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笑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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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王怎么会遇刺?

    而且是在这么微妙的时候,谁不知道太子和宁王一起理政,宁王一旦遭遇什么不测,首先被怀疑的就是太子一派。

    太子与宁王相争,最坏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到那时候,即使皇后被降位,太子被废,依照无嫡立长的惯例,顺位下来的是韩王。

    韩王同为程皇后所出,是太子的胞弟。

    如此明显的行径,昭然若揭,程氏一派应该不会那么蠢。

    「是谁做的?」她问道。

    太子眼下最重要的是心谨慎,只要平稳渡过这段时间,不再被人挑出错处,陛下未必会另立太子。

    所以,这事应该不是太子做的。

    景修玄已经换好衣,坐在桌子边,喝了一杯茶水。慢悠悠的品着,似乎并不把宁王遇刺的事情放在心上。

    「来,坐过来。」

    他拍拍身边的位置,郁云慈抿嘴一笑,坐到他的身边。

    「天下人都以为宁王遇刺,是太子所为,其实不然。」

    「那是谁做的?」

    她疑惑地问道,能猜到不是太子做的,但猜不到究竟是何人所为。毕竟现在宁王挡的是太子的路,对太子最有威胁的也是宁王。除了太子,其他几位皇子不会这么做,也没有理由这么做。

    除非…有人想渔翁得利。

    她怀疑的眼神看着身边的男人。

    他脸一沉,睨她一眼,「不是我。」

    虽然他原计划也是如此,但还未付诸行动,便被宁王自己抢了先。先前,宁王曾对他再三表示过无意皇位。

    然而人心难测,宁王伤得不轻,却并无性命之忧。谁能保证这不是一招苦肉计,目的就是拉太子下水。

    「不是你?」

    那还能有谁?

    她凝眉细思着,后宫三足鼎立,除了程成方三派,那四皇子的生母不过是个嫔位,且一直不显。总不可能是四皇子吧?

    「那会是谁?」

    他眉眼深沉,这女子居然第一时间就怀疑他,真是欠收拾。眼神瞄到她的腹部,自顾地再倒一杯茶水。

    见他如此态度,她脑子里灵光一现,喃喃道:「不会吧,是宁王自己做的?那可真够狠的,他就不怕有什么闪失,假戏真做?」

    都通往皇位的路是鲜血铺就的,没想到,不光是有别人的血,还会有自己的血。宁王这招够狠,此事一出,所有的怀疑全部指向太子。

    太子便是喊冤,也是百口莫辩。

    事实上,太子真的觉得冤枉。

    宁王出事,不用想,他都知道所有人都会怀疑自己。他立马跑到正康帝的宫外,哭诉着自己的无辜,指责着有人蓄意陷害。

    最近这几天,他处处心,生怕出错。父皇安排他与宁王一起理政,分明就是动摇了心思。这般处境,他哪里敢踏错一步。

    谁知,再是谨慎,还是出了事。

    正康帝靠坐在龙榻上,脸色有些黄。身体一直不见起色,加上心胃处的苦痛,令他心情越发的暴躁。此时听到太子的声音,更是怒不可遏。

    他脸颊瘦得厉害,从发病到现在不足一个月,就像换了一个人。

    太子还在殿外喊冤,声声泣血。

    「让他滚!」

    因为对自己的身体有预感,更是易怒。

    「陛下,您莫气坏了身子。」安妃温柔地劝慰着,对张东海使着眼色。

    「孽障,全是孽障…」正康帝怒吼着,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听到他急咳出声,忙递了一杯水。

