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拂衣去
夏至完全没想到荀天弃还有这么一手,被“震字诀”扫中的他当场就懵了。
仿佛是被一个大铁锤砸中脑袋,夏至没有当场掉头就跑,结果却是整个人连带神魂都忍不住颤栗,提不起真元,直接僵在原地,攻防一体的血河失去控制,顿时崩溃。
早有准备的荀天弃趁机靠近,缩短为七尺长的水色剑芒横扫,击在夏至身上。
“铛”的一声,这是被夏至身上那件同为法器的法衣挡下。可惜没有主人意识控制又缺乏真元的法器,顶多只能算是一块的绊脚石,在第二击后被冻结以致其彻底失效。
荀天弃的第三击终于落在夏至的肉身之上,却是只留下一道白痕。《血海大法》并非只有“血海”能够拿出手,它还是一部炼体功法,原著中血螭尊者就是用这一点哄骗主角修炼它的。
如今,夏至的肉身强度堪比顶级的防御法器,荀天弃真想在震字诀生效的时间内杀人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感觉到自身血液不正常地沸腾起来,荀天弃呼出口气,身后隐约的“春”剑光芒大作,同时,他急速后退,避开血河的冲击。
“我倒是瞧你了。”夏至一改先前的漫不经心,神色显得认真许多,“你到底是谁?”
句实话,若夏至被惊出一身冷汗,那倒不至于,他就是有点惊疑。血魔宗的《血海大法》与鬼宗的《轮回三生法》得以并列元明大世界最难缠、最坑爹功法之首,就是因为修炼这两部功法的修士极难被杀死,就算是死了,他们还能无耻地复活过来!如果不能从根本上断绝他们复活的后手,那基本是杀不死的。
修炼《血海大法》的修士,从来都不怕围殴。他们是玩弄血与肉的大家,不仅能够控制自己的血液——控制自身伤势,还能在一定程度上控制其他人的血——影响或杀伤敌人。对他们来,拥有血气的东西,都是他们的“粮食”,就算是一人战多人,真元法力濒临枯竭,都不必忧心,因为只要杀掉敌方并吸取对方的血气,又会是一条满状态的好汉。
同等修为境界的单对单,即便失败被杀,他们还有机会复活,而且复活手段还是有两种方式任选。一者是“滴血重生”,本身只要留下一滴血、一点肉就不能算死透了,可以慢慢恢复过来。另一种方法则是夺舍血傀——这玩意平时可以用来协助作战,又能在生死关头充当夺舍道具,可谓是用处多多。
现在荀天弃就是面临着如此尴尬的场面,他顶多能够伤到夏至,乃至是杀了一次,然而对方花点时间、花点功夫,又能活过来。
因此,几次凭借震字诀与夏至维持着不胜不败的荀天弃听到梁宫的传音后,当机立断,再一次将前者震在原地,飞速远离闵家。
临走前,瞥了一眼躲在一边瑟瑟发抖的闵光,他也只是暗叹一声。他救不了闵光,带着这个人,他走不出北山城,走不出重重黑-幕。
等夏至从挣脱震字诀的控制时,脸色并不好看。在震字诀的影响下,他对外界的感应几近断绝。但是既然没有完全隔断,他就还能感知一二,如此自然察觉到“青年”的逃离。可问题是,对方不曾沾上哪怕半点的血雾,并且闯出了血雾笼罩的范围,他现在完全失去了对其的感应。
吃了不大不一个暗亏的夏至现在不只是怀疑对方是不是真的是云剑门弟子,还在怀疑对方顶着的那张脸,压根不是那个人自己的!
