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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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给一个什么样的备注呢?

    姐姐?可可?还是

    程苏然凝视着这串数字,觉得它们每一个都是生动又美好的,散发着鸢尾的香气,像它们主人那般桀骜、冷厉,又充满神秘。

    这是一个注定不能拨打的号码。即使拥有了它,也只能让它躺在冰冷的通讯录里。

    她想起了聊天记录。

    白露可以加姐姐的微信大号,她只能躺在姐姐的微信号列表中,看着那灰暗阴郁的头像。白露发的每条信息都能得到姐姐的回复,她却时常被晾在冷清的对话框里。白露还可以大摇大摆在姐姐家吃保姆阿姨做的夜宵,而她连姐姐家的门朝哪个方向开都不知道。

    茫茫人海中,她和江虞那么近,看似很亲密,但其实彼此之间隔着遥远的星河。

    她是她触摸不到的水中月和镜中花。

    程苏然给这串号码加上了备注:镜花水月。然后切换到微博——

    你的朋友rr:不如梦一场镜花水月。

    这时浴室门开了。

    程苏然退出微博和通讯录,紧张地抬起头。

    一阵淡淡的雾气散出来,江虞穿着酒红色睡袍破雾而出,仅露着纤细笔直的腿,头发半干不干,风情绰约。

    “姐姐”她双眸失神。

    江虞边擦头发边朝她笑,指了指卧室,:“等我吹一下头发。”

    这是要她去床上等着。

    程苏然红了脸,抿住唇,乖巧地点头。

    她慢吞吞站起来,磨蹭着走路,余光瞥见江虞走到桌边,一只插上了吹风,另一只点了点屏幕,亮了。

    她屏住呼吸,放慢了脚步。

    哎?屏幕上似乎有好几条绿色的消息框

    不待她看清楚,锁解了,江虞捧起了,凑到眼前,突然,眉心微微拧起来一点褶皱。

    程苏然顿时心一沉。

    完了。

    不会发现了吧?

    溜进房间,她扒拉着门,偷偷观察江虞的反应。

    只见随后江虞便舒展开了眉头,嘴角勾着淡笑,指飞快地打字,好像在跟人聊天,还挺开心。

    咦,没发现么?

    程苏然悄悄松了一口气,心里又冒起了酸泡泡。

    会是谁呢?白露?有可能,刚才只有她给姐姐发了消息不知道姐姐切换号回复自己的时候,是不是拉着脸,不耐烦。一定是吧,她都能想象到。

    程苏然越想越难过。

    客厅传来吹风嗡嗡声,江虞一边吹头发一边回复消息。

    几分钟前,白露发来了十几张照片,一会儿阿姨做的夜宵好吃,一会儿又客厅简直是为拍照而设计的,随便哪个角落都能拍出好看的照片。

    姑娘美得不得了。

    白露:[以后等我有了房,一定要请你给我做设计师,哈哈哈]

    这姑娘刚买了车,又在攒钱买房,头很紧张,为节省开支而搬去了偏僻的北区,离市区中心四十分钟地铁。明天大清早她要去客户那边面试,地址就在江虞家附近,怕迟到也为了方便,提出去江虞家住一晚。

    江虞没有考虑便答应了,电话交代周和保姆收拾干净客房,把属于她的整个主卧区域锁起来,人到了再下去接。

    白露:[姐,这么漂亮的房子你为什么不住?你不在家,都没人陪我唠嗑,无聊死了。]

    江虞:[明天有事,在田琳这里。]

    白露:[那你妹妹呢?]

    江虞:[回她自己家了。]

    白露:[噢,我以为你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

    看到这条,江虞蹙起了眉,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微妙情绪。是白露的试探,还是她太敏感?

    就在她斟酌怎么回复,紧接着白露又发来一条:[我消消食准备睡觉了,晚安。]

    江虞神色缓和:[晚安。]

    微信再没了动静,她盯着屏幕,陷入沉思

    客厅里嗡嗡声持续了一会儿,程苏然在房间里忐忑难安,脑袋也跟着嗡嗡响。她把自己剥得干干净净,卷进被窝里。

    声音戛然而止,外面传来脚步声,她屏住呼吸,听见那脚步去了主卧,又出来,然后朝这边来了。

    “然然——”

    “哎。”

    程苏然拉下被褥,露出了脑袋。

    江虞坐在床边,目光如水地望着女孩,扬了扬中的东西,“猜猜这是什么?”

