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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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檐下的风轻轻吹过, 那只刚来的鹦鹉五彩正站在横杠上闭目休息。

    “到了。”萧风来将人背进屋子里,心慎重地把人放在了床上, 才松了一口气。

    明雀离顺势坐下, 桃花眼难得的不带笑意,静静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远山眉,点星眸, 鼻梁高挺, 唇色淡粉。

    起来,虽然他常萧风来长得好看,却从未如此认真的去看过这个人到底是长什么样子呢。

    就好像他虽然对眼前人的样貌有个印象,却从不愿意加深记忆,是转眼就能忘怀, 半点痕迹都无的一片模糊印象。

    可现在呢?

    “我记住你了。”明雀离突然开口道。

    萧风来闻言有些讶异, 看着神色不明的明雀离, 随即像是又想到了什么, 纵容地笑道:“嗯, 你记住我了。”

    “天色晚了, 早些睡吧,有事明天再。”他将人按下来,拿过一旁绣着鸳鸯戏水的锦被盖了上去, 语气温柔地道。

    明雀离躺下,又看着去给他拿暖炉的男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被明雀离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萧风来无奈, 轻咳一声,“你今天怎么?”

    往日里眼前人可不会这么看着他。

    明雀离顿了一下,淡淡地挪过视线,“没什么。”

    “你回去吧,天晚了,我要休息。”

    本来还想什么的萧风来,听到这直白的逐客令,无奈地摇摇头,就看见床上的人已经闭上了眼,摆明了准备睡觉。

    “那我回去了。”转身走到门口的萧风来突然回头,看着床上闭目的人道。

    “嗯。”一个微不可闻的气音从床上传来,萧风来满足地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听到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床榻上美人纤细如蝴蝶翅膀的睫毛颤了颤,然后缓缓睁开了眼。

    他看着上方红色的帘布,眼神静静,里面藏着数不清的复杂思绪,剪不断,理还乱。

    “萧风来啊……”

    半晌,一句悠悠地叹息从他口中滑出,那双眼睛又缓缓合上了,屋子里又重新恢复了寂静。

    窗外的五彩突然抖了一下翅膀,转眼又沉沉地睡了过去,只是不知道,屋子里的那人,是不是也如此好眠。

    明雀离做了一个梦,这实在有些难得,他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做过梦了。

    梦里,红色的火焰不断扭曲,狰狞的如同恶鬼的面孔,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雀儿吓了一跳,他连忙想往外跑,却怎么也不开眼前的铁门。他急得不行,连五指都崩裂出血,却依旧撼动不了眼前精铁造的铁门。

    可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那扇名为“保护”的铁门终于被开了。

    的少年身影踉跄了一下,急匆匆地往外跑,脸上挂满了泪水。或许他也隐隐明白,有什么比性命还重要的东西,正在缓缓失去。

    明雀离飘在上空,桃花眼淡漠地看着下方,一直到少年决绝地冲入火焰,他的眼里也没有一丝动容。

    “夫人,该更衣了。”看着床上自蓦然坐起就一直发着呆的明雀离,绿枝某些忐忑不安,心翼翼地道。

    明雀离一时有些怔怔,他看了一眼绿枝,垂眸敛眉,点点头起身。

    火红色的衣裳被轻轻披上,明雀离伸开手,任由绿枝动作,自己却看着那华服上如同火焰一般的花纹。

    颜色绮丽,火焰花纹栩栩如生,好像真的有滔天烈焰在这上面缓缓流动,带着能灼烧一切的光芒

    。

    看着一直走神的明雀离,绿枝帮他整好衣服,想了想又鼓起勇气问道:“夫人是做噩梦了吗?别担心,梦里都是反的,不会成真的。”

    明雀离的眼睛动了动,看向眼前的侍女,“为什么这么?”

    只觉得主子眼神莫名吓人的绿枝讪讪笑了,她将腰带系好,声地解释道:“奴婢时候也常常做噩梦,醒来的时候也老是好一段时间反应不过来。后来我再做噩梦,我娘就把我抱在怀里,告诉我梦都是假的,渐渐的也就不害怕了。”

    “只可惜,她早早地就走了,我还没来得及孝顺她……”

    绿枝喃喃出口,随后一激灵,连忙道:“是绿枝多嘴了,夫人恕罪。”

    她刚才怎么像着魔一样,在夫人眼前这些呢!

