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 7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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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和鬼鬼们论治国。

    “盛唐天宝年间,传统农耕的高度发展,各行各业产生许多新的经济因素,比如作坊,唐玄宗未能加以利用,没能在给予适应的体系化配套建设,草草应付,只设置相应行业的税使征税,忘记征收税赋的人,都是老一套的人。”

    唐玄宗欲哭无泪:“皇上,那个时候,我已经年迈,没有精力了。”一句话完,叫他的祖先们一人踹一脚——治国没有精力,梨园唱戏、勾搭儿媳妇,有精力?

    皇上郑重点脑袋——唐玄宗年老了不做人,该打。

    “接下来爆发安史之乱,八年内战,社会经济倒退,新经济随之在战乱中大幅削弱;新经济因素,与农本可能出现的矛盾,在萌芽中被消除,看似稳定,其实是新文明萌芽的一次死亡。”

    宋太祖开口:“这一点,吾等都认同。安史之乱平定,但它造成的影响巨大。其中之一就是,七大姓氏再次上台,以姓氏论英雄,天下文化大乱。”

    宋朝的皇帝们都重重点头,要不哪来五代十国的大乱象?那乱的不光是生活和战争,还有文化发展。

    皇上胖脸严肃:“第二次,出现在北宋年间。宋代的经济发展良好,市民经济发达,各种服务市民阶层的行当与新事物都出现,交子、飞钱、瓦子,活字印刷术,书、外卖,相应户籍制度中的‘坊郭户’作为一个单独户种,被确立。

    还有海外贸易繁盛,北宋的造船技艺,乃是一个新高,新经济因素再次到来,王安石变法中出现的‘免役法’‘均输法’都是针对新形势下的具体要求。‘市易法’”皇上重点,“是朝廷力量利用货币,发展经济的雏形。”

    宋仁宗和宋神宗一起叹气。

    宋神宗回答:“皇上,那个时候的大宋,新旧争斗,保守派和改革争斗,北宋出现前所未有的党争,就连苏东坡那样的开明人士,都被打入保守派”

    那次变法,可以是一次华夏可能进入新经济的会。但是,虽然比大唐开宝年间成熟一些,毕竟时条件还是不太成熟,农业仍是绝对的主导经济。律法条文、保守派与变法派官员、皇帝、文化思想都是农耕式样。

    王安石变法无法成功。靖康之变,金兵、蒙古兵一路追打,新经济没有了,传统农耕也发生暂时性衰退。当然,这不是元朝技艺落后,元朝融合全世界的技艺水平,技艺之发达,郭守敬等人研究的滴漏、天文观测,至今还没有人超越。

    可是元朝太大了,大的治理不过来,堪称野蛮生长。

    大明太祖看一眼元太祖:“朱载垣,你要记得这个教训。那元朝,可以占据大半个地球,现在的奥斯曼连它弟都算不上,元朝才是真正的横跨欧亚,元朝公主出嫁,光海上走了两年。”

    元太祖不想搭理大明太祖。

    皇上认真思考,此话很有道理。

    王安石变法之所以失败,原有体制、思想,还是占据大多数,改革派的思想方式,也不太成熟。

    靖康之变,蒙古入主中原,农本与新经济的矛盾,因为民族矛盾、战争矛盾等等,强制性化解。

    这一次,就是大明的现在。

    皇上做总结:“这一次,新的经济模式终于冒头成功,和农耕经济的矛盾也最为突出,导致土地问题,变成大明的主要问题。”

    宋神宗好奇:“皇上是,江南的外包、外卖等等生意模式?”

    “然也然也。新经济因素建立于农本经济高度发达,根据历史经验,农本经济发达必然导致土地兼并——土地是利益最高的物资,人人争抢。一旦土地兼并酿成社会动乱,必然摧毁脆弱的新经济冒头,如今的大明,危矣。”

    “如果大明不能解决这个问题,必然遭遇内乱。若再遇到天灾,加上内外战争,或者真有可能蒙古、女真问鼎中原,和南宋时期一样,民族矛盾加大,社会经济再次倒退,取得暂时的安稳。”

    鬼鬼们一时都不话。

    天天土地兼并是朝代更替的罪魁祸首,这么一分析,才知道真正的原因。

    此乃历朝历代都要经过的周期性矛盾,也所以,有人“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盛极必衰”

    大明太祖提出来:“朱载垣,福建和广东沿海海贸发达,作坊林立,和内陆大不一样。”

    皇上摇头:“他们争斗的目标不是土地,而是银子或者金钱,其实性质都一样。一个地方最大利益的垄断行为,银子兼并、土地兼并,一撮人占据最大部分的资源。总体上来,都是一样”

    皇上伸比划:“经济发展——土地兼并、财富兼并——贫富差距激化、阶级矛盾激化——天灾人祸一锅炖——经济衰退——”

    鬼鬼都不言语。

    任何一个族群、地方、国家,都是一个金字塔。极少数的人,占据最大部分的物资,穷苦人在底层,占据大多数的人口。

    区别在于,这个金字塔的形状,是等边三角形,还是偏平的三角形,也就是中等人家占的比例多少。

    汉武帝对此,非常有感触。

    “当年我要打匈奴,国库没有银子,养不起兵马,就要加税。当时的大汉朝,经过几代人的休养生息,无为而治,养出来一大批中等富裕人家,整个社会都可以是富裕的,即使是穷苦人家,也能看到希望,而不是直接面对最顶级的富裕人家,灰心绝望。”

