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第下次三十一章
可顾逍亭从没告诉过她这件事。
她表现出了一副无所不能的样子,于是晏慕淮就真的以为她无所不能,甚至能够跨越生与死的界限,成为唯一的奇迹和例外。
向欢的不止是这些,还有别的。
顾逍亭在原世界死了,正因为这样,她才能睁开眼,来到这所谓书中的世界。
但她没有过,她是为什么死的,她又是怎么死的。
晏慕淮曾旁敲侧击的问过,她给出的答复是:意外。
意外这东西,人永远不知道是它先来,还是明天先来。
晏慕淮对此表示理解,也就没有多问。
可现在回过头来看,她才发现这两个字中隐藏了致命的漏洞。
什么样的意外能杀死顾逍亭?
答案自然只有一个。
她自己亲制造的意外。
她用意外送走了许多人,也用意外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向欢,她曾在分别一年后见过顾逍亭,彼时她的身体愈来愈差,甚至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
顾逍亭没有,但她知道,对方也患上了癌症。
她开始大把大把的掉头发,乌黑的发丝中掺杂上了灰白,正如她的生命,由灿烂与辉煌逐渐走向衰败与灰暗。
她疼得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不断的流鼻血、头晕、呕吐、拇指失去知觉
但她没有去治疗,治疗没有用,除了延长她的痛苦之外,什么作用也没有。
在癌症彻底夺走她的生命之前,她率先给自己宣判了死刑。
随后,她再一次睁开眼,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晏慕淮不知道她是怎么挺过来的。
她只是想,原来她做的那些梦,或早或晚都会成为事实。
发生车祸住院的那个晚上,她梦见她的金丝雀失踪了,她寻遍了天下,最终在一座满是鲜花的镇上找到了一方无名者之墓。
里头藏着她的灵魂与她的。
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隐隐有了预兆。
顾逍亭收回撑平的一条腿,平静道:“那是在原来的世界,和现在没有关系,晏慕淮,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你骗人。”
晏慕淮哑着声音。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无法忽视的泣音:“你骗人,椒椒,你又骗我,你就不能有一次,不骗我吗?你就不能把所有事告诉我吗?”
顾逍亭没有话。
很显然,她非常清楚她在做什么。
她的确是骗了对方。
晏慕淮清楚,她也清楚。
向欢在电话里。
人既然可以从另一个世界过来,如何能保证那些东西没有跟过来呢?
臂力千钧、力大无穷。
这是顾逍亭的异能,一个本不该出现在现在的她身上的异能,可她却实实在在拥有这东西,犹如附骨之疽一般,挣脱不掉也剜不去,不论她死,还是她活。
它永远追随着她。
晏慕淮伸,从沙发靠垫后拿出一个文件夹:“我之前问你,为什么不去公司,你给我的答复是公司太累了,只想逍遥自在的在外面玩。”
她松开圈住顾逍亭的,颤着去打开那个牛皮纸袋,将上头的绕线一圈接着一圈拆开。
最终,她拿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份体检报告。
“这才是你不想去公司的真正原因,顾氏的员工福利,每个季度体检一次、每年全身深入体检一次,这是你最开始在公司时,sl上拿到的你的体检报告。”
晏慕淮从其中抽出一张纸,目光落到黑色的墨迹上,轻声开口。
“肺部有不明原因造成的阴影,不能确定其是什么,应进行深入检查。”
她顿了顿,捏着报告一角的不受控制的收缩,指骨渐渐捏在了一起,发出难听的“咯吱”声响,那是她骨节碰撞的声音。
“是肺癌,对吗?”
顾逍亭保持沉默。
晏慕淮觉得自己疯了,她迫切的想要一个回答,又本能惧怕甚至是厌恶那个回答。
“你告诉我,究竟是什么?”
沉默持续了很久。
顾逍亭才终于开口,她的态度有些怔松:“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砰。
晏慕淮听见自己耳边骤然炸开了,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击着她一滩烂泥般的心脏,鲜血、皮肉迸溅出来,沾了她半边身子。
她在这个瞬间有无数的话想要开口,最终却一句也没能得出来,只是讷讷的。
她承认了。
顾逍亭承认了。
她一早就知道这件事,却隐瞒的严严实实,什么也没。
晏慕淮心口好像被人硬生生捅进去了一把尖刀,锋利的刀刃在她胸口肆意搅弄着。
痛得她几欲不能呼吸。
晏慕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顾逍亭不话。
晏慕淮的情绪激动起来,外人眼中的冷美人在此时像一个疯子般,声嘶力竭的质问道:“为什么?顾逍亭,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顾逍亭的脊背微微松懈,低下头去,撑在了自己的膝盖上,“你想要我怎么样,晏慕淮?”