    “猜不到。”程苏然睁大了眼睛,仔细观察她脸色,见没有异常才稍稍安心,视线转过去。

    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江虞淡淡一笑,撕掉了礼盒外层的包装纸,打开盖子,取出一摞薄而透明像卡片的东西。“上次采的仙女花,我让人做成了标本书签,好看吗?”

    蓝白渐变色花瓣被封印在塑片中,连着翠绿的根茎枝叶,栩栩如生。

    只是颜色有些晦暗了。

    从离开土壤那一刻开始,它便失去了生命,在彻底枯萎之前,将它最美的容颜定格下来。

    程苏然伸接过,脸绽开欣喜的笑容,“好看好看!你怎么想到的呀?我以为是直接把花瓣夹在书里”

    “夹在书里就枯萎了。”江虞笑着捏她鼻子。

    忽然间,发现她两只胳膊露在外面,不见袖子,疑惑地皱起眉,掀开被褥。

    一只剥得溜光干净的白兔映入眼帘。

    “你的睡衣呢?怎么不穿?”

    “?”

    程苏然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声:“你在床上等的嘛,等你吹完头发啊,难道不是那个意思?”她涨红了脸,忙脚乱爬起来穿睡衣。

    哎,丢死人了。

    她从被窝里爬出来,还没够着睡衣,就被两只拦腰圈住,跌入了身后温暖清香的怀抱。

    “啊,姐姐——”

    “朋友现在学会勾引了。”江虞摁住她,目光灼灼,眸里狡黠的笑意一闪而过。

    罢,吻了上去。

    深夜,卧室里暗香浮动。

    程苏然精疲力尽地趴在江虞怀里,一边缓着气一边哼哼唧唧,江虞抱着她,饱满的唇从额头吻到下巴,另一只停留在那道疤痕上,心又温柔地抚摸。

    自从发生过那件事,每次两人温存时,江虞都会下意识地抚摸它。

    像一道烙印。

    尽管疤痕在药物作用下慢慢淡化,尽管疤痕仔细看起来不那么丑陋。

    “姐姐”程苏然心酸得无以复加,按住江虞的,“早就不疼了,以后也会越来越淡的,你不要在意它好不好?”

    黑暗中,她看不清江虞的面容,只感觉到那只僵了一下,拂过脸颊的呼吸略有停滞。

    江虞没话。

    许久,那只终于从疤痕上挪开。

    程苏然松懈下来,终于感受到了一点困意,眼皮子半阖着,脑海中闪过零零碎碎的画面,有江虞,有白露,还有一个兔子玩偶头像——

    “姐姐是不是喜欢兔子”她扬起唇角,像是梦中呓语。

    江虞也正准备睡了,听见这话,意识瞬间清醒,她循着黑暗看向怀里人,“你怎么知道?”

    “嘻嘻,”程苏然傻笑,“因为我属兔呀。”

    “”

    哪里来的傻瓜。

    江虞暗暗松口气,啄了一下她的唇,正想自己也属兔,忽然想起一件被忘记很久的事。

    续约之后还没有打款!

    而这个月都已经过去了大半。

    “然然,明天注意看银行短信,我让田琳打钱给你,还是一次性两个月结清。”江虞一字一句地。

    冷静下来她才意识到,这些天,与朋友之间本该清晰的界线越来越模糊。

    她怎么能忘记如此重要的事情

    一时之间,江虞有点慌。

    程苏然的笑容凝固了。

    像一根针刺入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缓缓蔓延开尖锐的刺痛,她听见梦境被撕裂的声音,有一只,将她用力拽了出去。

    她回到现实,她想起白露。

    白露的脸,白露的文字,白露的照片

    眼睛被酸涩淹没了。

    “我不要钱你不要再给我钱了”程苏然一边喃喃一边摇头。

    江虞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感受到情绪,浓郁的,超脱关系范围外的,她最不希望出现的情绪。

