏慕淮的梦中,给她发消息的人把一切告诉给顾逍亭,她所有明里暗里的算计,也包含了她的阴暗面。

    她还梦见,顾逍亭听完这一切就变了脸色,甚至没来医院看一眼她,回公寓收拾完重要证件,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发了疯的去找。

    她查遍了所有地方,问遍了所有人,始终找不到顾逍亭。

    荣白露踩着皮鞋看她,:你再也找不到椒椒了,椒椒她讨厌你,她不想再看见你。

    她一时又梦见几个月前,在星空餐厅,顾逍亭同她的那些话。

    金丝雀不愿成为金丝雀,它宁愿壮烈的死去,也不愿这一生碌碌无为、平庸且平凡。

    它不愿意终其一生都被困在笼子里,终其一生都出不去。

    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头撞死。

    而她也不愿意。

    梦的最后,她找到了顾逍亭,用个更准备些的形容:

    ——她找到了顾逍亭的坟墓。

    一座无名者之墓,里头藏了她一整个少时的梦和鲜花般炽烈的姑娘。

    晏慕淮惊醒了。

    她不敢把阴暗面都展露出来,她怕极了顾逍亭在得知她的真面目时会一走了之。

    她嘴上给她自由,背地里却在疏远她和身边人。

    顾家被她斩断、孙女士几次上门求见都被她推拒、荣白露和她出去玩的时间越来越少,白渝打过来的电话十之八九转到了她上

    她一边霸占顾逍亭,一边建筑起一座华美的鸟笼。

    她恐惧金丝雀从里头逃出去,所以她百依百顺,竭力不教金丝雀发现一丁点不对劲。

    可临到头来,顾逍亭还是发现了。

    晏慕淮慌的没管上的针头,麻药的劲儿还在,她的头脑尚且是昏昏沉沉的,便迫不及待的走了过来。

    她又想喊醒顾逍亭,问她是怎么想的。

    ——又害怕顾逍亭醒来。

    顾逍亭看她几眼,发现她没有任何要开口的迹象,自顾自道:“我去找了荣白露,那件衣服是她的,但不是她在穿,是她送给别人的礼物,那人是杜宁。

    杜宁的真名不是杜宁,她是我曾经认识的一个人,名字叫尤风柏,死过一次,因为某种原因在不属于自己的身体里复活了。

    我会知道这些,不是她跟我的,而是因为,我和她一样,我也死过一次——”

    “我知道。”

    晏慕淮打断她,嗓音难掩沙哑:“你的这些,我全部知道。”

    顾逍亭微眯了眯眼:“你果然知道这件事。——那我并非原来的顾逍亭这件事,你也知道?”

    晏慕淮:“知道。”

    顾逍亭:“这整个世界是一本书的事,你也知道?”

    晏慕淮仍是那两个字:“知道。”

    顾逍亭:“那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晏慕淮:“知”

    她的习惯性想回答知道,猛的意识到方顾逍亭方才了什么,话音戛然而止,猛的抬头看过去。

    相比起她的剧烈反应,顾逍亭的反应可以是稀松平常。

    “既然知道,那你还想这么多?”

    晏慕淮:“我”

    顾逍亭:“有些人似乎没有意识到,我正在等一个解释。”

    她完,往旁边挪了挪,空出位置让晏慕淮坐下。

    晏慕淮唇瓣嗫嚅两下,一时有些不明白她现在这副模样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不等头脑想清楚,身体就先一步靠了过去。

    顾逍亭的指尖若有似无的摩挲着她脸边缘的白布,语气里含着淡淡的惋惜,故意吓唬她:“姐姐要毁容了真可惜,姐姐全身上下我就喜欢这张脸。”

    察觉到晏慕淮身形一僵,她又笑道:“骗你的,不管什么地方我都很喜欢。”

    她靠在晏慕淮肩头:“吧,我听着呢。”

    晏慕淮捏住她作乱的,却是不由自主道:“我想听你的过去,真正的过去,还有尤风柏,等你完我再。”

    顾逍亭喃喃着,重复了她的话:“我的过去啊。”

    “——也没什么好听的,不过既然姐姐想听,那我就跟你好了。”

    顾逍亭来的世界,是一个很混乱的世界,那里的科技发达,却战乱连连。

    并非字面意义上的意思,而是另一种意思。

    国家和国家之间的关系非常紧张,随时都可能真正开战,而偏偏是在这么紧张的时候,从某个偏远国家,流传出来了一样东西。

    一管病毒。

    透过空气传染,接触到这种病毒的人无非是三种结果:无事发生、痴傻和异变。

    距不完全统计,无事发生的人类占据了百分之六十二点三,痴傻的人类占了百分只三十七点整。

    而最后一种异变,则占据了百分之零点七。

    却正是这百分之零点七,改变了这个世界。

    这管病毒是失败品,谁也不知道它的出现是天意还是偶然,它扩散第三年时,地球每一个角落都有它的影子,所有新生儿都会被病毒感染。

    异变的人群藏在普通人当中,甚至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发生了异变,不可否认的是,异变后的人群呈现的方式是在各种方面的。

    顾逍亭正是这百分之零点七。

    她从生活在孤儿院,就算外表看起来再正常,她也是格格不入的那一个。

    她孤独的活了这么多年。

    直到十一岁那年,她发生了异变。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