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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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她声音的那瞬间,江虞指尖一颤,内心暗暗松了口气。

    她赌赢了。

    朋友会愿意的。

    嘴角微不可察地往上翘,她把脸转回来,又恢复了淡淡的表情,抬起那只,温柔地抚摸女孩的脸。

    “姐姐”程苏然按住脸上的,感受着掌心温度,目光灼灼地望着她,“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想续约呀?”

    “因为——”江虞挑了下眉。

    程苏然屏住呼吸。

    明明知道不可能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还是忍不住心怀期待,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喊:收一收你的眼神吧,要暴露了,会被姐姐发现的。

    她收不住。

    突然,江虞倾身凑过去,嘴唇几乎要贴住她的,压低了嗓音:“因为然然让我很满意,姐姐最喜欢你了。”

    一个鹅毛般轻盈的吻落在女孩唇上。

    她露出恶魔般的笑容,狭长冷魅的眼睛无比勾人。

    程苏然仿佛被电了一下,心跳蓦地加快,身体情不自禁靠向她,嘴唇微噘,像是在索吻。

    “那你能不能以后都叫我然然?”

    “好。”江虞吻了上去。

    柔软的唇像果冻,灌入一阵灼热的气息,在她舌尖肆意缭绕,但只是持续了十几秒,便退开了。

    “姐姐,我也能叫你可可吗?”程苏然双眸湿漉漉的,绵软地望着她。

    江虞眼神依旧那么温柔,可吐出的字眼却冰冷,“不能。”

    “唔,好吧。”

    不能就不能。

    听姐姐喊她名也好。

    程苏然安慰自己,脸上又绽开了笑容,两只梨涡甜滋滋的。

    续约之后,压在心口的大石头消失了,再也没有了那种“大限将至”的感觉,程苏然整个人处于非常放松的状态,心情好,胃口好,吃什么都香,伤口恢复得也快。

    江虞调整了工作计划,不重要的统统推掉,实在推不掉的,便飞过去,有时候是江城,有时候是在其他城市,忙完后再飞回陵州,就这么两地跑。

    拆线那天,也是出院的日子,江虞特地赶早班回来。

    朋友坐在椅子上,架着腿,护士心翼翼地解开纱布,她迅速转过去抱住了江虞,把脸埋在江虞怀里,不敢看。

    “别怕别怕——”江虞抱紧她,柔声安慰。

    却也忍不住叮嘱:“护士,麻烦轻一点,谢谢。”

    护士憋着笑点头。

    左腿传来轻微的拉扯感,没有想象中那么疼,能忍受,程苏然渐渐放松下来,脑袋枕在江虞腹部,隔着衣服偷偷亲了一下。

    江虞正全神贯注盯着那伤口。

    拆掉线的部分露出了粉色疤痕,被大片雪白的皮肤衬得刺目又丑陋,她看得拧紧了眉,仿佛这疤痕长在自己心上,隐隐作痛。

    过了会儿,拆完线,护士叮嘱道:“三天之后才可以洗澡、用祛疤药,一个月内不要饮酒吃辣。”

    “用药可以完全祛除疤痕吗?”江虞急切地问。

    护士:“伤到真皮层肯定会留疤,抹药只是尽量淡化,但她的伤口缝合情况不错,疤痕会比较,不是疤痕体质的话,可以先用药看看效果,以后再做激光祛疤。”

    “好的,谢谢”江虞眉心松动,脸色稍有缓和。

    程苏然望着她担忧的面容,站起来,软声安慰:“姐姐,没关系的,我一点也不怕留疤,反正夏天我也不爱穿短裤短裙,正好省得晒黑呀。”

    江虞揉了揉女孩的脑袋,只是无奈地笑,没话。

    出院后,暂时还不能离开陵州,三人换了酒店,从医院附近的双人间换成市区中心的套房,周独自住一间,江虞和程苏然住一间,离开的票订在四天后。

    程苏然不愿意跟江虞睡一张床。

    她十几天没洗澡,只能用毛巾蘸清水擦擦身,头发也只在周的帮忙下洗了两次,浑身难受,自己都嫌弃自己,更不想在被窝里熏着姐姐。

    江虞却不介意,晚上还抱着她。

    熬过了三天,江虞仍不放心让她洗澡,硬是多等了一天,在离开陵州的前夜,让服务员换了新的床单被罩后,亲自帮她洗。

    “姐姐,我自己可以的”程苏然捂住衣服,一只扒拉着门,脸烧成了猴儿屁股。

    浴室里雾气缭绕,提前放了会儿水让温度升起来,加上浴霸开着,很暖和。她已经迫不及待要投入热水的怀抱,但是这个姐姐——

    江虞搂着她亲了又亲,温声细语地哄:“你,你哪里没被姐姐看过,嗯?别害羞了,然然乖。”

