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相思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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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府后院中,李容徽遣退了跟随着他的下人,独自坐在秋千上,想着当初他逾墙而入时,姑娘面上惊讶的神色,唇角微微抬起。

    ‘书生逾墙而入,娇姐庭院相迎’,讲得从不是李行衍,而是他与棠音。如今想来,倒是他太过不安,以至于草木皆兵了。

    幸而,如今姑娘已走到了他身边来,三书六礼,天地高堂,赤绳一系,便是一世的姻缘,除生死之外,谁也无法拆散。

    如今,只差那最后一步,只要迈出那一步,天底下,便再也无人敢觊觎、敢伤害他的姑娘。

    他也终于能够安心。

    正当他想得入神的时候,一双柔白的轻轻落在他的肩上,旋即耳畔传来姑娘轻轻的一声笑:“李容徽,你一个人坐在秋千上发愣,是在等什么呢?”

    她着,抬目望了望相府高耸的马头墙,忍不住又笑道:“是在等我逾墙而来吗?可是这墙太高了些,我逾不过去,便只能自月洞门里进来了。”

    李容徽微愣一愣,也渐渐回过神来,只笑着将她纤细的指拢进掌心里,微微使了几分力道,便将姑娘带进了怀里,一同坐在秋千上:“方才我不在的时候,棠音与岳父母什么了?”

    他着,低头去吻姑娘的指尖:“可是我欺负你了?”

    棠音面色一烫,装作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只微偏过脸去声道:“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李容徽轻轻笑了一声,凑近了姑娘柔白的颈,以指尖轻触了触那枚朱砂绘成的图腾,若有所指道:“怎么会呢?就算是欺负,也是棠音欺负我才对。”

    他着,轻瞬了瞬目,把着姑娘的落在了自己的颈上,带着她的指尖轻轻抚过她遗留下的印记,低声笑道:“难道不是吗?”

    棠音自知不过他,便轻轻抽回了去,只声道:“该回王府用膳了,还不回去,是想留在相府里蹭饭不成?”

    李容徽轻瞬了瞬目,只勾着她纤细的尾指不放,须臾方轻声开口:“是我一人回去,还是棠音与我一道回去?”

    “一道来的,自然是一道回去。”棠音轻垂了,带了带他绣着祥云纹的袖口,示意他放自己自秋千上起身:“回瑞王府的车辇,都已经等在门外了。”

    她罢,便觉得一直锢在她腰间的力道轻轻松开了。

    棠音便自秋千上站起身来,往月洞门处走了几步,等将要走到门口了,却未见李容徽跟来,便也回过身讶异道:“不走吗?”

    李容徽这才缓缓自秋千上站起身来,走到姑娘的跟前,将她纤细的指拢进掌心里,眸底铺了一层笑影,深浓,却又如月影般轻晃,带着几缕粼粼碎光。

    他的语声放得极轻,像是怕惊扰到了眼前的姑娘:“不后悔吗?”

    棠音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只轻弯了弯眉眼,轻声道:“今晚,我想吃瑞王府里的松鼠桂鱼了。”

    “还想喝一杯果子酒。”

    李容徽静静望了她半晌,唇角轻轻往上抬起,勾出一个柔和的弧度,须臾,只轻轻应了一声。

    两人谁也没再开口,只相携着往庭院外走去。

    一路柳暗花浓,明亮日光自朱红色的琉璃瓦上轻轻移过,将青石地面上,两人交叠的倒影,渐渐掩藏于繁花盛处。

    *

    自归宁之后,李容徽留在瑞王府中的时日便也渐渐少了。

    有时天还未亮,便已起身离府,直至宵禁前夕,方才满身风尘地赶回府来。

    还有的时候,明明夜色已深,一份密信过来,便又满脸凝重地漏夜出府,直至天明时,才带着倦色归来。

    甚至有时候,还带着一缕洗不净的血腥气。

    只是每一次,都不忘给她带一些玩意回来。有时候是新制的糖画,有时候一本新出的话本子,有时候则是一支亲打制的簪子。

    棠音每每只是笑着收下礼物,至于李容徽的行踪,他不开口,她便也不多问,至多,只是在他连续几夜不曾回来的时候,轻声问过一句:“事情可快了了?”

    彼时,李容徽的身姿轻轻一顿,只轻吻了吻她的指尖,低声道:“事情很快便会过去的,不要替我忧心。”

    可转眼,又是一个月圆。

    夜凉如水,棠音独自一人披衣起身,走到廊檐下,在美人靠上半倚下身来,一道借着天边明亮的月色看一本李容徽前几日里带来的古香谱,一道静静等他回来。

    而娇娇也不知从何处的屋脊上跳下来,一头扎进她怀中,团成滚圆的一团。

    “你,我要不要寻昭华问问?”棠音扶着娇娇柔软的长毛,自语一般轻声道。

    而娇娇也自她怀里探出头来,对着天穹上滚圆的月亮,轻轻地‘喵’了一声,也不知是在是还是不是。

    棠音便也轻轻叹了口气,自个答了下去:“还是不要了吧。之前已经去过一趟玉璋宫,见过俪贵妃了。”

    “俪贵妃也了,她会尽力,有什么消息,都会送到瑞王府里来。”

    “既然如此,还是不要平白让昭华忧心了。”

    毕竟昭华与她一样,是忙不上什么忙的。

    这般想这,她便又垂下眼去,将中的香谱轻轻翻过一页。

    若是能够在李容徽的生辰之前,将一直没有进展的之纇香完成,或许对他这些时日的忙碌,也是一个慰藉。

    她这般想着,便愈发没了困意。一连大半个时辰,都未曾自香谱上抬起眼来,直至月色移上书页,又洒落下大片深浓的阴影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笑着如往常一般抬起眼来:“回来了?”

