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见面,

    就将人家孩儿弄成这般伤心,

    雷霆接收到宫人隐晦的视线,

    连早膳都不敢在宫里用了,

    草草的收拾了一番,

    连忙跑去了丞相府。

    结果跑到丞相府,

    这刚进老丞相卧房呢,

    病倒在床的老丞相就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拉都拉不住的跪在了雷霆面前，“是老臣教子无妨,

    老臣愧对先皇的重托啊！先皇啊老臣没脸见您啊......”

    雷霆吓傻，连忙将老丞相拉扯着扶起来，然后扭头看服侍老丞相的老夫人。

    老夫人也擦着眼泪一脸愧疚的看着雷霆。

    EXM, 啥情况？

    不管怎么,

    雷霆先将还在哭着喊自己对不起先帝的老丞相给安慰住了，哄着人赶紧先躺回床上。

    老丞相精力不济,

    又情绪激动了一把,

    不过片刻就一个激动,

    昏死了过来,

    吓得雷霆连忙让人请太医来。

    自从老丞相病倒,

    丞相府里已是有皇家施恩,

    让太医院的几个医术不错的太医常驻丞相府，就安置在老丞相院子里。

    `

    因而此番，太医来得十分及时。

    等到确定老丞相没事,

    雷霆跟着老夫人出了内居室。

    “老夫人,

    这是怎么了？”

    老夫人叹息一声，先向雷霆行了个郑重的大礼，而后道，“昨日半夜陛下回宫后，亭山醒了过来，见到伯仪，就让他赶紧成亲。”

    亭山是老丞相的字，老夫人与老丞相恩爱一生，话的时候习惯了称呼老丞相的字。

    到这里，老夫人略有些别扭的侧了侧脸，用手绢掖了掖唇角，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陛下该是清楚，自伯仪及冠之后，我们府中就开始操持起伯仪的亲事。”

    “只是那时候伯仪再推几年，想着他那时正是忙着立业的时候，我们也就没太着急。但是等了这一年又一年，如今伯仪已是二十有八，亭山身体又不好了，因此亭山急着想让伯仪最近就成亲。”

    若是老丞相去世，戚不言需守孝三年，守完了孝，戚不言就三十多了。

    在古代，三十多都已是可以当祖父的年纪了。

    完，老夫人试探的看向雷霆，见雷霆脸色没什么变化，心情有点复杂。“谁知昨晚亭山完，伯仪就跪在床前，自己心悦陛下多年，此生都不会成亲。”

    先前还心里有些不舒服的雷霆顿时一愣，“伯仪、他现在在哪？”

    老夫人细细的看了片刻雷霆的脸，紧接着又忍不住叹气，“伯仪此时正在祠堂中跪着，从昨儿半夜就进去了。”

    伯仪的性子总是叫人摸不透，原本老夫人还以为这辈子伯仪要冷心冷肺的孤独一生呢，却没想到......

    老夫人比老丞相更看得开，既然是这两个孩子两厢情愿，无论做出何种选择，他们都只能自己承担后果。

    老丞相也是因为对先皇太过愧疚，现如今又感寿限将至，越发觉得黄泉无颜见先皇。

    好在戚家还有其他的后代子嗣，陛下也已有太子继承皇位......

    原本一族之祠堂是不能随意让外人进入的，但是雷霆身份特殊，便是去了哪家祠堂，都是一种让那家人自豪的事。

    去祠堂之前，雷霆让人准备了一个食盒。

    吱嘎一声，祠堂重重的大门被两个厮一起推开，雷霆一抬眼，就看见了正中间跪得腰背笔直的戚不言。

    听到背后有开门的声音，戚不言头微微动了动，却没转头看过来。

    挥退厮，雷霆大跨步走到戚不言身旁，将食盒放在地上，而后扯了一个蒲团过来坐在屁股下面，一腿伸直一腿曲起，雷霆坐舒服了，这才扭头看戚不言。

    “喂，你怎么跟老丞相这事？”

    这不是等着被操吗？

    戚不言回头对着雷霆浅浅一笑，因为赶路加上跪了半夜不吃不喝，脸色显得有些苍白，笑意中都有股无力感，“我不想父亲到死都不知道真相。”

