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戚不言？”

    脆生生的正太音将愣神中的戚不言惊醒。

    戚不言强自掩下内心的惊涛,

    恭敬的朝着皇帝的方向行了个大礼,

    “草民戚不言,

    拜见陛下。”

    雷霆皱着眉看着跪在地上的戚不言,

    挥开伸手想要来抱他的德福,

    自己跳下了凳子,

    背着手迈着短腿踱步到戚不言面前,

    “抬起头来。”

    话的语气像模像样的，跟调戏秀女的色皇帝似的。

    戚不言睫毛微颤，而后顺从的抬头,

    垂眸。

    “你长得真好看，以后你见着我，不必行跪礼,

    我要跟你玩儿。”

    童言童语十足的天真。

    若是一般人,

    得了这等允诺，自然是自觉身份地位陡然特殊起来,

    然后就是兴奋激动。

    然而这种种,

    对于戚不言来,

    却是在反复的提醒他,

    自己恋慕了这许久的男人,

    现如今还是个五岁的娃娃。

    走得近了,

    戚不言还能闻见对方身上的奶味......

    戚不言忍不住眉头一抖，自己梦里那个喜欢洒脱大笑的男子，现如今还是一个浑身奶味儿的娃娃！

    雷霆原本正自高兴一个阴差阳错竟是提前遇上了这家伙,

    戚不言=计谋多端=不用自己思考,

    雷霆觉得很高兴。

    他不喜欢思考问题，或者，不喜欢思考与架斗狠无关的问题。

    现在遇上了戚不言，等以后混熟了，皇帝这个问题就能扔给对方了，开心！

    雷霆笑眯眯的站在戚不言面前，一个跪着一个站着，高度居然刚刚好。

    “我很喜欢你，以后你进宫陪我好不好？”

    反正现在身份是个五岁娃，雷霆起话来完全不需要顾忌，大大咧咧的就将戚不言给弄来身边了。

    皇帝原本该三岁启蒙的，可是因为没人在意，皇帝直到被捧着把屁股安到龙椅上，也没读过一天书。

    所以现在，雷霆每日的课程就是三字经百家姓。

    戚不言虽然被击得不轻，面上却也不动声色，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向，俯首表示能为陛下效劳感激涕零。

    随后太后过来接皇帝，雷霆直接将这事给了。

    想想皇帝确实该有个伴读，这事于戚家有利无害，太后跟老丞相赞成。

    不过事后镇国公宏将军得知了此事，担心戚家跟皇帝太过亲近，以后怕是有外戚过盛的局面，于是厚着脸皮把自己家的大孙子给塞进了宫。

    “既然是伴读，自然是两个正好，一个主文，一个主武。”

    “我家晴儿性子好动，跟老丞相家的这位公子，正好互补，于陛下成长有好的影响。”

    于是雷霆身边，买一送一，就此有了两个伴读。

    十五岁的戚不言，十三岁的宏晴。

    雷霆对此无所谓，更何况之后还发现这个宏晴十分好玩，性子急躁，大大咧咧，比他还不喜欢动脑筋。

    雷霆喜欢板着脸学他祖父那般叫他晴儿，每每必会把宏晴羞得满脸通红，却又因为被他祖父拎着衣领子教训过好几天君臣有别。

    最后只能急得抓耳挠腮，却不敢直接跟雷霆他不喜欢这个称呼，能不能换一个称呼之类云云。

    祭祖节之后，开始真的冷起来了。

    大缙朝的意外强硬态度，叫原本只想要恐吓一番弄点过冬粮草的犬戎惊诧，面对大缙朝有名的宏大将军，犬戎尝试性的发动了十几场骚扰性规模突袭战。

    结果被经验丰富的宏老将军以推进式迎战，两个多月下来，犬戎的活动范围，竟是有收缩的趋势。

    这场仗注定不会得太久，犬戎原本就是个生活在苦寒之地的少数民族，靠着强壮的马匹才有了些战斗力。

    现在大缙朝正面应战，犬戎自然是耗不过的。

    而大缙朝这边，虽然是确定了迎战而非安抚，一则天下初定，百业待兴。

    二则，耗费的物资太多，反而让江南那边的世家更有底气，以后京城想要将手伸过去，怕是要顾忌更多。

    这就好比，拿了人家的东西越多，你底气就越不足。

    便是有句话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这句话的前提，是皇权高度集中，皇帝一手可翻天覆地。

    江南文人多，重德行气节，若是到时候编排起尚且弱势的皇帝，怕是于将来皇帝统治天下不利。

    最后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则是天气问题。

    这场战役开始于初冬，结束于隆冬。

    犬戎冬季无粮草支撑，蓄养的牲畜冬季易冻死饿死，于是没了继续下去的条件。

    大缙朝兵将不适应边疆那般凌冽的寒冬，上了战场手脚不利索，跟送命也没什么两样。

    于是两边一计较，犬戎率先俯首认输，甘愿自退三千里，不敢来犯。

    宏老将军凯旋而归。

    大缙朝建国初期，靠着这场战役，震慑住了周边蠢蠢欲动的诸多想要进犯的蛮夷部族。

    “微臣祖父可厉害了，那战场上的北风刮得是让马都睁不开眼的，祖父跳下了马，蹲在地上眯缝着眼往地上一看。嘿，陛下你猜怎么着？微臣祖父愣是从这乱七八糟的马蹄印里看出来前面是否有诈！”

