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后, 卫婳情绪才平静了下来, 走到梳妆台前, 开了妆奁的最下面一层的柜子，拿出了那被剪得碎极了的玫红色绸缎。

    雁儿见状，立马拿出了火盆子。

    两人默契极了, 把剩余的绸缎一点一点地洒在火盆上。

    直至把所有的绸缎烧完了，卫婳才彻底地松了口气：“你等会儿亲自把这些处理掉了, 切勿让旁人看见了。”

    雁儿虽不知卫婳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忠心, 当下便捧着火盆子出去了。

    卫婳无力地瘫坐在软塌上，眉头紧皱。

    每当甄贵妃为难羞辱她时, 她便会穿上那玫红色的闪珠缎裙到御花园的大树下, 用那石子狠狠地扔向那只叫做百灵沙雀的大鸟上。

    因着卫泽玩物丧志，读书不行，却最爱吃喝玩乐, 他曾经就养过这么一只又大又丑的鸟雀，此雀天生最爱红色, 也只认得红色，性子气暴躁, 但也颇有灵性。

    而御花园的那只百灵沙雀刚刚产下了鸟蛋，越发暴躁警惕, 所以每每卫婳用石子扔向它的时候, 它都会对卫婳怒目而视, 但也许是顾忌着鸟窝中的孩子, 它竟任由那婴儿拳头的石子在自己的身上。

    日积月累，那百灵沙雀对身穿红色衣裙的恨意越来越深。

    直至那日甄贵妃恰好到御花园准备再次羞辱自己时，百灵沙雀对她开展了攻击。

    甄贵妃一时大惊，摔倒在地，二公主便也早产了。

    当初她站在旁边又惊又喜，当初她不过是想着甄贵妃最爱穿的便是那红衣裙，又想着可能有一日甄贵妃经过这御花园时受些磨难了，让她在宫中众人失了脸面罢了。

    却不曾想那百灵沙雀竟如此勇猛，直接把甄贵妃给啄早产了。

    美中不足的便是发生这一切的时候她也在场，这也成了甄贵妃迁怒自己的由头。

    卫婳难受地捂着额头，心头依旧萦绕着一股不安，皇上他……会不会已经知道了她所做的一切？

    但转念一想，她做的极其隐秘，就连雁儿都不知道，皇上又怎么会知道？

    这般想着，卫婳又是松了口气。

    永福宫主殿中，惠妃心翼翼地把已经熟睡了的大公主放到了锦帐之内，动作轻柔地为她盖上了锦被。

    待听到身后的动静时，她才带着人出了寝殿。

    “侧殿那边如何了？可有闹起来？”惠妃斜靠在软塌之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之笑。

    无诏不出，便是变相的软禁，处境只比冷宫中那些疯子好一些。

    “回娘娘的话，卫嫔把房间里服侍的人都赶了出来，听底下的人是卫嫔崩溃大哭。”惠妃身边的大宫女谷兰道。

    “这换谁不哭呢。”惠妃又是一笑：“同样是怀上龙裔，昭嫔不仅连升两级，日后还有机会亲自抚养孩子，她却要眼看着自己的孩子交由我抚养，这天壤之别，谁又甘心呢？”

    “娘娘，卫嫔若是诞下皇子……”

    惠妃自然是懂她的意思，皇上虽是让她抚养卫婳所生的孩子，却不曾言明把孩子挂名在她的膝下，若日后卫婳有东山再起的一日，不准这孩子就再也与她没有关系了。

    既然如此，那她就要让卫婳再无东山再起的一日！

    眼眸中划过几分亮光，惠妃在谷兰耳边细语了几句。

    谷兰闻言后便快步出了殿门。

    避暑山庄里。

    卫姝正带着人在亭子处乘凉，晚风习习，舒服得很。

    又因着这避暑山庄里只有她、德妃和大皇子这三位主子，而德妃则日日在殿中照顾大皇子，半步不离，所以在这避暑山庄里，她不用再像往日般动不动就对人行礼问安，倒也惬意得很。

    吉儿替卫姝着扇道：“主子，这天渐渐暗下来了，不如先回吧，不然天黑路就不好走了。”

    卫姝也怕天黑容易出什么意外，便也点头道：“嗯，那回吧。”

    只是当一行人正准备走出这荷园的时候，便突然听到一股细微的啜泣声，在这寂静的黄昏中，显得格外的诡异和可怕。

    吉儿慌忙把卫姝护在身后，壮着胆子上前道：“是什么人在那里？赶紧出来！”

    哭声立马就消失了，只听见草丛中传来簌簌的声音，好一会儿才看到一个身材瘦的太监从里面爬了出来。

    只见那太监浑身颤抖地跪在地上，语气里都带着颤音道：“奴、奴才狗子参见昭嫔娘娘！”

    卫姝凝眉，疑惑地望向那太监道：“狗子？你刚刚哭什么？”

    狗子闻言，身上更是颤抖得厉害：“请娘娘赎罪！奴才不是有心惊扰娘娘的！”

    吉儿声在卫姝耳边道：“主子，奴婢看着这太监身上有伤。”

    卫姝的目光落在了那太监的手掌上，果然看到那一大片的乌青，又瞧这太监瘦弱的模样，便料定他身上肯定还有其他的伤：“你是在哪里当差的？”

    “回娘娘的话，奴才在驯兽房中领差事。”狗子如实回答道。

    卫姝点了点头，但她并不想多管闲事，也不想因着这太监可怜而心善地把人留在自己身边。

    只是当她看到这太监眼中那微弱的期盼和心时，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若是在现代，也不过是个游戏坑人的学生罢了。

    “吉儿，你派人带他回去收拾东西，再帮他找个好去处吧。”卫姝道。

    吉儿知道卫姝心善，又见那太监也确实可怜，便点头应道：“是，奴婢等会儿亲自去办，主子还是先回去吧，天都黑齐了。”

    因着耽误了一会儿，天已暗了许多。

    她虽然可怜太监，但在她心里可没有什么事情能比卫姝的安危重要。

    “恩。”卫姝又看了一眼太监，才扶着吉儿的手走远了。

    狗子忙再次磕头道：“奴才谢娘娘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