    “那你想要什么?”她耐心问。

    程苏然慌乱了,顾不得许多,更咽道:“要你。”

    室内陷入寂静,静得让人害怕。

    “再一遍?我没听清。”江虞声音骤冷,隐在黑暗中的面容覆上了寒霜。

    程苏然打了个颤,猛然清醒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了什么。

    “没有没有我的意思是要姐姐给的钱”完,她死死咬住嘴唇,把脸埋进江虞头发里,不让喉咙里痛苦的呜咽声泄出来。

    一阵漫长又煎熬的沉默。

    “田琳给你转的,就是我的钱。”耳边终于传来熟悉的声音,比方才柔和了一点。

    程苏然发着抖,嘴唇咬得生疼。

    一个安抚的吻印在她鬓角。

    “乖”江虞哄道,心轻轻拍着女孩的背。

    程苏然一点一点放松身体。

    静谧之中,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由快到慢,感受到头顶滚热的温度慢慢降下来,后颈惊出了汗,潮乎乎的,仿佛劫后余生。

    高度紧张过后是加倍的疲惫,困意又俘获了她的大脑

    就在昏昏欲睡之际,耳畔响起低沉的女声:“后天姐姐要去巴黎出差,你在家乖乖的,知道吗?”

    程苏然迷迷糊糊地应了声好。

    江虞这一走就是三天。

    自从那晚偷看过聊天记录,程苏然时不时就会想起白露,那张脸,那些字句,那些照片,无不清清楚楚烙在她脑海中。

    她甚至有点厌恶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良好记忆力。

    凭什么?

    白露可以,她不可以。

    凭什么她只是表露出哪怕一点点心思,就要因为害怕失去而不得不立刻收起来

    看着银行短信多出来的二十万,看着那一串对她来很长的零,程苏然心知肚明。

    因为她是金丝雀啊——

    一只对金主动了真心的金丝雀。

    她活该不是吗?

    四五点,天空慢慢变暗了,程苏然走在空旷的校园里,她还不想吃饭,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走着走着,走到了田径场。

    有人打篮球,有人在跑步,还有人训练。

    冷风吹在脸上,有点冻人,程苏然拢了拢衣服,踏上塑胶跑道,一边慢悠悠地散步一边打开微信。

    最后一条消息是她发给江虞的表情包。

    她们之间相距七时,这几天往来的消息只有“早安”和“晚安”。

    也不知道没有她的晚上,姐姐睡得好不好呢?程苏然有些自恋地想,可随后又想到,自己不过是个暖床抱枕罢了,遂自嘲一笑。

    姐姐的朋友圈没有任何动态。

    以前,她觉得姐姐不爱玩这些东西,与自己这样的“朋友”不同,现在,她明白了,不是不发动态,而是只在大号发。

    她叹了口气,呼出淡淡的白烟。

    今天冬至。

    不知不觉就到冬天了呢。而她们,是夏天相遇的。

    想着,程苏然指尖一滑,点开了通讯录,找到“镜花水月”,那瞬间,很想很想按下去,拨出去。

    但是理智告诉她不可以。

    看着这串烂熟于心的号码,她不舍地收回了,眼眶泛酸。

    一个视频邀请突然弹出来。

    程苏然吓得顿住,待看清楚了屏幕上的发起人,一时又惊又喜,忙脚乱地翻出了耳。

    铃声一直响,耳线却缠住了,一时半会儿绕不开。

    “哎——”

    程苏然急得跺脚,左右看了看,跑到人少的地方,按下绿键。

    屏幕上出现了江虞的脸。

    她脸上带着妆,眉峰微挑,眼线深黑,浓艳的红唇丰润饱满,眉眼间有几分凌厉的气场。一接通视频便笑,“然然,今天冬至,吃饺子了吗?”

