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废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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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是一座荒废已久的水榭,苍青色的琉璃瓦上蒙了尘垢,高耸的飞檐也折断了棱角,整座水榭了无生气地浮在水上,像是濒死的困兽。

    而这样荒败的背景下,一株木芙蓉花树亭亭立于水榭之前。

    如今正是花开时节,纯白与浅红双色的重瓣木芙蓉压枝绽放,浅碧色的花枝上,系了无数红绸,水风拂过枝端,无数红绸随风而起,如满楼红袖招展。

    沈棠音眸光微亮,提着裙裾步过去。

    花树生得有两人多高,但仍有不少枝条被绽放的木芙蓉花与红绸一同压下,只比她略高上一点。

    棠音便踮起足尖,碰着了离自己最近的一条红绸,轻轻握在掌中,刚想去看上面写的字,却又迟疑了一下,声问李容徽:“这都是宫人们许的愿吗?我偷看是不是不太好?”

    “宫中传言,是红绸上的字,看见的人越多,心愿越容易实现。况且若是不欲被旁人窥见的,便也不会特地写在红绸,挂在花枝上了。”李容徽伸,攀下一枝花枝,轻声念出了红绸上的字迹:“今年出宫,想嫁给邻村的阿狗哥。”

    他的嗓音低醇,念出这段话来多少有些不伦不类,沈棠音忍俊不禁,笑出了声来,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上的红绸,轻声念道:“老家起了蝗灾,今年的俸禄都寄过去了,还是填不满窟窿。希望娘娘能够早些喜得龙子,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好跟着得些赏赐。”

    “新来的那个宫女生得真是清秀,要是她能与我做对食,我便拿省下来的钱给她买珠花。”

    “锦屏姐姐的病一直不好,太医也不肯来。若是她能够好起来,我愿意吃素一个月来还愿。”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念了几条,棠音倏然想到了什么,放下里的红绸抬眼望向他:“我记得你过,你是来还愿的。”棠音着,往后退了几步,目光在挂满了花枝的红绸上巡睃了一阵子,好奇道:“那你的愿望挂在哪里?我也能看看吗?”

    李容徽松开了握着的花枝,抬为她指了个方向:“应当就在那里。不过可能会有些不好拿。”

    沈棠音下意识地

    抬起眼来,却见他指着的方向,分明是最高处的树顶。日光打在翠绿的叶片上,亮得有些晃眼。她眯着眼睛看了好一阵子,也没看清树顶上是不是也悬着红绸,倒是眼睛被光线刺得有些发痒。只能低下头来,用帕子揉了揉眼睛,语声里带着点讶然:“这么高?这是怎么挂上去的?”

    李容徽牵唇笑了一笑,清澈的眸光随着他的动作,流光般微微一晃:“我许愿的时候,这棵木芙蓉树才不过半人多高。”他伸在自己的腰迹比了一比:“树冠大概只到这里。”

    “那岂不是挂上去很久了。”棠音愈发惊讶:“得有三年,不,得有五年了吧?是什么愿望需要这么长的时间才能实现?”

    “有八年了。是我时候许的愿望。至于是什么”李容徽轻瞬了瞬目:“取下来看一眼就知道了。”

    他着状似无意地看了眼不远处荒废的宫室:“附近宫室里,应当不难找到梯/子。”

    棠音往宫室处望了一眼,似乎是想起了李容徽之前过,有关于闹鬼的话来,眼底的好奇之色顿时消了,显出万分迟疑。

    正当她想着该如何推拒的时候,李容徽却先她一步开了口,语声有些轻颤。

    “其实我也不想去那宫里。可还愿的时候,若是不取下红绸,许的愿望就不灵了。”

    那可是许了八年的愿望啊——

    沈棠音这样想着,慢慢抬目看向他。

    却见李容徽正畏冷似地拢紧了身上的斗篷,修长的指搭在臂弯上,指尖微微使力,将衣料都揉皱了一块。

    他似乎很是挣扎了一阵,明明是害怕已极的模样,却还是轻轻抬起眼来,像是安慰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如今是白日里,不会有事的。”

    “可是——”

    棠音仍然有些迟疑,眼前的少年却轻轻牵唇,眼底转上笑影,覆盖了其余的情绪:“别怕。”他又重复了一次,伸替她理了理领口上被风吹得有些散乱的风毛:“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他完,慢慢收回了,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转身缓缓往宫室里走。

    他的步子并不快,甚至有些虚浮与踉跄。

    “等等——”

    随着她出声唤住李容徽,一些话本子

    里怪力乱神的传转瞬便自脑海中浮出,给眼前荒败的宫室更添几分可怖。

    棠音有一瞬的犹豫,但在看清李容徽眼里转瞬升起的希冀后,终于还是软下心来,提起裙裾步追了上去。

    “我跟你一起去。”

    *

    两人一道走过青石径,踏入离这里最近的一间宫室。

    宫室里四面皆悬着幔帐,因常年无人清理,本是雪白如纱的白幔,此刻已变成了一道道灰褐色的肮脏布条。偶有风过,便如同招魂灵幡一般在殿内回旋舞动,发出尖锐而空洞的响。

    沈棠音有些害怕,忍不住走得离李容徽更近了一些:“这里,真的会有梯/子吗?”

    “应当是有的。”

    话音方落,李容徽已伸推开了一扇木门,日光立时自外头透了进来,照亮了整座晦暗的宫室。

    棠音用袖子挡了一挡,下意识地往光源处望去。

    入目所及,是一座庭院。

    院内铺着汉白玉径,一旁朱红色的亭台边放着用来赏月的青石桌椅。

    这样精细的布置,令人隔着横生的蒿草,也能隐隐见到昔日里的繁华。

    但对于棠音来,最让她在意的,还是搁在墙角上那一架不起眼的花梯。

    “还真的有。”她眸光微亮,与李容徽一道走上前去,拿帕子裹了去扶那架花梯。

    还未触及花梯上的格栅,一双肤色冷白的已轻轻挡下了她的指,先一步放在了花梯上。

    “还是我来吧。”

    着,也不待她回答,便先一步,将花梯抬了起来。

    这花梯看着颇沉,但到了李容徽上,却变得没多少分量似的,看着并不显得吃力。

    只是这花梯确实是经年未用了,甫一搬动,上头的灰尘便簌簌往下落,将李容徽的衣袍都沾污一片。

    棠音下意识地轻蹙了蹙眉,将干净的帕子放在掌心里,想伸替他掸一下领口上的灰尘。

    指尖才触及到他斗篷上的风毛,便猝不及防地被李容徽隔着袖子齐腕握住了。

    他指上冰凉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袖传来,令棠音无端打了一个寒颤,旋即微微睁大了一双杏眼。

    她想将腕抽回,可李容徽的力道颇大,一时间竟挣脱不得。

    刚想开口,却见李容徽已无声将木梯搁下,以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同时压低了嗓音——

    “殿内有人。”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