“我不和你在一起,你要发疯,我和你在一起,你依然要发疯。我告诉你关于尤风柏的真相,你不高兴,我不告诉你,你还是不高兴,你究竟想让我怎么做。”
明明是质问的句子,她却是用陈述一般的语气出来的。
晏慕淮从没有这么讨厌她的处变不惊。
她希望顾逍亭不是这种反应,不管她是心虚,是道歉还是别的情绪,她都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偏偏是这样的平静。
这样的处变不惊。
衬得她像个一无所知、大惊怪的疯子一般。
“顾逍亭,把自己的过去告诉我,真的有这么难吗?”
良久,顾逍亭开头道:“难啊,当然难。”
这对她来,真是太难了。
比让她去死还要难。
顾逍亭不是喜欢诉苦的性格,也绝不可能把她的过去告诉旁人,那不仅象征着她的服软与示弱,还象征着——
她要将她身上所有的伤口剖开,将那些结痂的疤痕撕开,教里头血淋淋的过往清晰展现出来。
她的苦痛、她的悲伤,她一个人可以扛下来。
和别人了有什么用呢?
除了收获两句似是而非的安慰,除了收获别人在背后的窃窃私语,将这些告诉别人,毫无用处。
因为没有人能替她承受,替她分担。
她能靠得住的人永远只有自己。
或许她对晏慕淮的爱是毫无保留的,她甚至可以为了对方舍弃性命,但在这些事上,她却始终有所保留。
纵使这份“保留”会成为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什么时候会降下审判。
但顾逍亭还是不会。
“没有为什么,只是不想告诉你。”
“”
客厅内陷入了沉默。
多好的天气与季节呀。
万物复苏、草长莺飞,处处是莺歌燕舞,不知名的花香弥漫在空气中,夹杂着不为人知的生,那是它们沉寂了一整个冬日之后的盛放,也是它们的狂欢。
日光温暖和熙,自高而远的湛蓝天穹之上洒下,覆盖了这片土地。
可有的地方却充满为腐烂与破败,那是早该入土的灵魂在无声的呐喊。
癌症的散发提前了。
原本它应该是在二十五岁之后才会逐渐开始显现,而顾逍亭这幅躯壳也不过才二十四岁而已。
那东西便如影随形的跟了上来。
晏慕淮蓦地想起什么,有些慌张的低头去看,从黑发之中准确无误的辨别出一缕深红的发丝。
“做挑染是因为兴趣,还是因为生出了白发?”
顾逍亭平静道:“两者都有吧。”
轻松到了极致的语气,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晏慕淮突然感到很生气,前所未有的生气,一股无名怒火自她心头燃了起来,愈演愈烈。
“你还藏的真严实,一句话也不曾透露给我。”
顾逍亭轻笑一声:“姐姐不是最清楚我的吗?我这个人什么也不会,就是嘴紧,不该的事,我一个字也不会往外透露。”
晏慕恍惚觉得,一切又回到了从前。
那时,顾逍亭还不喜欢她,对她也没什么好感。
她普通神明一般高高在上,徒留她在底下苦苦哀求、长跪不起。
现在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神明始终是神明,祂永远高高在上,不曾掀开眼皮看一眼下面的芸芸众生,亦不曾施舍一滴甘霖,只是终年如一日的、神情悲悯的望着祂的信徒。
神的眼里能装下一个人吗?
不能。
顾逍亭撑着绒毯直起身,走进厨房:“我饿了,有什么事等我吃饱之后再吧。”
她打卡冰箱,借由冰箱门遮掩住自己面上的冷漠。
那份冷漠不是对着晏慕淮,而是对着她自己。
她从冰箱里拿出中午剩的饭菜,放进微波炉定时。
微波炉里暖黄的灯光透过来,照在她白皙的指骨上,却穿不过去。
微微的轰鸣声持续了很久,在这声音之中,似乎有别的声音被掩盖过去了。
顾逍亭往客厅里一看。
晏慕淮不在。
她走了。
“叮。”
定时的微波炉响了一声,里头暖黄的灯光有暗淡下来的趋势。
顾逍亭站了半晌,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这都是什么事啊。”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