    明雀离收回在她面上的视线,淡淡地道:“无事。”

    绿枝再也不敢多嘴,生怕一不心之下再做些多余的事,全程安分无声地侍候明雀离洗漱。

    明雀离更没有话,他今日一起床都没有什么精神的样子,脸上的笑容更是淡淡的,好像一瞬间就会没有了似的。

    直到他们踏出了房间,绿枝才隐隐听见了一句从旁边传过来的话,悠长深远。

    “不是噩梦……该是美梦才对。”

    明雀离看着院子里开得如火如荼的凤仙芍药,那是前几日萧风来让人移植过来的,眼下开得正好,像是能灼伤人眼一般的艳丽。

    确实是美梦才对,明明他当初什么都没能做到。

    没能开那扇铁门,没能赶到那个宫殿,更没能……更没能来得及见那个人最后一面。

    留给他的,只有一捧被弃之不用的灰烬。

    今日正是去参加王跃海举办的赏珠宴的日子,所以明雀离才会一早就起来,前去赴宴。

    萧风来当然不去,且不他初回京城,正是忙的脚不沾地的时候,这赏珠宴也只邀请了女眷,王跃海可不敢让那些手握权势的大人来参加一个商人的宴会。

    不过就算如此,萧风来想到那王跃海的古怪之处,还是配备了最精良的侍卫,将马车护得严严实实,又让手下的张好亲自陪同,唯恐出现个意外。

    马车悠悠地行驶在大道之上,来往的贩百姓难免要指指点点,然后听闻身边懂行的人一脸艳羡地开口:“那是将军府的车驾。”

    这么大的排场,怕是连皇宫里都是少见的!

    “夫人,到了。”绿枝的声音从外面响起,带着几分欢快。

    明雀离今日穿了一件红色华服,也是之前在漠城做的几件衣裳之一,上面的火焰纹无声地流动着。

    蓝姬则坐在他旁边,一双湛蓝色的眼睛无声转动着,别有一股子诡异的味道。她的脸苍白,看向明雀离的眼神带着深深的畏惧和忌惮。

    “我过,在我的手下,不能惹事。我护着的人,你最好一根头发都别碰。”明雀离冷冷地看着她,“昨日只是警告而已,再有下次,剥皮挖眼取珠的事情,我也是会做的。”

    蓝姬狠狠地了一个寒颤,似乎是感觉到了那被深深记在血脉里的痛苦,眼带惊恐地看向明雀离,拼命地摇头。

    “你有记性,那是最好的。”明雀离轻轻用银钗挑起她的下巴,沿着女孩美好的侧脸划过,最后蓦地在她额头上方停住,“明白吗?”

    蓝姬瑟瑟发抖地点头,从额头上流出的鲜血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却连眼睛都不敢眨,任由鲜血蔓延到下巴,又缓缓滴落到车厢的地毯上。她的瞳孔本能地竖起,像是感觉到了来自血脉的威压,从骨髓里冒出的寒意冷得她直哆嗦,但却丝毫

    不敢冒犯眼前的人类。

    “明白就好,乖。”明雀离勾唇,收回了银钗,又拿起一旁的锦帕,“你看,都流血了,也不知道擦擦。”

    他的动作温柔,却让蓝姬不寒而栗,动都不敢动一下。

    锦帕很快就擦干净了一切,那额头上的伤痕也早已不见踪迹,恢复了一片洁白如玉。

    而此时,也该下车了。

    虽然京中达官显贵多看不上王跃海的商人身份,但他到底是大梁数一数二的珠宝商,是真正的豪富。他又有几分本事,能够在京城这块群狼环伺的地方保住自己的家业不被“贵人”们染指,自然也是不可觑。

    更何况,对于这些整日里被养在深宅大院的女人们来,王跃海身上的珍奇首饰,足够她们放下身段,前来参加了。

    这其中,除了明雀离这个明显是来看热闹的人之外,京城相府的二姐,顾晚离的好姐姐顾晚秋自然也前来参加了。

    “妹妹,你也来了?”明雀离刚在宴会上落座,就看到顾晚秋款款走过来,神色亲昵。

    明雀离玩味地看着她,可有可无地点点头。

    被明雀离宛若看跳梁丑的眼神气得一僵,但顾晚秋又随即想到了什么,坐到了他一旁的椅子上。

    明雀离没有理她,悠然地量着周围的景象,顺手拿起桌子上摆放的一个珍珠手串把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