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也知道今夜确实是卫姝救了大皇子, 但只是一想到她不仅有孕, 还立下了如此大功, 这皇上待她怕是更胜从前了，她便止不住地担忧。

    又看着床上格外虚弱的大皇子，暗叹了口气, 随后才慈祥地笑道：“钰儿刚醒来，身上肯定不舒服吧, 待会儿喝了药, 便好好地睡一觉, 什么都不要想了，好不好？”

    大皇子乖巧地点了点头：“是, 钰儿一定乖乖听皇祖母的话。”

    “真乖。”太后又是一笑, 随后才转过头吩咐德妃道：“好好照顾钰儿，可不能再出什么差错了。”

    德妃红着眼眶忙点头道：“是，臣妾遵旨。”

    “臣妾也留下来一同照顾钰儿吧。”蔡皇后向太后和韩元晔请示道, 更是满眸心疼地望向大皇子，“多一个人总会多一分照应。”

    太后对于蔡皇后此举很是满意：“嗯, 既然这样，那皇后就留下来照看吧。”

    “是。”

    韩元晔也点头道：“辛苦皇后了。”

    蔡皇后用手帕擦了擦眼角道：“钰儿也是臣妾的孩子, 往日里也喊臣妾一句母后，今夜他遭逢大难, 臣妾心里也是难受至极, 只想为他做些什么罢了。”

    德妃在旁看着蔡皇后这惺惺作态的模样, 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若她的皇儿出事了，这后宫里笑得最开心的人只怕是她吧！

    如今这贱人竟敢拿她的皇儿作借口装出这良善的模样来，当真是虚伪至极！

    “嗯，辛苦皇后和德妃了。”韩元晔又宽慰了蔡皇后和德妃几句，才扶着太后离开了。

    韩元晔与太后并排走在前头，裴映岚等人跟在后头，与两人保持着一段距离。

    “皇上，昭嫔既怀了皇嗣又立下如此大功，你算如何嘉奖她？”太后平静地开口问道。

    韩元晔知太后不喜他独宠一个女子，怕他会如先皇般糊涂，但是他不愿再委屈他的蜜儿了，便如实道：“儿臣想要册封昭嫔为容华。”

    太后脚步一滞，眉头轻皱道：“那待她生下孩子后，你是不是就想把她封为贵嫔了？”

    韩元晔抿了抿薄唇，并不搭话，因为他比较想封他的蜜儿为昭仪的，但这实在是太眼了，只能先把计划搁置了。

    太后知道韩元晔虽然孝顺，但性子果断，他决定了的事就不会改变了的。

    所以卫姝晋封为容华之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了。

    心中一沉，太后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了：“你是一国之君，该懂得权衡之术才为上策，不该一味专宠，免得昭嫔她被冠上狐媚惑主的罪名。”

    韩元晔目光冷了下来道：“母后多虑了，昭嫔她救了钰儿，又怀有皇嗣，于皇室有功，于社稷有功，晋封她也是理所当然的，朕倒要看看谁敢胡言乱语。”

    太后第一次体会到被儿子忤逆的难受，她冷着脸道：“皇上心里有数就行了，哀家也不多了。”

    着就吩咐道：“岚儿，扶哀家回去。”

    裴映岚一直跟在两人身后，加之两人并没有压低声音谈话，所以她自然把两人的对话都听入耳中了。

    她一边暗叹卫姝的受宠，一边担忧着该如何铲除这个强劲的对手。

    乍闻太后的吩咐，她立马上前，恭敬且心地扶着太后的手，“是，太后……”

    韩元晔知道太后是恼了自己了，神情依旧平静，待目送太后等人离开后，才往卫姝院子的方向走去。

    月色下，太后神情凝重地看着身旁的裴映岚道：“岚儿，今夜的事你也是看在眼里了，皇上他是铁了心要抬举那昭嫔的，你……可想清楚了？”

    裴映岚敛下眸中的情绪，语气里带了几分怅然道：“姑母，皇上他待昭嫔真心一片，根本容不下旁人，岚儿怕……”

    太后断她的话，紧紧地握着裴映岚的手道：“如今钰儿身子已毁，失了继承大统的资格了，所以……你懂哀家的意思了吗？”

    裴映岚浑身一颤，随后才目光坚定地抬起头道：“刚刚是岚儿想岔了，还请姑母助我！”

    太后终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道：“好孩子，哀家知道你是个有造化，我们裴家的孩子，自然是尊贵无比的，那家户又如何能配得上你？”