    程苏然顿时更想打个地洞钻进去了。

    “姐姐”

    “你又不听话。”

    “唔,听。”

    江虞满意地笑了笑,拿掉她的。

    程苏然红着脸放弃挣扎。

    年轻到底是美妙,又鲜又嫩,满满的胶原蛋白,温热的水流缓缓淌过,像剥了壳的鸡蛋。洗到隐秘部分,江虞一时没忍住,在浴室里来了一次。

    浴袍被浸透了大半。

    “唔,姐姐,我就知道你——”

    “嘘。”

    洗完澡,程苏然裹着睡衣落荒而逃,匆忙吹干头发,把自己埋进了被窝里。

    江虞留在浴室随意冲了冲,慢悠悠地穿上自己的干净睡袍,从行李箱中拿了支药膏,坐到床边,拉开了被褥。

    一个红红的脑袋露出来,嗖地又转了过去。

    “该抹药了。”江虞哭笑不得,伸去抱她。

    程苏然闷闷道:“我自己抹。”

    谁知道抹药的时候这个姐姐会不会又使坏呢?

    可是,她又有点喜欢

    “听话。”江虞拿出杀锏。

    程苏然立刻坐了起来,乖乖把腿搁在江虞膝上。

    雪白的皮肤赫然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看得人心头猛跳,江虞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伸出,心地摸了摸,指尖能感受到不平。

    她呼吸一滞,许久没有话,默默拧开了药膏盖子,挤出膏体,轻轻涂抹在那道疤上。

    买了进口祛疤药,还有祛疤贴,虽然知道作用有限,但都想试试。

    “然然”

    “?”

    江虞指尖停顿了一下,抬起头,望着女孩笑:“我问了几个朋友,也看了国内几家医院,如果抹药不能消除这条疤,姐姐就带你去做激光术,好吗?”

    “国内不行,就去国外,总之各种方法都要试一试。”

    “”

    程苏然与她对视片刻,望见那双眼睛里满满的愧疚,因愧疚而生出的柔情,心里忽然不是滋味,闷闷的,像堵住了一样。

    她不希望姐姐因为这道疤而愧疚。

    也不希望姐姐因为愧疚而对她好。她想要姐姐发自内心的嗯,不可能。

    所以这道疤痕应该留下。

    留下来,等合约再一次到期,她们分开了,在往后的日子里时时刻刻提醒她,曾经遇见过多么惊艳的人,做过多么疯狂的事。

    也许是她今后一生中最深刻的回忆。

    “然然?”江虞伸晃了晃。

    程苏然回过神,笑了一下,:“好。”

    她得先安抚姐姐。

    抹完药膏,江虞又给她贴了祛疤贴,才开始收拾行李。

    朋友来时穿的衣服弄脏了,已经丢掉,这些天她临时买了几套新衣服,东西不多,都装在她的箱子里,乍一看,两人像是出门旅游的情侣。

    她背对着程苏然,蹲在行李箱前,紧身背心下露出半截曼|妙的腰线。

    程苏然悄悄举起,拍了一张照片,存进企鹅的专属相册里,添加了一条描述:居家贤惠江可可。

    随后打开微信,把江虞的备注改成了“加一勺可可”。

    嘻嘻。

    “然然——”江虞突然转身。

    程苏然惊得差点掉了,佯装淡定,露出乖巧的笑容:“姐姐,怎么啦?”

    “明天我们就走了,真的不想回家里看看?”江虞并未察觉她的动作,坐下来将人搂进怀里。

    “”

    “疤痕藏在衣服里,爸爸妈妈看不出来的,可以放心回家。”

    程苏然耷拉着脑袋。

    “怎么了?”江虞以为她有难言之隐,思忖片刻,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没事,不想就不想吧,姐姐只是问一下,你想什么时候回家都行。”

    “那我们早点睡觉。”

    罢在她脑门亲了一下。

    程苏然咬着嘴唇,长发遮住了半边脸,神情晦暗不明,她指紧抠着床单,像是在挣扎。

    终于,在江虞要把她塞进被窝前,她鼓起勇气:“我没有爸妈”

    江虞愣住。

    “在我很的时候他们离婚了,我妈妈不知道去了哪里,反正从来没见过她,然后我一直跟奶奶和爸爸住在乡下,七岁的时候我爸爸喝醉了跟人打架,被人捅死了,后来我就住在姑姑家,再后来我就去江城读书了。”程苏然屈起双腿,抱住了膝盖,指一下一下抠着床单。

    “其实我的老城区,就是我姑姑家,我觉得那个不能算是我家,所以”

    所以只有家乡,没有自己的家,回不回去都一样。

    声音越来越。

    本来她不想这些,但是姐姐第二次问了。她猜,姐姐的家庭应该很幸福吧?只有从和睦家庭出来的人,才会事事记挂着家里,记挂着父母。

    像她这种“无根的浮萍”,无论遇到什么事,第一反应里根本没有父母这个选项。

    什么在外报喜不报忧,什么不让爸妈担心,她毫无概念,也理解不了,只是大多数时候不愿意对外人讲自己的事,干脆就任由误解。

    幽黄的床头灯斜照过来,墙壁上映着她孤寂的影子。

    江虞静静地注视她,嘴唇翕动:“你表姐是你姑姑的女儿,对吗?”

