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远走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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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里沈昱, 他带叶生去替鹿鸣要个法。

    叶生头皮一阵过电般的发麻。

    身边这个环拥他的沈昱, 和昨晚与他一场欢愉的男人,别无二致。

    却莫名气场不对。

    这导致他到秦也的别墅时,失了气势。

    不过秦也此刻也不用他的气势压制了。

    这个叶生印象里一向光鲜亮丽, 意气风发的模特、赛车手、情场老手, 现在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狼狈不堪地在一地狼藉中喝酒。

    四周的玻璃碎片, 破烂家电,还是两天前造成的,没人收拾。

    “你们来做什么。”看清来者, 秦也随手扔了酒瓶, 挑衅似的挑挑眉。

    叶生突然不想话。路上想好的质问措辞都不出口。

    “你在做什么?”他诧异反问。

    “他在难受,想不通,憋闷,都行。”成奎找了一把还完好的椅子搬过来,沈昱不露声色隐忍腿疼,似是随意坐下,微笑。

    “我以为你抛弃了一个玩腻味的人会很开心地另寻新欢呢, 看来你的心志也不过如此。让我这个长辈想想, 嗯, 万花丛中过的情场浪子,竟然发现自己栽在了一只雏鸟身上,不敢置信、震惊、畏惧、害怕?彷徨无措, 不知道该怎么办?啊,我这位长辈怎么的——”

    心情不虞的男人就有闲心毒舌,句句戳人伤口。

    “秦也,长这么大,你早该知道什么不能招惹,不是什么人都能给你玩弄。”

    秦也精致漂亮的面孔顿时扭曲变形。

    “想架?我可不敢伤了你。”秦也转头不耐烦,嘲弄叶生。

    柿子要挑软的捏。

    “那你就敢伤害大哥!?”叶生丝毫不示弱,“你怎么敢害他落一身伤,发着高烧找到我这求助!”

    “我他妈怎么知道!”秦也突然暴起,一声大吼,叶生忍不住一抖,沈昱却镇定自若,目光冷冷。

    秦也抓着头发在屋里乱走,一边又吼了几声:“我他妈怎么知道!我跟他好好分手,他不听!他莫名其妙找过来要跟我谈谈,谈个屁,我只会跟人上床约.炮,他要架我就陪他,不过我关我屁事!”

    “你真以为大哥不过你?”叶生。

    秦也一滞:“是他要反抗我,要不然我们不会做得这么惨,我要叫医生,他突然就跑了……”

    叶生气得捡了东西扔他。

    秦也抱头蹲下,却不是防挡,而是抓着头发压抑嘶吼:“我他妈怎么知道有种人不能招惹,我他妈怎么知道我会陷进去……没有人告诉我应该怎么爱人,没人教过我……没人教过我要怎么跟人好好谈谈……”

    哭腔回荡在冰冷的别墅。

    叶生惊讶发现,秦也在颤抖。他在害怕?张扬跋扈的秦也,也会有害怕的东西?

    叶生顷刻胆气十足,目露鄙夷:“这是孩子都知道的事情。”

    沈昱此刻起身,玩味的目光从此地收回,再不想多看一眼:“好了,叶生,我们该走了。”

    “嗯。”叶生闷闷不乐回应。

    沈昱牵着他的手离开。

    ——

    鹿鸣要走。

    他的脑回路一向和叶生他们不一样。

    虽然失去了父母的资助,也在师大名声扫地,荒废了训练,如果是叶生自己,怎么也不该放弃学业。

    可是鹿鸣,他待不下去了。

    从这点来看,他真的是个任性的人啊。

    想走就走,不管目的与后路,不计较钱财时间,抛下各种世俗偏见,只要他愿意。

    就像他和秦也在一起时一样犟,一头热栽进去,全心全意,不管不顾。

    叶生感叹着,努力帮他想办法,宁愿暂时休学,或者考研去其他学校也好啊。

    可是鹿鸣就是一根筋,认定了的事不会改。

    是像他这么废的人,再读下去也没用,他到哪不是混日子过。

    还有跑步,当初选这个专业也是因为不知道该选什么,勉强他的长跑速度还能看,勉强文化分够得上师大分数线,就来了。

    好随便的人生。

    叶生心累叹气,和于洋在食堂送别鹿鸣。

    三个人沉闷地吃着送行饭。

    于洋偶一抬头,对面的叶生无声泪流满面。

    于洋惊到了:“叶生你怎么了!?”

    叶生哭着:“这煲仔饭太难吃了。”

    于洋一颗心落回去,没好气道:“你有病啊,吃了两年了,现在难吃!”