    “微臣爷爷了，马蹄印里面可以看出来的信息可多了，什么敌人经过的时间啊人数啊都是最基本的，军队里还有专门的兽医能从马粪里看出对方目前的生活状态。”

    “听微臣爷爷这是因为犬戎族将马匹看得比家人还重要，若是这匹马吃得都不好了，那人肯定吃得更差了......”

    “马蹄印凌乱却深浅一致，明敌人其实目的地明确，心中没有彷徨途中也就没有了徘徊......”

    穿着宝蓝色锦衣的十三岁少年正是变声器，公鸭嗓堪比宫里的太监，听得叫人不舒服，恨不能代替这个公鸭嗓主人使劲儿咳几下清清喉咙。

    开口闭口微臣祖父的，也不嫌绕口，看得出来十分崇拜他祖父，话里话外很有些吹捧他自个儿爷爷的模样。

    不过雷霆却听得起劲，缩在铺了垫子的石凳上看着宏晴在雪地上又是蹦又是跳的试图还原他祖父战场英姿。

    可惜十三岁的少年因为牟足了劲儿的长了个头，整个人显得瘦瘦巴巴的，跟竹竿子似的。

    上蹿下跳，倒是跟猴子有得一比。

    雷霆还挺喜欢宏晴的，性子活泼，好像浑身有用不完的活力，目前最大的不高兴就是雷霆对他以示亲近的“爱称”。

    “陛下，你们果然又跑到这里来了，如今已是铺了一层雪，冷得厉害，怎的总喜欢往园子里跑。”

    或许是听了宏晴的公鸭嗓听得有点伤了耳，这个突然出现的声音落在雷霆耳朵里就显得十分悦耳。

    话的人音色清澈，又加上语气温和，语调也不紧不慢的。

    雷霆跟宏晴看过去，就瞧见一身青衣皂靴披着雪白狐裘缓步走来的戚不言。

    雷霆咧嘴一笑，为了避免接下来被训，十分聪明的站起来脚踩到石凳上伸开手臂。

    原本还要责备两句的戚不言无奈一笑，微微俯身将的人抱起来。

    脸颊靠拢过去，碰了一下雷霆的脸颊，感受到上面的冰凉，戚不言单手将人抱着，一手解开狐裘，连忙将人裹了起来，还将大大的兜帽也给雷霆戴上了。

    原本就穿得比较厚实，头上也被宫女戴了毛茸茸的帽子，雷霆伸手要掀开兜帽，被戚不言一手给按住了。

    “还是你穿吧，我不冷。”

    雷霆抿了抿嘴，郁闷的动了动脑袋，想要顶开那只压着自己头顶的手。

    戚不言放下按在对方头上的手，顺势将雷霆揪着兜帽边沿想要掀开的手捏在了手心暖着，温声道：“微臣自幼习武，比陛下可好多了。别动，不然冻着了，生病可是要吃药的，若是严重了，还有太医在你身上扎满很多又粗又长的银针呢。陛下不怕？”

    这语气，跟哄孩子似的。

    雷霆气闷，想要不怕，但是想想又觉得还是算了，按照这家伙的本性，只要是想做的，若是自己现在找着理由拒绝了，准保还有另外能逼着他就范的招数。

    戚不言对着雷霆，自然是温声细语百般照顾，转头对着另一个脸被寒风吹得通红的宏晴，就变了张脸，面容不冷若冰霜，可也是凌冽若寒风的。

    “宏伴读怎么能将陛下带到外面来呢。这样的天气，是想冻坏陛下么？”

    宏晴傻眼，指着自己我我我的不出话来，转眼看皇帝，想这回真是陛下带着他跑到这来的。

    结果雷霆撇开视线一脸无辜的扭头看其他方向，宏晴肩膀一塌，垂头丧气的听着戚不言训话。

    他们三个人中，无论是智商决定地位还是年龄决定排序，戚不言都是占主导地位的。

    因为雷霆明显是戚不言抱在怀里宠着的，所以被压迫的无论如何，都只有宏晴了。

    这两个来月，宏晴也开始慢慢习惯了。

    这处园子是乾德宫内的内花园，虽然现如今京城已是铺了一层雪，可宫里每日都有人洒扫，过道上并没有积雪，园子里也还有些风景。

    ——虽然国库穷，可园子之类的都直接继承了前朝的，并没有改动，少了些名贵花草，却也有些稀疏平常于冬季茂盛枝叶的植物。

    “周先生的病严重吗？太医如何的？”

    看着宏晴时不时可怜巴巴的头偷偷瞄他，雷霆干咳一声，故作正经的转移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