    “嗯”

    “所以她们一家人对你不好。”

    “”程苏然抬起头,震惊地望着江虞,那神情分明在你怎么知道。

    哎?

    她明明什么也没啊。

    不对——

    上次姐姐看到她跟表姐打架了。

    “如果对你好,你怎么会到了家门口都不愿意回去?表姐怎么会用使唤丫头的语气和你话?你们又怎么会在大街上打架?”

    “”

    她哑口无言。

    “对你不好是因为,嫌弃你这个拖油瓶,但把你留下又是因为,你还有价值,等到你完全没有价值了不,即使你死了,也还是有价值的,所以除非她们先死,否则,只要你跑得不够快,就会被榨到死。”

    江虞面色平静,声音却冷到极致。

    程苏然的心瞬间被精准狠决地戳中了。她嘴唇颤了颤,酸意在眼眶里打转,自己就好像突然暴露在阳光下的丑陋又可怜的虫子。

    呵。

    她才不丑陋,她也不可怜。

    “对啊,我就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人,所以呢?我已经跑了,我可以在外面立足,可以一个人生活,我现在过得很好,以后会更好。”

    “江虞——”程苏然红着眼睛喊出她的名字,“你不要同情我可怜我,我不稀罕!”

    完背过身,飞快地抹了把脸。

    眼泪还是在沉默中流下来。

    她其实很在意,自己在姐姐面前的样子,可是彼此之间的关系容不下她这份在意,她活该被俯视,活该被同情,被可怜

    江虞被这声突如其来的点名惊到了。

    女孩的腰背挺得笔直,肩膀一颤一颤的,就是塌不下去,倔强又固执。

    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然然”

    “你不要话。”

    “”

    江虞缓缓爬过去,从背后抱住她。

    意料之中,怀里这只受惊的鸟扑棱着翅膀,想要挣扎逃走,被她牢牢圈住了,慌得只能自己把脸埋起来,不让她看见。

    “姐姐不是那个意思。”她一边哄一边顺毛。

    谁知,毛没顺成,人反而炸了。程苏然咬了一下她的,突然大哭起来:“我不是废物,我谁也不欠,我没花过她们的钱,那些都是我爸爸的赔偿金,从我十八岁开始用的钱都是我自己挣的,呜呜呜”

    哭着哭着,瘫在了她怀里。

    “好好好,姐姐错了,不哭了,乖。”江虞拍着她的背,一颗心也揪了起来。

    “没有同情你,也没有可怜你,姐姐只是觉得为自己而活的人很棒,不是谁都能够这么清醒,能下得了决心,总有人被道德和良心捆住脚,不够勇敢。而你还年轻,未来还有无限可能,任何会成为枷锁的东西都应该丢掉,谁拖你后腿,就把谁踹下去,别犹豫,别回头,一直往前走吧。”

    一直走一直走。

    她深呼吸,眼睛涩涩的,心里重复着这句话。

    十几年前她也是这么对自己的。

    为了往前走,她可以丢掉一切,譬如感情。如果感情成为她前进路上的绊脚石,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将它丢掉。

    最苦的那段时光,她走在街上,看着路边的每一个人,都觉得对方比自己幸福,过得比自己如意。于是多年来养成了习惯性思维,她一直以为,朋友只是家里条件不好,但尚且有依靠。

    可是几分钟前她才知道,原来她们人生前二十年的轨迹,是大致相同的。

    所以她随随便便就能猜出类似的经历

    那不过也是她曾经的生活罢了。

    很多很多人,像她们这样的人,在逃跑的路上走散了,因为前路艰难,要么失去方向,要么妥协回头,路上的人就越来越少。

    此刻,她仿佛不是在养鸟,而是在种树。

    树苗被她注视着慢慢成长,终有一天会成为参天大树。

    “姐姐姐姐”怀里人停止了哭泣,一遍遍喊她。

    温热的唇落在眼皮上。

    江虞吻掉女孩的泪,轻声:“然然,你相信姐姐吗?以后你一定会成为自己最想成为的人。”

    “相信。”程苏然用力点头。

    她想成为能堂堂正正站在江虞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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