    这一抬眼,便也望见了她正在等的人。

    李容徽一身玄色大氅立在月色中,身上微带水汽,似乎是初初洗浴过,却还是掩不住那一丝流泻而出的血腥气。

    棠音轻蹙了蹙眉,搁下香谱自美人靠上起身,紧步往他身边走去,担忧道:“又受伤了?”

    李容徽只轻轻摇头,往前走了几步,轻握着她的腰肢将她打横抱起,惊得她怀里的娇娇都‘喵’地一声跳下了地,‘噔噔蹬’地跑出老远。

    “夜深露重,怎么又等在廊下了?”李容徽单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下,覆在她纤细的身子上,抱着姑娘便往寝房中走。

    棠音看他身姿轻捷,不像是受伤的样子,这才弯唇道:“今晚的月色很好,还不许我独自赏月了?”

    李容徽轻笑了笑,将姑娘轻轻放在柔软的大迎枕上,又扯过锦被盖住她纤细的身子,这才俯下身去,吻她玉白的颈,眸底笑意深浓:“棠音这是怪我冷落你了?”

    棠音被他吻得耳尖上都透出红意,忙轻轻伸去推他,声道:“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就寝。明日里还想不想起身了?”

    李容徽却顺势将她的柔白的指拢进了掌心里,埋首在她玉白的颈间,一壁留下鲜艳如莓果的印记,一壁低低笑道:“都‘春宵苦短日高起,自此君王不早朝’,我偶尔也想躲懒一回。棠音不会连这点的心愿,都不准吧?”

    棠音微微一愣,似乎品出了些别样的意味,轻启了檀口,低低地问了一声:“李容徽,你是不是——”

    不待她将心中的不安宣之于口,李容徽便已经轻俯身下来,将这份担忧的情绪湮没于唇齿之间。

    他一寸寸地加深了这个吻,直至姑娘于他怀中轻轻颤抖,这才慢慢放开了她,在她耳边轻声道:“别怕。”

    他轻抚过姑娘柔白的背,一遍遍地重复着:“棠音,别怕。”

    棠音抬起一双波光盈盈的杏花眸,深看了他半晌,终于伸环上他的颈,第一回,主动吻上了他的薄唇。

    李容徽的身子微微一僵,旋即也轻阖上了一双浅棕色的眸子,于满室旖旎的月色中,温柔地回应了她。

    夜风带着牡丹花香自敞开的长窗中悄然潜入,衬得一地月色明亮如霜。

    翌日天明。

    棠音轻轻自大迎枕上睁开眼,原本以为仍会是空无一人的斗室。可当她半支起身来,视线微微一转,却略有些讶然地在房中看见了李容徽的身影。

    他墨发金冠地立在长窗边上,正动作轻柔地将一大捧棠花放入临窗的白玉抱月瓶之中。

    深秋的日光已不复往日里一般热烈,落在他眉间发上,只淡淡一层浅金色的辉光。令那昳丽至靡艳的眉眼,也在这蒙蒙如雾的日色中柔化了几分,看向中的棠花时,浅棕色的眸中散尽了所有凌厉晦暗之色,只余缱绻温柔。

    棠音一身寝衣,穿着丝履走下榻来,轻轻行至他的身后,慢慢伸环抱住他,将脸贴在他的背上,视线也轻落在他中那捧棠花上:“都快冬日了,哪里来的棠花?”

    “只要有心,总能寻到的。”李容徽轻轻笑了一声,带过她纤细的指尖,放在棠花上:“只是色泽与香味,都比春日里的,要逊色一些。”

    棠音指尖轻触到棠花的花瓣,便是轻轻一愣,继而也细细看了一眼,终于惊讶出声:“是干花?”

    她见过许多干花,有保存着用来做桂花糕的桂花,也有用来制玫瑰膏子的玫瑰,抑或是用来制香的桃花等物,但还从未见过,这样连枝保存,且还栩栩如生的。

    其中工序,想必也很是繁复艰难。以至于世上从未有人尝试过。

    但是就像李容徽的这般,只要有心,总能寻到的。

    她微弯了杏眼,缓缓踮起足尖,学着他的样子,将下颌轻轻抵在他的肩窝上,于他的耳畔轻声开口:“这是近几日里,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李容徽的唇角轻轻抬起,眸底的笑影渐渐深浓,以指尖轻轻勾了勾她的尾指,低声许诺道:“当初瑞王府修葺的时候,我令花匠种满了棠花,等来年开春的时候,你便能看见了。”

    棠音轻轻应了一声,又贴近了一些,轻声道:“等来年开春的时候,我们一同去看棠花。谁也不能失约。”

    “好。”李容徽轻抬了唇角,低声应下,目光却渐渐抬起,落在窗外高远的天幕上。

    那是皇宫的方向。

    棠音便也缓缓松开了,于他跟前站定,轻轻给他整了整领口,抬起一双波光粼粼的杏花眸笑望向他,语声轻却郑重。

    “记得平安回来。”

    李容徽静静地看了她许久,像是要将她的模样深深记进心里一般。直至看得姑娘一张芙蓉面都微微泛起红云,这才轻轻执起她玉白的指,轻吻了一吻,如往日答应她一般,轻声应道——

    “好。”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