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瘴去风来,四野天清
第一百七十四章瘴去风来,四野天清
神君在雨中落回到龙骨上。
耳边犹有清越古老的祝歌回响把太阳献给你,把月亮献给你,把人间献给你,把大荒献给你,把万事万物献给你,把一切的一切都献给你所有古老晦涩的祝歌,背后就是这么个简简单单的意思。
天道不懂辞赋,的每一句话都是陈述。
神君平静地向前,漠然地与三十六岛的群妖擦肩而过。
三十六岛的大妖自去迎龙骨,神君自去西北隅,谁也没打招呼,谁也没驻足,只当做从没爱过也没恨过。
赤水奔流出西洲。
西洲地势已经彻底改变了,不再破碎,不再褶皱,也不再自西北向东南倾斜。新的山川旷野形成新的大江长河。山崩谷平,上下翻覆的扬沙浮金流进水脉,汇聚成了一条条奔腾怒吼的赤河。
古老的祝歌声回响。
从夷丘之地一路跋涉,横跨大半个人间的巫族大巫们敲响夔鼓,如织女披线,引导大大的河流汇聚在一起,奔流进海。赤水一直被引到西北隅的浮岛周围,才停了下来,不再向前。
群巫绕岛跪拜,引导赤水环绕浮岛流动,灌溉。
神君越过俯仰跪拜唱祝祷告的大巫,踏上他终于敢来的岛。
叮叮当当,叮当叮当。
若木上所有的银铃铛一起响了起来,犹如在奏一曲久别重逢的歌。整个古海,整个西洲的冰和雪都融化了,唯独这岛上死去的若木连同树底下一块方方正正的大石碑,依旧披挂着层层玄冰。
嘀嗒。
一滴血沿着青刀刀鞘落下。
即神君一身血衣地登岛后,又一人,一身青衣带血,登上浮岛。
神君没有回头。
青帝将放到若木上,一层一层生勃勃的青光浮出,没进树干。
他的面容还留有三四分叶仓的影子,他注视着神君的背影,有太多的话想想鹿萧萧,柳师弟都还在,我也在,太乙不会灭不会亡;想我只想做太乙的叶仓,罩一辈子的师弟师妹;也想,太乙还在,你回不回来?
想的那么多,却一句话也不出来。
当初不明白蝼蚁有什么好注意的人,如今有了蝼蚁的喜怒悲欢,也看到了丑陋中的美丽。最初为蝼蚁走下云端的神君,却已经被所有好的坏的一切,逼得疯魔冷漠,再也感受不到人间的呼吸。
世事的无常,就这样冰冷地嘲弄所有人。
咔嚓。
灰白的冰壳与坚硬的石碑一起破碎。
冰壳层层破碎,露出里面正在复生的若木。石碑片片风化,露出里面早已死去的愚笨大妖。它仍睁着眼睛,巨大的左牢牢攥着。哪怕斩杀它的顾轻水,都不知道它里到底是什么。
神君沾满血污的落到石头上。
死去的石像忽然摊开了掌。
浮岛震动,地火贯穿上下,深褐的树根破土而出,若木巨大的树干通红如玉,异香扑鼻,逐渐有飞鸟受吸引,追逐而来,满世界都是群鸟在振羽,在那羽毛扑打声音中,仿佛还有一个声音远远传来
飞鸟会衔来其他地方的种子。种子落到岛上,厉风停歇的时候,种子就会生根发芽,盛开成姹紫嫣红的海。那就是春季。
一颗种子从石夷到死都没有松开的左滚落。
的,灰褐色。
神君,你看。
飞鸟来过这里,留下春天的气息。
神君脸上漠然的,冰冷的面具破碎了,狂风掀动他破碎的衣袖,他的双臂上满是血痕,他的脸上也满是血痕。那些血交错纵横,把他整个人也变成破碎的。他仰起头,张开,发了疯地痛苦嘶吼。
三十六岛的群妖在忽然大作的狂风里猛然回头,却只看到一道血红的身影拔地而起。
太一剑被拖出一道长长的亮线。
那线好似是白的,也好似是红的。
就像他好像是疯了,又好像是醒着的。
神君银龙腾起在空中,好像是三十六岛起出了龙骨,要向东归去,又好像是阿绒死去又复生师祖,师祖好像是叶仓在抬头喊,又好像是百万太乙在喊仇大少爷好像是陆净,也好像是左月生
在若木复生,潮水平息,旭日将升的前一刹,千千万万道被压下很久很久的声音,终于如潮水般涌来,纷纷杂杂。
他不想听了啊。
不想听了啊!
