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入闺房
‘难道我们现在,不算是孤男寡女吗?’
棠音一愣,一张瓷白的脸转瞬便染上了绯意,只松开了他的袖口就伸去掀车帘子:“你的是,我这就放你下去,让你过去找陆姑娘。”
“我与荣满檀香就先回相府了,你乘陆府的车辇回去吧。”
她话音刚落,刚碰到车帘的指便被人轻轻握住了,拢在了掌心里,李容徽顺势将下颌抵在她的肩窝上,嗓音微低:“方才刚求得怜取眼前人的签子,棠音这就要赶我走了?”
“谁赶你走了?”棠音雪腮微红,抿唇道:“只是你方才也了,孤男寡女,不得共处一室。”
李容徽枕在她的肩上,低声笑道:“我与棠音可是命中注定的姻缘,连佛陀都已经点头答应了。”
“又岂能算是孤男寡女?”
一直团在两人之间的娇娇也轻轻呼噜一声,不知是在应和,还是反驳。
棠音垂眼看着娇娇,红着面色,于心中轻轻安慰自己——至少还有娇娇在,两人一猫,算不得孤男寡女。
这样一想,面上的热度稍褪,便也将这一茬轻轻揭过。
只是待她回过神来,再转首看向李容徽的时候,却发觉他已枕在她的肩窝上微阖了眼,像是已沉沉睡去。
半点不给人赶他下车的会。
棠音只得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慢慢将一旁的大迎枕挪了过来,枕在他身后,好让他倚得舒服些。又拿了一柄团扇过来,却不送风,只将团扇一端抵在自己的下颌上,鸦羽般的长睫轻轻垂下,掩住了一双杏眼里散乱的思绪。
时已至了晌午,天幕上聚集的浓云无声无息地散开,透出掩藏在云后的炽烈日光。
车内的温度一点点升高,彼此交握的掌心也由最初的微凉慢慢变得有些发烫。
想是真的入夏了。
*
那日自护国寺回来后,棠音一连十数日,都没再去皇子府中寻李容徽。倒是主动把自己关在闺房中,在当初誊写过的古籍里,寻了最艰涩难懂的一本,重新铺了宣纸誊写。
这一举动,连檀香与白芷都十分不解,一道为她研墨,一道声试探:“姐何苦为难自己?要是觉得无趣了,我们便可陪着姐一道去街上买些衣裳首饰,或是入宫寻昭华公主一道打双陆。”
棠音却只是摇头。
她誊写古籍,是为了静心。
只有静下心来,才好将近日里发生的事情都整理一遍。
她总觉得,自李容徽从北城回来后,仿佛有什么东西,无声无息地改变了。
而她却没有察觉。
檀香与白芷面面相觑,一时也不好再开口,只能在一旁默默看着。
棠音抄了有半本,眼看着就要将近日里的事情理清,可指尖刚翻过一页,却无意瞥见夹在古籍中的一张宣纸。
她微微一愣,搁下了笔,下意识地打开一看。
却见是当初李容徽为她誊抄过的宣纸,她以为尽数交给了父亲,没想到还漏了一页混在书中。
看着那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笔迹,棠音耳缘微红,刚平静下来的心湖又有些微乱,索性将宣纸推开,声道:“不抄了。”
“烦人的紧。”
她话音刚落下,便听轻微的两声叩击声自长窗响起,似乎是有人以指尖轻轻叩了叩窗楣。
旋即一道熟悉的嗓音低醇响起:“是什么烦人的紧?”
棠音顷刻间红晕上脸,忙让白芷与檀香去抄游廊上守着,自己走到李容徽跟前,蹙眉道:“你怎么来了?”
李容徽轻轻垂目看着她,薄唇微抿,只轻声道:“你都十几日没来见我与娇娇了。”
“我以为你把我们给忘了,便过来寻你。”
其实,在分开的第二日,他就想来寻棠音了,只是章坚那却出了事——是章坚终于在他的反复引导下,对太医开出的那张药方起了疑窦。
这几日托人寻了一位京城外的名医一问,便知道其中开得数味名贵药材不是根本没有必要,便是有同样功效的廉价药材可以代替。开这张药方之人,为的根本不是治病,而是为了生生将章府拖垮,让章坚走投无路。
章坚本就是聪明人,往回仔细一想,便想起最初给他引荐太医的人,其后还多次上门,暗示他太子仁德,从不苛待麾下之臣的人。
加之其后种种,心中更如明镜般清楚。立时便辞去了侍读之职,入职如今不归属沈相,但又不被太子掌控的刑部,只待伺拿住太子把柄,报这多年的折辱欺瞒之仇。
可这一切波诡云谲之事,他自不会拿来让棠音烦心。便只抬眼看向她,眸光轻颤:“我方才在窗外听见,你我‘烦人的紧’。”
“难道如今我十几日来一回,棠音都要觉得我烦了?”
“我那句烦人,的不是你——”
棠音有些心虚地将李容徽替她誊抄过的那张宣纸折叠好,藏在了袖子里,这才抬起眼来,看向李容徽。
见他冷玉般的肌肤被日头晒得微有些发汗,便寻了方帕子递给他,轻声问道:“今日日头这么毒,怎么想着来相府了?”
