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生不知道为什么，沈昱要当作没看见他，甚至是完全不认识他的样子。

    简直一路战战兢兢摸回了寝室。

    相比胆战心惊的叶生，林琅心情就好多了。

    就算回寝室后，几个舍友眉眼间都是隐忍的厌恶，躲避瘟疫一样远着他，他也不在意，哼着歌自行去洗漱。

    第二天早上，林琅就得到了叶生肯定的答复，他一点不意外地心想，果然如此，然后倒头又呼呼大睡。

    再过一天才是周末，林琅在美容院里给叶生了个电话。

    他悠哉悠哉地敷面膜，手指无聊地绞着头发，嘴里还要着他在外面忙，没时间亲自带叶生去那家酒楼，就给了叶生一个朋友的号码。

    又：“拜托啦部长，我们那很讲究形象的，就是服务员也要好好扮扮。”

    “可我再怎么拾掇，也就这副样子，总不能跟女孩子一样化妆吧？”

    林琅被他得噎住：“总之，像昨天的那副眼镜你就别戴了，难看死了。”

    叶生更呕气，他是这个星期才配的新眼镜，花了五百巨款呢，要不是被沈昱那天压坏了眼镜腿，他都舍不得换。

    居然丑……

    他的品味有这么差吗。

    回寝室取了隐形眼镜带上，到了目的地，林琅的朋友很快又给了他会心一击，也嫌弃他的眼镜难看，让他要在这做事就别戴了。

    叶生差点抬腿走人，不带这样的。

    地方不在市中心，反而像他们学校一样在郊区，四周不算繁华，车水马龙，倒也热闹。

    风景独好，没有高楼林立，起来还就这家酒楼最高了。

    林琅是私人办的酒楼，专门做私家菜的，没有门路的还进不去。

    叶生看着，怎么更像是传中富豪贵族出入的会所？

    要是吃饭的地方，规矩不用这么严吧。

    林琅的那个朋友，一个叫麦凯的，不知道是中文名还是英文名的男生，亲自出来才把他领进去。

    “我们得快点，上班时间是十点半开始，头发梳好，你还要化妆换好衣服。”

    “服务生一定要化妆吗？”叶生纠结，他发誓，他长这么大都没碰过任何化妆品，为什么来替个班而已，一定要他化妆，太不适应了。

    那人坐在梳妆台上，抱臂将叶生全身量个遍。

    确实天生丽质，肤色瓷白，一抹滴血般殷红的美人痣，衬得人光彩夺目。

    分明是不容亵渎和侵.犯的庄严相貌。

    可惜当代多是没有敬畏心的人，这样的好样貌反倒容易勾出人心底的恶念。

    玩坏他，蹂.躏他，占有他！凌.虐他！

    叶生坐在椅子上，陡然全身起鸡皮疙瘩。

    他对面的麦凯笑起来很公式化，像是有意做出亲近人的表情。

    把他的刘海全梳上去后，微微一笑：“也可以，谁让你不化妆也好看呢，你去换衣服吧。”

    叶生感觉怪怪的，无暇多想，抱了麦凯给他的服务生制服跑进更衣室。

    麦凯这人跟林琅差不多的年纪，连长相类型都一样。

    无聊等叶生出来时，见叶生带过来的书包拉链开着，里面露出一角。

    他一点不客气地抽出来一看，是一本《普通语言学教程》，作者索绪尔，他听都没听过的名字。

    不是崭新的，有翻阅出皱褶的痕迹，随便一翻，密密麻麻全是整齐的笔记。

    会看这种闲书，还把笔记记得这么认真的人，绝不会来他们这种地方工作。

    也就是，这个叫何叶生的男生，和他，和林琅，和他们这里所有人，都不是一类人。

    麦凯眼底一言难尽，他问已经换好衣服出来的叶生：“林琅有跟你过工作要做的事吗？”

    “没有，他叫我有问题都问你。”叶生正和制服纽扣奋战，这衣服穿着让他全身别扭。

    想起林琅就这么随便把他托给麦凯，确实不妥。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我替他做完这一天就走。”

    至于林琅要帮他引荐留下来的提议，他实在无福消受。

    “我知道了。”麦凯忽然变了脸色，目光一沉，敛了那公式化的笑容，冷冰冰的。

    叶生不懂他怎么就变脸了，他最近惹人恼还不自知的本事，这么厉害了吗？

    昨天一个沈昱的今天又来一个。

    “戴上你的眼镜，今天一定要跟在我后面，别乱走，别乱看，更不能随便抬头，记住了吗！”

    麦凯突然一凶，粗鲁地把叶生别好的刘海又放下来。

    叶生只得抚着刘海，乖乖应一声：“好。”

    这规矩贼大的酒楼，要不是受人之托，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麦凯在这里好像挺有身份的，至少是个领班，叶生只要跟着他，在后面端端盘子，递递东西，连包厢都很少进去。