    雷霆摸着食盒的手一顿，而后轻笑一声，掀开食盒，将里面的东西端出来，就摆在地上，一边道，“你是不知道，今儿早上我才刚起床，你姐就带着那屁孩儿过来了。我一时脑袋不灵醒，把那屁孩儿给忘了，又他娘改嫁了。那屁孩儿，哭得哟，我那乾德宫上面的琉璃瓦都被震得抖了几抖。”

    雷霆没接着之前的话题，转而起自己遇到的事。

    戚不言垂眸，看着地上摆放着的几碟子清淡早点菜，长舒一口气，心情不复之前那般沉重，伸手握住雷霆递过来的筷子，连对方的手一起握住不放，“他好歹也是你侄孙，又一直将你当成父亲，好不容易父亲回来了，却突然听见这个父亲忘记了他。这般情形，便是再大一点的孩，怕是也要哭上几场。”

    听见侄孙这个辈分称呼，雷霆做了个牙疼的表情。

    也不知戚不言当初是从哪里翻出来的这么个侥幸留下命的他家侄子，还算计对方睡了个女人，等到这女人怀孕了，戚不言就将人给弄走了。

    也就是当初送回皇宫的那个女人。

    这个女人跟戚不言的交易，雷霆并不清楚，这女人生下孩子之后，被影卫带出了宫，而后在戚不言面前自尽了。

    雷霆也清楚这些事，毕竟影卫的真正主子是他，戚不言也没有想要隐瞒。

    对于一个女人的丧命，雷霆并没有太多感触，双方都是你情我愿，这个女人用自己的身体孩子甚至生命换取了她想要的，死也死得心甘情愿。

    雷霆从来不会发些无聊的善心。

    人类是种复杂的生物，有时候他们为了活下去，什么都能出卖背叛。

    有时候却又能为了一些莫须有的东西，大无畏的放弃生命。

    雷霆见戚不言脸色好看些了，也是松了一口气。

    这么几年被戚不言吓怕了，现在一遇上戚不言表现出心情不好的模样，雷霆就心里不自在，总想着哄一哄，把人哄开心一点。

    “快吃点东西吧，我肚子也饿了。先吃点垫着，待会儿你出去了一定得让人准备点好吃的，我感觉自己现在能吃下一头牛。”

    在祠堂正儿八经的进食，雷霆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拎食盒进来的算，原本就是想着先给戚不言垫垫。

    结果将东西端出来了，这才想起自己肚子还饿着这回事。

    感觉饿了，雷霆也不客套，直接划拉出自己要吃哪几样。

    餐具只有一套，戚不言一手拿了筷子，喂雷霆两口，自己再吃一口，两人也没不自在的，反正都习惯了。

    不过戚不言吃东西都要拉着他的手不放，还冲着他甜兮兮的笑，也不嫌腻得慌。

    雷霆面上一脸嫌弃的翻了个白眼，心里却跟偷吃了一块糖似的。

    两人自（腻）在（腻）随（歪）心（歪）的用了点东西，然后戚不言带着雷霆回了他的院子，又让人摆了一桌雷霆喜欢的早点。

    戚不言一夜未睡，原本用完早膳他还要坚持去老丞相床前陪着的。

    “你还是别去了，老丞相刚见了我就晕了过去，待会儿好不容易醒过来，又见着咱们俩，那还不得又晕过去两回？”

    于是戚不言就被雷霆威逼利诱的留在了院子里休息去了。

    何谓利诱？

    雷霆主动亲了戚不言几下，还舔了一口，上两句自己看着他如此这般难受心疼之类云云的。

    对方少有的主动热情让戚不言心满意足，又看出雷霆是准备跟父亲好好谈谈，戚不言也就顺势而为了。

    戚不言知道他父亲的心结究竟为何，由雷霆去解开，也未尝不可。

    不是戚不言不心疼雷霆，而是他父亲这个心结，只有身为皇帝的雷霆能解开了。

    戚不言脱了衣衫躺在床上，闭上眼的时候还在想，希望父亲能解开这个结，不然怕是要死不瞑目了。

    戚不言冷心冷情，对父母家人还是有几分感情的，可若是有人要他放下这份爱，那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可能。

    这边雷霆转悠着听到下人禀报是老丞相醒了，溜溜达达的又去了老丞相的院子，同老丞相屏退左右好好谈了谈，让老丞相明白他对戚不言也怀着同样的感情。

    最后又掰扯了一番皇室的太子以及戚家的子子孙孙，老丞相这才缓和了情绪。

    当日傍晚临终前，将戚不言与赖在戚家不走的雷霆叫到床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戚不言的手放到了雷霆手中。

    “老臣在此厚脸一求，还望以后陛下能与伯仪好好相处，哪怕将来不好了，也勿要憎恨埋怨......”