    “就是难吃。”鹿鸣也发话了。

    于洋无奈了:“好好,你们人多,你们得对。”在人店里嫌弃难吃,等会他们能不能出得了这个门还不定呢。

    吃完端餐具到回收处,于洋看他们两个平时能吃得干干净净的餐盘现在剩了一大半,嘀咕:“难道这煲仔饭的厨师失恋了?”

    所以做得这么难吃。

    叶生咬唇又是一副要哭的表情。

    于洋那个愧疚啊,急忙保证:“好好好,我不了,不了。”

    路灯下。

    鹿鸣脸色苍白,精气神大不如以前。

    他那次发烧生病前就这样了,只是叶生之前没注意,还当他是熬夜游戏的缘故。

    叶生和于洋也是自己的事情太多了,忽略了朋友。

    仔细想想,就是从秦也带着鹿鸣去外面玩得毫无节制开始。

    秦也这种人只会顾自己,巴不得鹿鸣玩开了呢,哪会提醒他注意身体。

    鹿鸣没经验,脑子一热就忘了所有,玩疯了又不知道克制和调理自己。

    叶生看着这样的鹿鸣,眼眶渐渐又湿热了。

    鹿鸣反倒没有他这样的伤心,过了那段最难过的日子,他又恢复了从前的一派从容淡泊。

    “走到今天的地步,我谁也怨不着。”鹿鸣勾唇笑笑,像以前一样笑得闲适冲淡。

    “只是叶生,我已经回不了头了,你还来得及。”

    鹿鸣意有所指,这种时候还关心他的状况,叶生眼泪夺眶而出,满声哭腔:“大哥,你不要这么。”

    “如果我没遇见过他,”鹿鸣低低道,“如果我没遇见过他,我不会知道自己还能喜欢男人,我会继续原来的人生计划,像大部分人一样,毕业之后回老家,在老家的县城里当个体育老师,娶妻生子,过着最普通的生活。”

    “那个妻子可以是玉英,可以是任何女人,我可能不是很爱她,但我会认真对她好,孩子可以不用多,两个就好,无论他们是谁,我都会好好待他们,尽到一个丈夫、父亲的责任。”

    “如果有那一天,叶生,我们应该会像高中的时候一样当最好的兄弟,一起逛遍县城,偶尔回去看望退休的鹿老师和老殷,陪他们下下棋,喝喝茶,惹鹿老师生生气……”

    两辆毛驴“突突”,发着扰人清梦的噪音,在凌四点的马路上骑行。

    叶生载鹿鸣的行李箱,于洋载鹿鸣的人,一起送鹿鸣去车站。

    十一月底的天早就冷了,虽然南风市这座南方的城市不会下雪,也有朦胧的冷雾笼罩都市。

    鹿鸣缩着身体躲避刮人的寒风,双手插.入衣兜,突然脑袋一低,靠在于洋背上。

    于洋登时全身一激灵,车头拐了个弯。

    他还是不太适应两个突然弯了的兄弟。

    鹿鸣知道他不适应他的亲密接触,闷声道:“村长,我就靠一会儿。”

    于洋答了一连串的“好好好”,兄弟都这样脆弱了,他也不能吝啬贡献肉.体不是。

    只是鹿鸣没靠一会,一辆骚气的跑车突兀横插过来,于洋为了躲开,差点没撞上电线杆子。

    叶生也及时刹车,停下,扶正他的毛驴。

    从跑车上跳下来的人,不是秦也还能有谁。

    “鹿鸣,你要去哪。”秦也来者不善的样子,对鹿鸣虎视眈眈。

    “你、你来干什么!”叶生停了车子跑过来,凶巴巴地挡在鹿鸣前面。

    “鹿鸣去哪已经不关你的事了吧。”

    “啧,什么玩意。开车不担心,无异于自杀啊喂。”于洋是识时务的人,但更不是怕事的人,换以前,就是自损八百也得胖揍秦也一顿。

    可他身后还站了个鹿鸣。

    于洋知道当务之急是先把鹿鸣送走,至于秦也那子,以后再教训也不迟。

    当即他忍气吞声,嘴里道了个歉,为他的毛驴擦到了秦也的昂贵跑车。

    又让叶生回去,自己发动毛驴,想拉了鹿鸣上车。

    鹿鸣却挣脱了他的手,把叶生往他这边一推:“你们让让,别波及到。”

    望着对面的人,鹿鸣声音平淡道:“让开,还有,你让我们的车差点撞倒了,跟我朋友道歉。”

    秦也一动不动,瞥过鹿鸣身后的于洋和叶生,还是撕不下脸皮道歉。

    怎么可能道歉,当初他的朋友撞伤了人,到现在他们俩都没有悔改的意思。

    鹿鸣也不意外,喃喃道:“越到这个时候,越能认清你的人品。”

    “秦也。”鹿鸣忽然一扬声。

    秦也刚面露惊喜,瞳孔瞬间放大。

    叶生总算明白,秦也别墅的那一地破烂是怎么回事。

    鹿鸣做到了叶生没做到,于洋想做到的事——他胖揍了秦也一顿!