    殿外面,张东海弯腰站在太子的面前,低声道:「太子殿下,陛下正在气头上,您先回去吧。等陛下气消了,您再来。」

    「张公公,孤是冤枉的,孤一定要和父皇清楚,二皇弟的事情真的不是孤做的。还请张公公代为转告父皇,就孤…真的冤枉。」

    「殿下,陛下圣明,您若真是冤枉的,陛下一定会还您公道。只是眼下,陛下怒气未消,您无论什么,恐怕都于事无补,不如缓个几日。

    太子沉思一会儿,无奈地起身,「多谢张公公。」

    「殿下折煞老奴了。」

    太子张了一下嘴,想问张东海父皇的病情如何。但一想到张东海只忠心父皇一人,便是问,也问不出什么。

    「如此,孤就回去了。」

    太子回去后,日日关在书房中。太子妃几次求见,都被他拒绝。那个费尽心机得来的妾室,自是香消玉殒。

    若不是那个妾室,他何至于落到如今的地步。以前有多宠爱,现在就有多恼怒。

    他坐在桌案后面,想起最近发生的事情,烦躁不已。

    要是二皇弟遇害而死也就罢了,偏生保住性命,害得自己被泼一身的脏水。究竟是谁干的?他头疼地想着,莫不是程家那些蠢货帮了倒忙?

    真是一群废物,自外祖父去世后,程家那些人没一个可用的。他心火一起,手一扫,把桌子上的笔墨砚台全部扫到地上。

    犹不解恨,跳上去,拼命踩着,直到地板上一片狼藉,全是墨迹。然后他一屁股坐下来,也不管衣袍上有没有沾到墨汁。

    原想着,过个几日等父皇气一消,再去求见。

    却没想到等来程家老大的消息,且还是坏消息。宁王遇刺一事,陛下交给顺天府去查。顺天府尹秦大人原是程家的外甥,程家出事后,秦大人却未受波及。

    秦大人大公无私,并未因为与程家的关系而避讳。

    最后查到程家老大头上,证据证明宁王遇刺一事,正是程家老大所为。秦大人立马上了折,不出一个时辰,折子送到正康帝的寝殿。

    正康帝一阅之下,雷霆大怒,猛咳之中,带了血丝。一看到咳出的血,比前些日子要多,更是当下就命人拟了旨。

    程皇后被降为妃,连个妃号都没有,唤作程妃。而太子则成了平王,平者平庸也,这可不是一个好字。

    如此一来,事情比之前更乱。

    中宫无主,若是再立太子,应当立长。可平王就是长子,真要再立,储位还是落在他的头上。于是众臣猜想着,恐怕陛下会再立皇后。

    这个皇后的人选,良妃自认为她自己当之无愧。

    她还没有高兴太久,就传来平王遇刺的消息。而且平王这次遇刺,虽然伤得没有宁王重,可是却废了一条腿。

    平王腿被废,良妃是很乐意看到的。

    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所有人都会觉得是宁王做的,包括之前宁王遇刺的事,都有人开始怀疑宁王施的是苦肉计。

    若不然,为何宁王虽然伤重,并未丢失性命。而平王虽然伤势不重,却成了残废。一个身体有残缺的皇子,是不可能被立储的。

    正康帝同样生疑,这样的结果,他根本不愿意看到。做为先帝的独子,他自无兄无弟,顺风顺水地长大登基为帝。他没有经历过兄弟相残,不知夺嫡的残酷。

    所以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们,为了皇位自相残杀,一个重伤在床,一个成了废人。几乎是一夜之间,他的病情急转而下,整夜咳血不断。

    无论是什么吃的,他都入不了口,一吃就会吐出来。

    殿门口,跪着所有的太医。

    几位御医在内寝,面色沉重。

    「你们告诉…朕,朕是不是…限将至?」

    「陛下,微臣等无能!」

    御医们同进跪着,伏地不敢起身。

    安妃咬着唇,「真的没有法子了吗?」

    「回娘娘的话,臣等无能为力。」

    龙榻上的正康帝紧紧地闭着眼睛,他脑子还清醒着,却能感觉到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那种身体抽离的痛,让他恍惚觉得魂魄都在离体。