    更多在后厨转，等客人走了就进去扫卫生，叶生在方面是轻车熟路的，做起来不难。

    就是奇怪这么简单的工作，为什么有这么高的薪酬，难怪林琅舍不得这份工作。

    不过再好，他还是直觉自己待不下去。

    还有就是奇怪，偌大的酒楼几乎都是男服务生，一个女人都不见，连进来吃饭的客人都是雄性物种。

    叶生都快要把这个地方吐槽光了，终于迎来一天中客流量最大的饭点，有事做了，也算拿着薪资不烫手。

    他不得清闲，麦凯比他更忙，而且麦凯一忙起来就顾不上他了。

    等突然发现叶生跟着他进了一个包厢，麦凯后悔把他推出去也来不及了。

    这个包厢坐了很多大老板，还是咸猪手很多的大老板。

    叶生像模像样学着麦凯端菜放盘，最重头的一道不知名汤由他放入餐桌中央。

    桌子大，距离远，他得使劲倾了身体，手臂才能够着，腰肢随之折成一个漂亮的弧度。

    邻近的一个中年男人眯眼一笑，在叶生腰上拍了拍：“看你们老板把你们压榨的，这腰细的，工作累吧。”

    叶生顿时全身一僵，脑子短路，慢了半拍想：这人话就话，手为什么要放他后腰？

    麦凯迅速反应过来，几步跨过两个座位，一屁.股把叶生挤开：“中午忙，这是临时叫过来帮忙的，什么都没培训好，有不懂事的地方，马总海涵。”

    何叶生不是他们这种在编的少爷，所以老不死的土财主，别随便人主意啊啊！放开你的咸猪手！

    麦凯心里抓狂，表面依旧是完美无缺的公式化笑容。

    竟然不是酒楼的人，那个马总知道这不是他能乱来的地方，只得作罢。

    还不甘心地，在有编制的人员麦凯身上揩了两道油。

    叶生先被麦凯赶了出去，没看到。

    他一脸梦幻，想去洗手间洗把脸清醒清醒，这都什么鬼地方。

    麦凯不放心跟他一起：“那只咸猪手没乱摸你你哪吧？”

    不是他，同是来嫖的客人，怎么就是有上不得台面的，连他个卖的都瞧不起。

    的就是那只马总！哼。

    “麦哥，你能不能老实跟我，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就是普通酒楼，也不会有这么不老实都顾客吧？随便调.戏男服务生。

    “这……”麦凯用了点力推开洗手间门，话音戛然而止。

    叶生捧着脸惊成了呐喊状。

    洗手间发生了凶案！还是正在进行时的凶案！！

    一个有着T台模特般黄金比例身材的男人，正对隔间里的人疯狂拳脚踢。

    鲜血从门底下的缝隙流出，淌了一地。

    后面还围观了一圈马仔叫好！

    “断你的腿，让你敢犯到我们秦哥手上！”

    “揍死他秦哥！”

    “让我们也动个手吧秦哥，看着手痒痒，哈哈！”

    ……好不喧闹的场面。

    叶生苍白着脸，转头一看麦凯。

    麦凯扯了他手臂跑：“别话，快走。”

    “谁！！？”阴冷的警惕嗓音。

    人的那个秦哥跟长了顺风耳一样，这么多嘈杂的声音里，都发现了他们的动静。

    那人是特别漂亮的那种长相，刚好和鹿鸣那种寡淡的样貌风格相反，透着一股子张扬华丽，狂野不羁。

    叶生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时候他还有空拿那人和鹿鸣比较。

    他和麦凯夺命狂逃，生怕后面的人追上来。

    “你们这到底是做什么的啊！”他几乎绷不住，要崩溃了，心里一阵后怕。

    夜总会都不带这样放肆人的啊！

    他们这比夜总会还不如呢！

    麦凯也后怕，没了好气：“我们这是南风市有名的鸭子会所你不知道啊！”

    “我、我怎么会知道这种东西！”叶生气结。麦凯有意照拂他，他是感受得到的。

    可这不代表他能接受这种地方！原来他和林琅都没跟他明的是这个！

    叶生暗恨自己怎么这么单纯，没有及早发现。

    “我要回去！林琅的班我不——”叶生扶着缓气的雕花栏杆，忽的哑然失声。

    他背后的房间，成奎维持着开门的动作，全身僵硬和他眼对眼。

    成奎觉得自己开得真不是时候。

    包厢门洞开，正对着外面的沙发上，赫然坐着一人，沈昱。

    轻飘飘抬眸看人。

    沈昱开口就是先发制人：“叶生，你怎么在这？”微微的疑惑中还有淡淡的惊讶。

    叶生欲哭无泪，他要怎么跟沈先生解释清楚，他不是那种不自爱的人。

    沈昱接着故意皱了皱眉头：“叶生，这不是好地方，不适合你来。”

    叶生急得不出话，他怎么就嘴拙不会解释呢！

    幸好，沈先生仁慈，也聪明，猜到了他是有苦衷的。

    “是不是有隐情？是有人诓你过来的，对吗？叶生跟我清楚，到底是谁。”沈昱语气温柔，眼底暗藏冷意。

    这三步，环环相扣，演技惊人，情绪转换自然。

    既使叶生完全陷于被动，只能跟随他的节奏思考，又足够摘出他自己，让叶生的注意力不放在他身上，反而对他心生愧疚和善解人意的感动。

    果然叶生忙不列颠点头，眼里充满感激，可要到是谁诓他的，支支吾吾又不清了，他想当面问清楚。

    沈昱眼底愈发不耐了，不是针对叶生的，而是那个不知死活，要把叶生拉下海的人。

    他面上掩饰得好，十分有耐心地宽慰叶生，不想就不。

    反正叶生心软，他却不是个仁慈的人。

    叶生愈发自责了，心里对林琅也更加不悦了，这人一定要给他个法，到底是不是不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