    程苏然身子微僵,绕着耳的指停了下来,落进深渊的心忽然又急速往上升。

    她吃不吃饺子也值得姐姐惦记么

    为什么,总在她失落的时候给她希望,为什么,又在她期待的时候给她绝望。她忽然觉得好累,似乎续约也不是么让人开心的事。

    可是这样的累能换来留在姐姐身边。

    她每天都被矛盾折磨。

    “然然?怎么了?络不好吗?是不是卡了?”江虞皱眉,神色略显担忧。

    “啊,没有”程苏然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忘记今天冬至了,一会儿就去吃饺子。姐姐你呢?你那边现在是上午吧?”

    江虞舒展了眉心,笑着点头,“嗯,九点多,准备去参加一个私人沙龙。”

    背景是在车里,很安静,不知道她身边有没有人。

    程苏然失神地看着她,喃喃问:“那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呀?”

    话音刚落,镜头突然转向了窗户,随后就看到车窗降下来,顿时有了噪音,屏幕上出现了当地标志性建筑之一:凯旋门。

    “正好经过戴高乐广场,给你看看凯旋门,下次有空姐姐带你来玩,好不好?”里传出江虞温和的声音。

    程苏然盯着屏幕,眼里浮起水汽,颤颤地应了声:“好。”

    “快到了,先不了,我明天晚上的航班回去,落地告诉你。”镜头又转回江虞脸上,她似乎很匆忙,才完,还不等人回应,就挂掉了视频。

    屏幕恢复到通讯录“镜花水月”的界面。

    程苏然握着出神,眼角湿漉漉的。

    不知站了多久,天色愈暗,她抬揉了揉眼角,一股脑儿把和耳揣进口袋,转身往食堂方向走。

    江虞飞回来那天是第三天了。

    这天满课,程苏然清晨就收到江虞登的消息,一整天都心不在焉,上课总走神,好不容易熬到傍晚,她收到了江虞的落地消息,在回酒店的路上。

    走出教学楼,她像一只脱笼的鸟,雀跃不已,蹦跳着去食堂吃晚饭,然后火速往酒店赶。

    现在她每天自己开车,司文就坐副驾驶。

    市区有点堵。

    半时路程走了四十分钟。

    到了酒店,程苏然把车丢给司去停,迫不及待坐电梯上楼。她的心随着楼层不断上升而飘浮起来,停在二十七层,飞快地迈了出去,刷开那扇白金色大门。

    “姐姐!!”

    屋子里空空荡荡。

    人呢?

    还没到吗?

    程苏然扫视一圈,忽然发现平常一直开着门的主卧,此刻门关上了。

    难道姐姐在里面?

    她放下背包,走过去,抬敲了敲门,轻声喊:“姐姐?你在里面吗?”

    没人应。

    又敲了一遍,依旧没人应。

    程苏然心翼翼地打开门,卧室里空无一人,那张宽大的双人床铺得整整齐齐,上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堆白色4纸。

    哎?

    她好奇上前,拿起来看了看,是一份类似简历的文件。

    证件照上的女人是江虞。

    姓名:江虞。

    曾用名:江挽因

    “!!!”

    程苏然轻吸一口气,捂住嘴巴。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

    过了会儿,外面传来大门开关的动静,她脚僵愣,猛地回过神来,慌忙想要把文件放回去,可是已经迟了——

    “然然?”

    江虞拉着行李箱站在房门口,修长的身形气势十足,“你刚回来吗?”

    “”程苏然神色慌张地看着她。

    还没来得及话,江虞目光落在她中文件上,脸色乍变,松开行李箱疾步走过去,一把夺回来,凑到眼前看了看。

    目光扫过曾经的名字。

    她蹙起眉,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肩膀微微发抖。

    “谁允许你乱动我的东西了?!”江虞抬起头,眼神阴冷如铁。

    “我”程苏然惊恐地往后退。

    ——啪!

    江虞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程苏然头一歪,只觉耳边嗡了声,左脸迅速蔓延开火辣辣的刺痛。

    那张白皙柔软的脸蛋瞬间泛红。

    她呆若木鸡。

    “滚出去。”江虞指着卧室门,顷刻红了眼,胸口一阵一阵剧烈地起伏。

    程苏然懵了半晌,眼泪簌簌流下来,满面狼狈地跑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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