    正如他以前跟叶生过的话,他一套军体拳就够教训人了。

    本事不在多,在于精。

    秦也挨了一拳头,很快反应过来,习惯性回手,热血上涌时,又想起昨天叶生的话,有意识克制自己,不敢用力。

    也就是冷静下来这个时候,他终于发现,鹿鸣确实不是不过他。

    那为什么,以前他谁赢了谁在上面,鹿鸣毫不在意呢?

    看着马路牙子上成一团的人,叶生懵逼了一瞬,习惯性问于洋:“村长,我们现在该干嘛?”

    “傻啊你,当然是拉偏架了!”

    于洋撸了袖子冲上去,叶生刚想跟上,被人一把拉住手臂。

    是成奎,他朝后抬下巴指指,示意沈昱在车上。

    叶生有点方,他这回有跟沈昱当面报备过才出门的……

    “沈先生,你怎么来了?”叶生看看旁边秦也的车,难道……是沈昱将秦也压过来的?

    “不用管他,让他受着。”车窗里,沈昱懒洋洋哈欠,还没到他起床的标准时间,正犯困呢。

    凌乱的发丝翘起几簇,和平日里精致优雅的沈先生判若两人,这是越发在叶生面前没有架子,很不讲究形象的沈昱。

    “总不能让你朋友白受遭气,就这么走了。”沈昱漫不经心地。

    叶生默了一默:“沈先生,你是专门送秦也来挨揍的吗。”

    十分钟后,于洋分开了气喘吁吁的两男生。

    “够了吗,大哥。”于洋问。

    鹿鸣点点头,干完一场架,他终于恢复了一点劲头,至少看着不那么蔫哒哒得吓人。

    于洋一拍手:“成,那我们继续赶路,火车要误点了。”

    叶生看到也对沈昱:“沈先生,要不然你先回去吧,还能睡个回笼觉。”

    他得继续送人。

    叶生得有点心翼翼。

    车窗里的沈昱看到沉默了一瞬:“不必,我跟你一起送,等会跟你一起回去。”

    他的迈巴赫不远不近缀在后面。

    叶生真是如芒在背,迎着寒风哒哒哒骑到火车站。

    兄弟几个也没什么好的,互相抱了抱,鹿鸣过安检进了候车厅,叶生和于洋就出来了。

    回去时有个问题,叶生要是上了沈昱的车,他的毛驴就没人骑,沈昱的迈巴赫可不是面包车,没空间放。

    “要不我还是……”

    沈昱眼皮都不带掀的,指指成奎:“你,下车。”

    转头温柔倦意地对叶生:“叶生,你有驾照吧,你来开车。”

    “噢。”叶生倒不奇怪沈昱怎么知道他考过驾照,就是……

    “沈先生,我怕把你的车剐了。”叶生一脸纠结。

    “没事。”沈昱身体力行表示对他的支持,他从后座下来,坐上了副驾驶。

    沈先生表示他财大气粗,根本不在乎毁坏几辆车。

    成奎看得心里直冒酸水。

    沈老板你有本事就自己开啊,让老婆开车载你算怎么回事!

    相比战战兢兢,将迈巴赫开成乌龟速的叶生,毛驴上的成奎一脸憋屈。

    他一个在役时,开过最豪野军用卡车,最气派坦克,还给老领导当过司机的男人,居然沦落到骑丑不拉几的女式电动车。

    日了个狗了……

    车里的空调温度被沈昱调得很高,叶生有点不适应地空出一只手摘了围巾。

    这是为了骑毛驴时挡路上的冷风的,现在就用不着了。

    沈昱原本慵懒地支头靠坐着,忽然伸手捉叶生的手,比常人低的体温吓了叶生一跳。

    “沈先生,我在开车,不能乱动。”

    “手都冻红了。”沈昱苦恼地,覆在叶生手背的大手逐渐不老实,暧.昧地摩挲着。

    叶生后背一阵酥麻的电流窜过。

    “太冷了,我帮叶生暖暖手吧。”沈昱自顾自地贴心式完,捉了叶生的右手放在嘴边哈气。

    叶生觉得……明明沈昱的手更冷。

    叶生有点搞不懂沈昱想做什么,只得先停了车在路边,准备好好跟他道道,开车时不能做这些三心二意的动作。

    岂料这正中了沈昱的下怀。

    他微挑了眉梢,戏谑轻笑:“叶生也有此意吗。”

    叶生:“啊?”