微冷的目光落到缩在角落处的闵光身上,知道自己无法从此人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心念一动,血河一卷,连人带着惨叫声一同吞没。
收起战春秋的刚刚发来的传讯,屠灭闵家的凶手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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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天弃脱离血雾范围后,再次用上《影行诀》,迅速远离北山城。
【不继续留下了?】
【不了,闵家被血洗,晚辈的任务时间怕是会被强行缩短。】
从将陈爽的信交给糜钊到如今,这些日子荀天弃可不是白过的。虽然他不敢靠近城主府以及一些隐隐给他带来危险感的地方,不过心翼翼地跟踪了几个人,蹲了几家房顶,勉强算是有所收获。
闵光与麦家大宅的人有联系,城主府里的某些人也跟麦家大宅有联系,而历史悠久的麦家大宅似乎与冬脉门有关,然而,今天他碰上的血魔宗弟子同样来自麦家大宅!他所知不算多,但就这么一些,足以让他感到心惊胆战。
亲眼目睹闵家被屠门,他更是受到不少的冲击。面对夏至的时候,他事实上有那么一丝害怕。
其实,受到冲击的又何止他一人,呆在诸天空间里的梁宫当时更是下意识断了“网线”,不敢多看。中短短的一句“闵家人被屠杀一空”,放到现实中却是可怕至极。
与最初得到血螭尊者的记忆时不同,那时候,梁宫像是一个看电视、电影的观众,是一个旁观者,即使观看到的内容再怎么血腥残忍,吐着吐着就习惯了。然而,闵家这事,他是置身其中,身临其境,两者的冲击力度不一样。
血雾过处,练气境一两层的人,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就变成了干尸,甚至脸上还是懵懂茫然,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修为高一点的,同样没有惨叫的时间,顶多就比前者多了一副表情——惊恐到扭曲的表情。修为再高一点的,他们能够为自身凄惨的遭遇发出人生中最后一声悲鸣,表情定格在绝望之上,或许还能感受到自己血肉被腐蚀、抽离的剧痛——如此一来,可能无知无觉地死去更加幸运。
幸好有血螭的记忆底,看见这般惨案,梁宫只是脸色发白,倒吸了口气,还得传音抚平荀天弃的惊惧。真真正正在外界的荀天弃第一次看到如此惨状,他的表现倒是跟梁宫差不多,受到梁宫传音后更是冷静了不少。
这么一对比,在面对死亡、面对杀人时,事实上梁宫这个现代人的心态那是远不及荀天弃,至少后者还能保持冷静,还有勇气在自己的修为不及凶手的情况下悍然出手。
梁宫在心里面略微赞叹一番后,传音问道:【你想好给云剑门的报告怎么写了吗?】
【嗯,就写陈爽师姐提供的情报。】荀天弃觉得,在这种危局之下,最好让云剑门以为他早已离开,不能暴露自己私底下再次进城的事。
梁宫闻言点点头。他可是知道闵家这一出事,正是东域乱局的开始,其中风云变幻,让人应接不暇,甚至堪称为大世界“纪元之劫”的□□。
【接下来你要去哪里?】梁宫又问。
荀天弃回道:【趁着有时间,晚辈想要以筑基境修士的身份走一走。】
之前没有易容,就算他换了一身衣服首饰都不太敢展露筑基境的修为,现在既然有易容的方法,荀天弃想彻彻底底地展现自己最强的姿态。用梁宫的话来,那就是要找同等层次的对手,毕竟虐菜是很难有所进步的。
到易容这回事,梁宫倒是早有准备。修行世界与武侠世界不一样,没有带个面具、化个妆、蒙个面什么的,别人就认不出来的法,在这里伪装,可没有这么简单。
原著中,主角用的是由血螭提供的阴损方式,在死人身上做功夫。而梁宫用的还是咒法,名为“幻形咒”,同样是除非修为境界在他之上,否则没那么容易看穿。
万事俱备,只欠荀天弃求助。终于在前些天,坐等“天命之子”找上门的模范“老爷爷”挥挥手就解决了“换个身份”这种麻烦,又刷了一波逼格。
看着荀天弃越跑越远,梁宫揪起一把嫩草。虽然荀天弃中途横插一手,但是将要发生的事,应该依旧会发生,毕竟夏至事实上没受多重的伤。不过,荀天弃了场就跑,原本应该与颜子敬、陈爽等人共同进退然后一起被龙磊带回到云剑门的剧情,就肯定没了。
又一次整理着剧情线索,琢磨着之后大致会发生什么的梁宫轻轻地咬住嫩绿的草尖,目光闪烁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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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先前城主曾厚遇刺,北山城都没有像现在这般人心惶惶。
闵家一夜之间死个精光,死状还是那么可怖。不明就里的人忧虑死亡会不会降临到自己身上,见多识广的人更是惊慌失措,企图远离这座城池。
接到消息的糜钊顾不得曾厚的安危,连夜带着师弟师妹直奔闵家。
“师兄,这……”
“《血海大法》,血魔宗!”
