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番8外·居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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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居山海第一章槐花深处有人家

    “娘!娘!木匠老爷爷的院子有人搬进来了!哇——”

    羊角辫的姑娘踩着摇摇晃晃的瘸腿凳子,扒着窗棂,拼了命伸长脖颈往对街的院子里看,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张得圆圆的。

    好多——好多——

    新鲜玩意!

    大大的箱子,雕花的,镂空的,镶玉的,叫不出款儿的;形形色色的瓶罐,青花的,白瓷的,天蓝的,叫不出色的,城东山海铺里的都没马车上搬下来的多,更没有这新来的人家的精致儿——瞧瞧那新搬进去的屏风!烟儿柳儿一样的画儿!光一晒,还会变色!

    丫头左眼看这个,右眼看这个,忙活得差点把自己的眼珠儿转花掉,只恨亲娘少给生了两双眼。

    “娘娘娘娘娘——”丫头一叠声儿地哀求。

    “行了行了,”纺织边的妇人心一软,“把你妹妹抱过来,心些,别摔了。”

    “好嘞!”丫头欢天喜地。

    她脆生生地应了一嗓子,羊角辫一晃从凳子上蹦下来,猫腰把床上的碎花襁褓抱起来,稳稳当当地送到娘亲身边。瞅了瞅,见娘正低头咬线,腾不出,就垫起脚把妹妹往娘放边角布的竹筐放。

    一放下,人就雀似的,飞街上去了。

    妹妹被晃醒了。

    一瘪嘴,就要哭。

    “芽芽乖,娘给你讲诸神纪”娘亲轻声哄,“就讲咱们城的槐神三千年前,东洲大旱闹饥荒,饿死了好多好多人,偏生咱们槐城一个也没少靠的就是咱们槐神开恩,硬是开了一整年的花”

    天光穿过槐树对羽而生的叶,落在地上,成了细细碎碎,一块块亮影。

    柳家的大女儿椿雪出门时欢快得像撒了绳的幼犬,一到街对面的院门口,马上就怂得跟换了个人似的——对面院门口一辆马车下来了一个很冷很冷的年轻男子,不丑,比城里戏班子里最俊的武生还俊,就是一眼扫过来,莫名叫人打寒颤。

    柳椿雪登时就怂了。

    扒拉着街柱,只敢露出半个脑袋。

    好在,年轻男子很快就收回了目光,见东西搬得慢,一挥袍袖,几张剪纸落到地面,转瞬化为和其他人一般无二的劳夫。

    仙、仙术!

    柱子后边的柳椿雪激动得差点喊出来。

    ——她上次随娘赶集,就见过类似的玩意,是山海阁日计坊推出来的新玩意,叫什么“净尘仙”,专门搭了个大高台子,给所有人演示,用块玉精就可以让它动起来,能扫地能叠衣服,能搬东西,能煮饭还能帮忙看孩子!

    椿雪当时就想,要是自家也有一个,她就不用帮娘看妹妹啦!就可以整天在外边玩儿了。

    可惜净尘使一个就要一百两银子。把柳家拆了卖,都卖不到这么多!

    也就几个有钱人家还有一些富贵酒楼买得起。

    一个两个三个柳丫头数了数,足足二十个!货真价实的两千两银子!两千两!

    城里的胡老爷和刘老爷不用较劲了!柳椿雪坏心眼地幸灾乐祸,这回山海阁一年一送的白金贴铁定得送到这新来的人家里就是新搬来的人家这么有钱,怎么不去买城东的大宅子,偏生看上了木匠爷爷的院子?

    二十位净尘仙进进出出,不多时,就将院门口堆着的大箱箱搬完了。

    柳椿雪过饱了眼福,心满意足地准备回去跟妹妹描述。

    这时,那年轻男子从院里出来,走到还停在院门口的马车边,轻轻敲了敲车窗。他生得一看就冷,又冷又让人害怕,眼下敲车窗动作却出乎意料地轻,连带着,脸庞都在亮亮暗暗的叶影里温柔了下来。

    欸?诶诶!

    柳椿雪惊讶地瞪大眼。

    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地,对面那人一下子看起来不冷也不凶了?!

    这是什么新的仙法儿吗?!