    沈昱立时覆上他微张的嘴唇,轻拢慢捻,嗓音低沉喑哑:“来温暖我。”

    叶生紧张得头皮发麻:“沈先生……沈先生,你别乱来,你不是还腿疼吗!”

    叶生想到了急救之策。

    沈昱也有应对之策:“所以呢,叶生,这需要你的帮助。”

    他略作苦恼地:“我不方便,那就只能麻烦我们叶生主动了。”

    叶生脸爆红,虚虚跨坐两侧,依附在沈昱怀里,慢慢的,软成了一摊水。

    沈昱玩味的话语一直在刺.激他,导致叶生在幕天席地白日宣yin的基础上愈发羞.耻,车也没法开了。

    回去了不敢见人,更是好几天不敢出门,因为沈昱依旧没放过他。

    过后几天,好容易才得空有了准许,和鹿鸣视频一次,关心一下远方的朋友。

    鹿鸣神色轻松,看着好像和以前没有两样,自如地着他这些天的行踪。

    他准备到处走,到处看,现在的定居只是暂时的。

    指不定哪天他起了兴头,又去了下一个城市。

    所以你就想这么容易地抛弃我这个室友吗。

    鹿鸣身后的年轻男生半似抱怨,半似撒娇。

    他从椅背后面抱住鹿鸣,热情洋溢地跟叶生招呼。

    这是个比鹿鸣更有活力,更有干劲的男孩。

    叶生发觉了鹿鸣和以前的不同之处,鹿鸣的心态已经老了。

    虽然比他和于洋都大两岁,却明明一直像个长不大的男孩一样,时常设些把戏逗人玩,沉迷不赢的游戏,能撩女孩心动,也会容易惹人生气。

    爱好请他客,不需要理由,想笑就笑,不用管笑点低,虽然像个老头子一样喜欢喝茶下棋,可在跑道奔跑时,依旧耀眼夺目……

    这样的鹿鸣,怎么就变了呢?

    叶生百思不得其解。

    鹿鸣推开偷袭要亲他的男生,佯怒把人赶走,回头看到叶生的担忧眼神。

    他重新在电脑前落座。

    “大哥你……”叶生有点怕,鹿鸣是为情所伤放纵自己,随便和个人在一起,不洁身自爱。

    “不是。”鹿鸣猜到他所想,歪了歪头,思考两秒补充道,“合租室友,唔……姑且算预备役男友,有望交往。”

    “别这样,大哥。”

    “我只是想试试,我不是非他不可。”鹿鸣温柔了目光,“别担心,叶生。”

    那你证明清楚了吗?叶生想问。

    越是执着于去证明,不是更代表放不下他吗?

    视频通话已经关闭了。

    成长仿佛是在一刻钟的事情,从男孩蜕变成男人,以新的角度审视往事、自身与身边人,渐渐想明白许多事情。

    叶生站起身,问房间另一头,时刻关注他动静的沈昱:“你,他为什么要那样对鹿鸣?”

    沈昱莫名觉得这个答案会很重要。

    他,是秦也吧。

    “我不会那样,叶生。”沈昱轻轻一笑,放下经书,来到他身边,“他是个胆的人。”

    怕爱人,怕负责。

    一个人干了那种亏心事就不能不成天撒谎、做假、欺骗。那种人就是当着他们最亲近的人当着自己的老婆孩子也不能不戴上一副假面具。

    叶生突然想到这句话,这是个可怕的发现。

    叶生脑袋埋进沈昱颈窝,沈昱顺势抱住他。

    “秦也还是个没种的人!”叶生恍似赌气的孩子气话逗笑了沈昱。

    “是,他没种。”沈昱自然没有不应的,随他赞同。

    叶生的姿态还像以前稚气,好像在寻求他的安慰,让他很满意。

    叶生忍不住哭,越想越难受。

    哭秦也,他和鹿鸣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恶劣的人。

    就算是分手,在他心里,也应该是鹿鸣和玉英的那种,好聚好散。

    哭自己,看不懂许多事。

    怎么会这么没用……

    沈昱抱着他柔声哄,一遍遍,我不会那样,相信我,叶生。

    又一遍遍亲吻着叶生,不动声色将人带进一场沉沦心智的情.事中,令人无法思考。

    作者有话要:  为什么鹿鸣不在意上下,因为他懒得动啊,哈哈哈,笨,秦也。

    注:“一个人干了那种亏心事就不能不成天撒谎、做假、欺骗。那种人就是当着他们最亲近的人当着自己的老婆孩子也不能不戴上一副假面具。”——出自玩偶之家,托伐。

    另外,明天去面试,晚上回来可能没时间码字了,勿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