    话毕，裴映岚眼睛同时划过几分亮光，脸上也适时地露出激动：“谢姑母成全！”

    “嗯，回去吧。”太后扶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仿佛两人刚刚的谈话不曾存在过一般。

    裴映岚越发尽心地服侍太后了，只是她看似乖巧的面容下却藏着几分嘲讽之意。

    若是刚刚她直接应下了，把自己的野心毫不掩饰地袒露出来，太后怕是又要忌惮和防备她了。

    她唯有一次次试探，才能得到太后的真心相助。

    回到寝殿中，太后在裴映岚的服侍下，很快就安睡了。

    裴映岚心翼翼地放下了床帐，才和宫人们退出了门外。

    “秦嬷嬷，这是我新制作的安神香，若是太后半夜醒来睡得不安稳，您便点上一些。”裴映岚把一个精致的盒交给了太后身边的心腹嬷嬷，神情担忧道：“我怕太后挂念大皇子而彻夜未眠，本想替太后守夜，却不曾想太后垂怜，只得麻烦秦嬷嬷了。”

    秦嬷嬷眼中带笑道：“太后一定知道五姐的孝心的，今夜您也折腾了一夜了，赶紧回去歇息吧。”

    裴映岚不放心地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却又耐不住秦嬷嬷的再三劝慰，只好带着人回去了。

    待裴映岚走远了，秦嬷嬷才推门而进。

    太后在床帐里悄然坐了起来，问道：“如何？”

    “五姐非常担心您，不仅送来了她自制的安神香，更想替您守夜，但是被奴婢劝回去了。”秦嬷嬷如实道。

    太后眼中露出欣慰之意：“哀家总算是没看错人。”

    “这些日子以来，五姐对您的孝心，奴婢们可都是看在眼底里的，她是您的亲闺女也不过分。”秦嬷嬷跟在了太后身边多年了，话自然要比旁人要亲近和直白些。

    加之裴映岚自入宫以来，性子温和善良，待谁都是和颜悦色的，对太后的起居饮食更是亲力亲为，丝毫不懈怠。

    秦嬷嬷对太后是忠心耿耿的忠仆，自然是非常喜欢孝顺太后又乖巧懂礼的裴映岚了，所以有时不免也会在太后面前替她上几句好话。

    太后浅笑道：“看来你对这丫头的评价很高？”

    秦嬷嬷不解道：“五姐至纯至孝，待您是极其用心的，难不成太后您不喜欢她？”

    “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谈何喜欢？”太后摇头道：“当初哀家也是动过想要裴家女入宫为妃的算，想着就算下一任皇帝不是出自裴家女的肚子里，但能有一个亲王外孙，裴家的风光也能延绵数十年，却不曾想裴家的女儿都不甚出色，哀家也只能熄了这心了。”

    秦嬷嬷在太后身边服侍了多年，自然是知道她的想法的。

    裴家看似风光，实则内里早已衰败了，裴家家主无用平庸，下一代里也大多数是碌碌无为之辈，也许待太后百年后，裴家这表面的风光，也会随着她而去。

    这让太后实在是忧心不已，否则她也不会想去用一个后妃一个皇子外孙去维持裴家的风光了。

    所以当裴家老夫人把伶俐聪慧又美若天仙的裴映岚带到太后面前来时，太后更是如获至宝，直接把人接到宫中住，这里面的意思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每每皇上来这寿康宫，太后都会有意无意地让裴映岚在皇上面前多露脸。

    但很可惜，皇上对裴映岚是客气有余亲近不足，更不用是向太后讨她为妃了。

    但秦嬷嬷知道，太后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的，大皇子二皇子身子孱弱，这宫中再无皇子所出。

    若裴映岚成功为妃，还诞下一子，那太后必定会全力协助她和她的孩子登上高位，以保裴家百年风光。

    “五姐聪慧可人，太后定能如愿以偿的。”秦嬷嬷笑道。

    太后叹了口气：“若是往日，哀家自然是放心的，只是如今皇上他全部心思都落在那昭嫔身上，即使岚儿再好，皇上又怎会留意到她呢？”

    “昭嫔立了大功又怀有身孕，皇上待她自然是不同寻人的。”秦嬷嬷知道太后担忧，又笑着道：“只是这昭嫔有孕不能伺候皇上，总得有人去伺候吧，您是不是？”

    “对啊，还有九个月呢。”主仆两人对视了一眼后，太后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