    槐城丫头大受震撼,连脚都忘了迈,就听见街对面的马车里,模模糊糊传出了声音。原来,车上还有人没下来。马车里的人话后,年轻男子很浅很浅地笑了一下——他居然会笑!!!

    冷淡的银眸就像冰湖闪掠天光。

    还怪好看的。

    接近着,年轻男子掀开车帘,探身进去。阳光穿过槐花和槐叶,落了他一背光影。也不知他和马车里的人了什么,只见碎影亮光一晃,年轻男子撤出身。

    柳家的丫头猛地伸捂住了眼——超用力的!指缝超大的!

    哇————

    抱!

    抱!抱下来的!

    好似吝啬被人偷看了一般,年轻男子将车里的人抱下来后,将对方严严实实地藏在怀里,只有一条比槐花还白,白得晃眼的胳膊搭在他肩上,那垂下来的,指根根素白,指腹染一层又透又亮的红。

    柳椿雪就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

    好看得简直是拿玉作骨,拿雪作肉,再浅浅浸了些新红的胭。

    她顶着滚烫滚烫的大红脸,左伸脖,右探首,眼巴巴地想要窥伺一下年轻男子怀里的人到底长什么。

    可恶!

    挡得好严实!

    短短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柳家的大女儿就斩钉截铁地给新搬来的这年轻男子打上了“天下第一气吝啬鬼”的标签。

    就、就很馋!

    柳椿雪不像杨家的胖墩爱吃糖,不像李家的瘦猴子爱吃肉,更不像西头的顽皮鬼爱打打闹闹,唯一的爱好莫过于看漂亮的玩意,到一两块石头,大到漫天的云霞,只要是漂亮的东西,她就喜欢。

    其中最喜欢的,莫过于长得标志的人了!

    城里新来的哪个戏班,上午刚到,下午她能跟娘和妹妹叨叨哪个生长得最漂亮。

    娘戳着她的脑门儿嗔怪。

    她还能振振有词,:古人云“秀色可餐”,娘,咱家穷,我看看漂亮的哥哥姐姐,就能给家里省一顿饭。您该夸我才对!

    娘亲被她闹得又好气又好笑,索性也就随她去了。

    这一次,以柳椿雪多年“秀色作餐”的直觉发誓!

    ——这刚被抱下来的,一定长得超漂亮!!

    气气气!

    气鬼!

    柳椿雪委屈巴巴地瞅着年轻男子的背影,盯着那一片露出的臂弯——分她看看怎么了嘛!又不会抢。

    年轻男子抱着人,已经走进院门了。

    柳椿雪只能自我安慰“来日方长”,就在这时,一阵风穿过木槐巷,吹得满巷的槐叶槐花沙沙作响。白帆船似的花被风摇了下来,有两三朵正巧落在年轻男子发上。

    风把对面的话声送了过来。

    依稀是声“别动”。

    声音很好听,就像就像她跑去隔壁街头,看糖铺子里的人作砂糖,把熬成熬砂的糖碾碎,细细的,淡金的砂糖,在阳光中碾磨,发出的生意,又轻又砂又甜,不出的撩拨耳膜。

    只是风吹过来的尾音,都听得人莫名红了脸颊。

    柳家的丫头用力捂眼!

    用力!再用力!

    用力得两只眼睛都能从指缝里透出来。

    就在这一览无余的指缝里,对面院门口,那一只漂亮得不可思议的按在年轻男子肩上,用了点力探身墨似的青丝顺着莹白的脖颈披下,天光忽地黯淡,只剩下那张低垂浓睫的脸庞,槐花香与碎阳光好似全跑他眼尾去了。

    他的唇在昏暗的影里,成了一抹令人心驰神往的红。

    槐树花好似噼里啪啦全开了,从底开到高空,开得空气中满是让人晕乎乎的,醉薰薰的清甜香气。

    等柳家二娘哄睡了女儿,出门来,就见自家大女儿捧着张红彤彤的脸,蹲在门口的柱子后边,一副晕头转向的样子——活像年节偷喝了她爹的槐蜜酒。这可把柳二娘吓了一跳,慌忙问她怎么了。

    好端端的,出来看人搬家,咋看成了这样子。

    “别别话”柳椿雪有气无力地摆,“撑到了。”

    柳二娘:?

    她女儿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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