一身血迹的陆净和娄江赶到时,只看见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握着太一剑,登着接连天地的若木冲向天空,在脱离树冠的瞬间,旋身劈剑,一剑劈开了周髀定天下收尾的最后一程——真正的西北天门被打开了。
中洲,空桑之东。
在西北若木生的瞬间,月母朝凶犁土丘掷出了璇玑玉衡。
——东北天门成。
源源不断的清风从东北天门涌出,掠过人间十二洲,先前天地共震,震出的无尽秽气连带无数余瘴,被这朗朗清风扫荡一空。群山万川自蒙晦中奔腾而出,在星辉下,好似一条条卧龙。
千千万万死魂野鬼,被天风携裹着,从神君一剑劈开的天门,浩浩汤汤地回到突然变得宁静的大荒中。
混沌分,幽冥成,天门相通,神鬼往来。
自此,瘴去风清,生死循环。
神有所归,魄有所栖。
穿堂风将不知哪家书阁八百二十万字的七衡通录吹散,陈年旧纸呼呼啦啦地被卷到空中。
最后一个游魂穿过天门,白发红衣的神君松开太一剑,十指覆盖在脸上,用力得仿佛想要把脑海中所有声音一起抓出来,一起捏个粉碎他以为自己在嘶吼,实际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就像他以为自己在发疯,实际上仍在成全人间最后一程。
有人在喊他,有人在向他跑来。
那些声音熟悉又陌生,那些身影清晰又模糊世界纷纷扰扰,光影陆离,动荡错乱,像个摇摆晃动的巨大旋涡。
他什么都没听到。
他什么都不想再听了。
一双微冷苍白的朝他伸出。
他如溺水之人,奋力抓住。
料峭长风穿过大地。
太阳很快就会穿过大荒,穿过幽冥向人间的天门,在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瘴雾已经退散,四野已经清朗,天光会照亮所有山川所有河流,所有城池的房屋会像星辰一样反光在新日将出的风里,师巫洛将仇薄灯按在怀里。
他们一起穿过了通向幽冥的天门。
他们没有看新世界。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 打上“正文完”三个字的时候,我第一个念头是“解脱了”——不是为我,是为娇娇,为阿洛:阿洛终于可以带他的神君离开了,娇娇终于可以真的跟他走了。
第二个念头是“终于可以发糖了”,下卷我原本是真的很想发糖的,但是随着剧情的推进,整个背景大色调太压抑太暗沉,我揣着那些糖,塞哪里都不对。
之所以兴起写了这么个故事,是因为读中国天文学源流的时候,看到里面对“夸父逐日”的解析:“夸父追的是日影,而古代天文学正是从测影开始的,追逐太阳的运转,不断测量太阳的影子,直到日落西山。从这个意义上,夸父可以是最早的天文学家,把他神话化了就变成了追逐太阳的巨人”。当时就在想神话,它不一定是荒谬的,也不一定是虚无的,它更像是原始先民们代代相传的集体记忆。
那么,追寻这些原始的记忆,并赋予它们真实存在的色彩,结果会怎么样?想想看,在太初,在黑暗笼罩一切的时代,真的有一个群体,他们为了建造出一个美好的世界而奋斗,他们的身影在各种种神话传中若隐若现于是就有了这个故事,以古代天文观为骨架,取材于神话,汇聚成一个个体的故事,同时也是群体的故事。
将传统的神话故事进行再构和重建,算是个尝试。如果能让你们看到神话的另一面,并稍微引起些许兴趣,便是它最大的成就了。
扯远啦,言归正传,正文就停在这里吧。
还有些的琐碎,比如太乙,比如人间番外再交代。番外这本估计会很长很长,长到你们不耐烦想打我,因为好多好多正文没办法撒的糖,我要在番外撒个够——既然都是番外了,就让情侣疯狂腻歪吧。两口够苦了,该甜了。
谢谢大家一路的陪伴!!!谢谢你们陪娇娇和阿洛走到了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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