    室内静得吓人,成太后和方太后都在。

    「你们这群庸医,宫里养着你们难不成是吃闲饭的?不是风寒吗?哀家不信,怎么就治不好了?莫不是有人心怀不轨,授意你们欺君?」

    方太后的声音尖细,听得正康帝越发难受。

    方母后到了现在,都还不忘诬蔑成母后,可见在她的心中,皇位权势胜过一切。

    这么多年,成太后和方太后算是首次见面。方太后年纪本就许多,自是看着比成太后年轻。加上抹了淡妆,气色尚佳。

    相反,成太后本是先帝发妻,年岁已高。最近日日吃斋念佛,身穿素色的简单衣裙,脂粉未施,都能看到眼底的青影和眼角的皱纹。

    两下一对比,正康帝的心就偏向了成太后。

    成太后听完方太后的话,眉头皱起,跟着问御医们,「方太后虽然心急,但她问的话哀家这里同样有一问,陛下一向身体康健,怎么会因一个的风寒就能病到如此地步?」

    为首的御医心地半抬着头看了一眼正康帝。

    「但讲…无妨…咳…」

    得了正康帝的话,御医才敢把陛下得的是反胃之症的事情告诉两位太后。成太后惊得倒退一步,嘴里喃喃:「怎么会是反胃之症?陛下…皇儿…」

    她扑到龙榻边,泪如雨下。

    方太后反应过来,也跟着扑过去,嚎啕大哭起来。

    比起成太后隐忍的低泣,方太后哭得很大声。正是因为声音太,显得有些假。正康帝实在是不想看到她,倘若她不是自己的生母,早就命人拖出去。

    「母后,朕…无事…」

    这声母后,不知是唤谁,方太后想凑过去应着,不想听到成太后接话,「你一向懂事,哀家记得…你八岁那年发烧,烧得脸都通红,还跟哀家没事。若不是哀家非让太医给你瞧,只怕你就要生挺着。」

    正康帝时候的事情,方太后一无所知。

    「朕记得…母后彻夜守着朕…都没有闭眼…」

    「皇儿…你若是难受就告诉母后…」

    「母后…」

    方太后早就停止了哭声,干瞪着眼看着他们母慈子孝。明明是她的儿子,为何却成了别人的儿子?

    她看着成氏拉着陛下的手,听着对方轻轻地着那些她不知道的往事。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安妃早已泣不成声,垂首立在一旁。方太后茫然地抬起对,就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人,不由得怒火中烧,喝道:「你哭什么?陛下好好的,就是你天天痴缠着他,凭空带来晦气!」

    「母后!」正康帝用力一喊,接着猛咳起来。

    成太后眼一沉,亲自倒了一杯水,扶着他喂下。

    安妃被方太后一喝,已经跪在地上。正康帝无力地抬手,「爱妃…你…起来…」

    这下,方太后的脸挂不住。陛下是何意?都到这个时候还护着成家的狐媚子。她正欲要些什么,就看到他瘦长的手无力地摆着。

    「母后…朕乏了…」

    成太后和方太后忙让他好好歇着,轻轻地出门。成太后看了安妃一眼,安妃立马跟过去,送她们出去。

    方太后脸色不虞,冷着脸走在前面,脚步未停,朝寿安宫走去。

    等她带着宫女走远,成太后才拍着安妃的手,「这些日子,陛下承你照顾着,你受累了。」

    「太后,臣妾不累,能照顾陛下,陪伴在陛下左右,那是臣妾的福气。」

    「你这傻孩子…你且忍忍,多年前姑母许诺你的事情,一定会如你愿。」

    在安妃年少时,成太后不止一次过,她会成为这宫里的女主人。成家费了那么大的心力扶持先帝,要的不止是几十年的富贵。

    成家的女人就应该进东宫,然后入主中宫,以后居于祥宁宫。

    「姑母…我…」

    「好了,别了。」成太后制止她,「我们成家的姑娘,岂能容那些贱婢压着。你回去吧,哀家有事会叫你。」

    「是,太后。」

    安妃目送她离开,她脸色沉重。回到祥宁宫后,独自坐在大殿上,屏退所有人。目光平静地看着空荡荡的宫殿,突然笑了起来。

    「陛下,您可看见了?您断了臣妾做母亲的权力,您宁愿要一个贱人生的孩子,也不愿多看臣妾一眼。您享受着臣妾娘家的好处,却处处防着我们。您以为,您拆散太子和夕颜就能高枕无忧了吗?不…您错了!您在九泉之下好好睁眼看看,将来坐上龙椅的一定是我成氏的血脉!」

    她眼中有泪,脸却是笑着的。

    恨意在她的眼眸中,毫不掩饰。

    突然,她身体委顿,面露哀色。

    那恨意盈满的眼中开始泛起泪光,最后掩面哭泣,「皇儿…我的皇儿…母后对不起你,母后有罪…」

    哭声似悲鸣,幽幽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