糜钊神色难看,其他人或许不能如此肯定,可他不一样,因为他本身就与血魔宗有着深仇大恨!俗话,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敌人,糜钊同样不例外,对血魔宗有着深入了解的他,又怎么看不出闵家人是怎么死的!
火云峰的弟子一听,自然深信不疑,议论纷纷。
“居然是邪魔道的人?”
“血魔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要屠灭闵家满门?难道是在挑衅我们云剑门?”
“这个闵光,不就是举报曾师叔的……”
“难不成是……灭口?”
正在细细思索的糜钊顿时猛地一扭头,吓得几个火云峰弟子闭口站直。
用严肃的目光截住师弟师妹关于此事的交谈,虽然糜钊本人同样有这个怀疑,但是不可随意乱。
“我们……谁!”看过现场没有其他发现的糜钊算暂时先回到城主府,等待城主府的调查,却突然发现附近多了一股强大的气息,转头一看,不由脸色一变,“战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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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钊鬓发散乱,盯着困了他一天的阵法,神色难看到极点。
之前战春秋突然出现并将当着他的面将三名练气境的弟子尽数掳走,为了救人,他不得不独自追去,并向城主府传信。结果却是他们四人全都被困在这个位于城外的阵法之中。而且过了这么久城主府依然没有寻找而来,他不禁生起不祥的预感。
“战春秋,你们冬脉门究竟想干什么!”
“冬脉门要与我云剑门为敌吗!”
糜钊已经喊了一天,然而战春秋并没有理会,他只是站在阵法之外,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血色的虚影突然出现在双手环抱胸前的战春秋身侧,逐渐变得凝实:“他们都交给我吧。”
战春秋看了眼阵法,又对着夏至冷笑道:“你给你就给你啊!”
“那你要如何?”面目变得清晰的夏至侧头问道。
“有本事,就从我手上抢走!”
“战……那是,血魔宗!”在阵法之中的糜钊感觉到外边的动静,顿时认出与战春秋交手之人的来历,不由喃喃低语,“冬脉门居然真的与邪魔道有所勾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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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厚一觉醒来便收到糜钊等人失踪的消息。
微胖北山城的城主手一抖,长叹一声,吩咐下人飞速传信云剑门,自身却是回到卧室,只留下管家王力。
“都是你们做的么?”曾厚的声音有些许颤抖。
“怎么,后悔了?当初求上门的时候的胆气去哪里了?”
满面麻子又脸色蜡黄的中年人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脸皮似乎一层被火烧灼的蜡,由上而下地融化,露出一张平凡无奇的脸,正是属于血魔宗的夏至。
曾厚脸皮抽动,双眼不敢与对方相对:“我之前还以为真的是被闵光那家伙发现了什么,原来他也是我们的一员啊!对了,我们之后应该……”
“呵!”夏至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背后一靠,面露讥讽,肯定地道,“你后悔了,后悔跟我圣宗合作了。”
曾厚勉强地笑了笑,颤着音道:“哪、哪有……”
“我也不和你废话了,陈爽联系你了对吧?约她见面吧。”夏至倾身向前,“好好谈,慢慢谈,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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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东城,云剑门驻地。
“师父这么急找我来是为了何事?”
“是关于北山城的事。”云言负手转身看向颜子敬,“闵光一家被屠杀一空,糜钊等人也失踪了,师门需要人手。”
颜子敬闻言,脸色不变,只是拱手道:“弟子明白了。”
“去吧。你办事,我放心。”云言顿了顿,才道,“心些。”
颜子敬微微低着头,应了一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