这回,她却没问他为什么没递拜帖的事。大抵是每回见李容徽都是逾墙进来,倒也慢慢习惯了。
总之,只要不惊动府里的人,递不递拜帖的,也就由他了。
李容徽薄唇轻抬,指尖轻落在了棠音给他递帕子的腕上。
棠音一愣,还未来得及发问,便觉得腕上微微一凉,低头看去,却是戴上了一串艳丽的红珊瑚钏。
“这是——”
“是我自己雕的。”李容徽目光轻落在她被这艳丽色泽一衬后,更显得柔白晶莹的腕上,眸底笑意深浓:“前几日刚好遇见行商卖一株色泽艳丽的红珊瑚,我便买下了。今日雕成,便想着过来给你。”
“正好与之前那支红珊瑚簪子凑成一对。”
棠音目光落在腕上雕工精致的钏上,杏眼微微弯起,旋即却又想到了什么一般,有些赧然地轻声开口:“我收了你这么多礼物,却几乎没送过你什么——”
她略想了一想,抬起眼来看向他,轻声道:“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李容徽呼吸轻轻一窒,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是明日。
但想到自己与棠音还有方长的来日,这才硬生生忍住了,乖顺答道:“是冬月初七。”
“已经过去了。”
棠音轻垂下目光——那时候,他应当在北城里。
要是自己能够早些想到此事,就能够提早给他准备礼物,在分别的时候送给他了。
明明李容徽都记着她的生辰,还披星戴月,赶在她生辰当日回城。而自己却没想过他的,是不是,太没良心了一些——
她这样想着,又迟疑了一阵,终于决定补救一番,便轻轻开口道:“那你喜欢什么,我——”
她本想‘我补给你’,可还未开口,便听见白芷抬高了嗓音道:“公子,您怎么来了?是来寻姐的吗?”
“哥哥来了。”棠音闻言一慌,隔着窗楣攥紧了李容徽的袖口:“你快寻个地方躲躲。”
她着视线慌乱地环顾了一圈,没找到什么能够躲人的地方,正想开口问他能不能藏到一旁的海棠树上,却听耳畔风声一动。方才还立在长窗外的少年已身姿轻捷地逾墙进来,衣袍一展,正落在她身前。
两人贴得极近,呼吸可闻的距离,棠音只觉得面上一阵发烫,慌乱道:“这可是我的闺房,你怎么能——”
话未完,只觉得唇间微微一凉,却是李容徽以自己修长冰凉的指轻轻搭在她的唇上,俯身贴近她的耳畔,轻声开口:“声些,哥哥要听见了。”
他唇齿间的热气落在耳缘上,有些烫人。
棠音往后躲了一躲,面色愈红,还想开口,却只听耳畔压得低低的一声轻笑。旋即李容徽掠过她的身畔,步履轻盈地掠过房内隔着的屏风,躲进了躲进了她平日里睡卧的地方。
棠音一张瓷白的脸已红得看不出本色,正想赶紧开口唤他出来,换一处藏身,却听窗楣外,已传来自家哥哥带笑的轻唤。
“棠音?”
棠音忙回过身去,提着裙裾紧步走到长窗边。袖口下的指已紧张地不停搅弄着袖缘,却还是尽力不让自己的嗓音因慌乱而颤抖:“哥哥怎么来了?”
“今,今日不用上值吗?”
沈钦的目光在她通红的脸上一落,旋即轻笑着将一只檀木食盒隔着窗楣递了过来:“今日宫中给了半日的休沐,我便去天香楼,带了一些你喜欢的点心来。”
棠音忙伸接了,红着脸连声与自家哥哥道谢。
并且十分赧然地,第一次在心里盼着自己哥哥快些回自己的房里去,不要理会她。
可沈钦的目光却仍落在她的面上,只轻笑道:“不打开看看吗?”
棠音闻言,忙轻轻点头,乖顺地伸将食盒打开。
映入眼帘的第一件东西,便是一碟子玫瑰酥。
棠音只觉得呼吸一窒,忙抬起眼来,看向沈钦。
见自家哥哥神情没什么变化,仍旧是笑望着自己,这才勉强冷静下来。
一道安慰着自己,玫瑰酥是自己平素里最爱吃的点心,自家哥哥带这样,也没什么奇怪,一道缓缓伸,打开了食盒隔板。
幸好,底下几层皆是不一样的点心。
那碟玫瑰酥应当只是巧合,而不是意有所指。是自己太过心虚了一些。
棠音刚松了一口气,想将食盒搁下,却听沈钦又笑着开了口:“这些可够吃吗?”
棠音紧绷着的心弦此刻也略微松弛,只一道轻轻将食盒放在房内的案几上,一道轻笑着答:“哥哥把我当什么了?这一食盒的点心,我一个人怎么吃得完?”
“你一个人自然是吃不完的。”沈钦以里的折扇轻轻抵着下颌,若有所思道:“只是——”
棠音眸光重重一颤,回过身去,心惊胆战地看着沈钦。
只见沈钦想了许久,却将后头的话给咽了下去,只轻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道——
“罢了,早知道,我便带两份过来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