    他儿身子骨弱，武功又学得没陛下好，性子也没陛下那般粗糙，反而有着一种细腻，老丞相十分担心雷霆现在对戚不言有情是因为年幼且见识经历得不够。

    若是将来皇上遇上了别的可心人抛弃了今日这份情，伯仪怕是接受不了。

    虽老丞相也不能自己完全摸透了自家这个孩子的性情，可睚眦必报且心思狠辣这点，老丞相还是隐约有所察觉。

    这话，前半句是给雷霆听的，希望以后对戚不言没这般喜爱了，也能看在他的面子上多念念旧情。

    后半句是对戚不言的，希望他以后遇到万一，别因爱生恨走错了路。

    雷霆大大咧咧没听出来，戚不言却是心中了然。

    两人对着老丞相都郑重的点头承诺了，老丞相这才心满意足的又伸手摸了摸站在床头的几个曾孙曾孙女的头，含笑闭眼。

    房中的人顿时哀嚎痛哭，外面有下人脚步匆匆的将一应不合适的东西都收拢替换了，报丧的下人也从丞相府的西角门跑了出去......

    看着永远闭上眼睛的老丞相，戚不言垂眸。

    父亲，我永远，也不会让他有机会变了这份情意，怎么又有机会因爱生恨报复于他呢。

    因着老丞相临终前是当着戚家其他人的面的那番话，猜测到戚不言同当今之间那份不可言的关系，一个个都没有多，出了这道门，就都纷纷将其刻意遗忘。

    就连几个孩童，也被父母长辈好生叮嘱。

    至于陛下与丞相是否算公诸于众，这并不是他们可以多问的。

    最后，因为雷霆顾忌若是公诸于众，怕是戚不言好好一个贤臣就要被史书记载成妄臣了，因此坚持不公开。

    戚不言也不在意，总归他有的是办法隐晦的表露出他对陛下拥有的所有权。

    两个月后，老镇国公也去世。

    朝中需要皇帝坐镇，雷霆也没再想着扔下太后跟太子一个人出去潇洒了，乖乖在宫中，同戚不言好生教导起太子来。

    为了让皇位更替不生意外，除了戚不言跟雷霆，没有人知道太子不是雷霆的孩子，太子更不能知道。

    而因为太子确实是杨家血脉，也符合继承江山的条件。

    想来只要不是将杨家的江山交给一个外人，皇帝自己也不会太过在意这些事。

    毕竟，那可是个死后那般久都始终执着于行走江湖成为一代大侠的人呢。

    虽然雷霆两人没有公诸于众，可两人同进同出甚至丞相还时常留宿宫中，朝堂后宫众人，渐渐的对两人之间的事都心知肚明了。

    不过因为影响并不大，众人也就暗暗嘀咕两声，连闲话都不敢多几句，毕竟当初被丞相亲自踢出朝堂灰溜溜滚回老家的那几位大人，可都是在私底下跟别人过那两位的坏话呢。

    太子虽然一开始因为雷霆坦言忘记了他而心有介怀。

    可他再早慧也是个孩子，之后几年，雷霆带着他爬树捅蜂窝下水捉锦鲤，还时不时撺掇着他一块儿逃课偷偷跑去冷宫烤红薯。

    戚不言对他细致温和的教导，太子对两人感情日益深厚。

    太子十五岁那年，雷霆终于将皇位传给了太子，自己跟着同样卸下官职的戚不言仗剑走天涯，好不快活。

    而江湖上，隐退了十几年的杨一剑大侠，明目张胆的带着他的契兄，又跑出来闯荡了，一时间引得江湖中人热议纷纷。

    有的人回忆当年一剑大侠惩恶扬善嫉恶如仇的风姿，有的人羡慕一剑大侠与那文弱书生感情深厚，竟是过去了十几年还这般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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