    “可是加税后,顶级富裕的人家没有变化,你要收税,加税,整合盐铁买卖,他们有各种方法逃税漏税。

    因为他们的权利太大,家族太大。中等人家受到的影响最大,穷苦人家活不下去。打仗打了几年后,大汉的底子都打完了,上层人享受战争的果实,中等人家破败,穷苦人家卖儿卖女”

    汉昭帝刘弗陵弱弱开口:“我继位后,没有实权,还有内乱。老百姓活不下去,都去造反。‘盐铁会议’就是那时候召开的,必须改革。罢除榷酒,改革制度,废黜冗官,减轻赋税”

    皇上挺同情刘弗陵。

    刘弗陵真心委屈:“人都我捡到皇位,其实”其实我就是给我爹擦屁股,所谓的“昭宣中兴”,就是实施各种爱民的内外措施,将汉武帝后期遗留的矛盾大体控制。刘弗陵伤心自己的命运,他情愿做一个闲王。

    哪知道汉武帝也伤心:“我废掉最爱的太子刘据,也是没有办法。”

    皇上一个白眼给他。

    汉太祖忒看不起他:“你可别伤心了,看着膈应。你不就是一开始要借助太子,聚集一批儒家文人,天天宣扬国富兵强,要老百姓心甘情愿牺牲。结果打完仗后发现,不行啊,我的太子周围都是玩这一套的儒家人,将来这烂摊子怎么收拾?干脆废了太子,杀了太子。

    你你是人吗?你还不如秦始皇,要杀人就杀人,就是杀人了怎么滴?”

    汉武帝:“!!!”这是我祖宗,这是我祖宗。汉武帝憋的一张鬼脸那个难看。

    经历王安石变法的宋神宗,对此深有感触:“要改革太难。上层人家,有各种方法应对你的改革,甚至借着你的改革攫取利益。中等人家缴纳的税最多,被拖垮。穷人直接日子过不下去。”

    大明太祖瞬间担心:“朱载垣,你这次给富户加税,你要心。户人家不加税,但世家大族、士绅豪门会把负担转移出去,最终承受赋税的还是中户人家。”

    皇上郑重点头:“朱载垣明白。”

    大明的改革,要真正实施下去有多困难?皇上自然明白。

    皇上聪明,在扬州见到来自高丽的婢女,在宁波见到其他民族的女工,来到福建和广东后,更是清晰地感受到,这些地方的世家大族,对于土地方面的占有欲望,明显比其他地方低。

    他们也随着大明风气走,铺桥修路,盖新房子,雇佣民工、开办学院、补上税赋他们更喜欢银子,或者金钱!

    江南的文人大族喜欢修建园林和藏书楼,他们喜欢收藏字画古董,因为这些可以变成金子银子流通。他们都相信有银子就可以买到一切。

    可是银子哪里来?自然是借助他们里的土地,你要开办作坊,需要土地不是?他们都习惯了,利用土地收租子,或者,利用权利,去获取利益,而不是研究技艺。

    这些地方的土地本就不多,土地稀缺,珍贵。贸易发达,普通老百姓除了种地以外,一半的人口都靠做工拿工薪过日子,也最是喜欢银子。

    世界各地的人汇聚于此,东西方各种思想的冲击,衍生出一种新的思想模式,金银本位下的大明文人——福建人、广东人,夜里做梦都是银子。

    皇上对此,本来是挺看得开的——喜欢银子才有动力去奋斗哇,他是皇帝,给所有大明人一个希望,都去奋斗,不就是大明越来越好?

    可是,皇上还有一个重大事情要处理好——在给予大明人一个希望之外,杜绝改革折腾半天,依旧是,或者,变相加剧“富裕的越是富裕,穷苦的越是穷困”这种极端情况。

    皇上躺在南海柔软的沙滩上,面对蓝天白云,美美地吸溜椰子汁,一想起他的国库,回忆他到达福建和广东后的所见所闻,又是欢喜,又是沮丧。

    福建、广东的内陆多山,贫困。沿海富裕,比松江、苏州富裕,这里的作坊目前还没有松江、苏州多,只贸易实在是发达。

    朝廷的新关税法开始实施以后,这里的税收情况好很多。但还是麻烦的很。无他,土地几亩,粮食多少,那是能看见的,该收多少税赋,谁都知道。作坊里面,几排织,多少人工,也是能看见的。

    不交税,土地种不下去,作坊开不下去,作坊和土地一样,人跑不了。

    可是贸易发达的地方,来往若不是实物,交易不透明,收税就是个大问题。

    沿海富裕。富裕的是那么一拨儿人。官府不敢随意加派税赋,生怕伤了平头百姓,导致收支平衡是一个大问题。然后官府就年年求国库批银子,救灾,开山修路

    可这都不是最叫皇上郁闷的,这两个省份的情况,那个叫一言难尽。

    皇上到达福建后,突然间,所有人都不再和江南那时候一般,天天外出游玩,一个个的都跟着他一起转悠,皇上一开始还挺感动的,误以为,他们终于有点儿正经大人的样子

    顺德县原来有条水道挺好,水道两边的百姓都从这里出入,读书人游学考试、商人跑商、匠人做工好嘛,笃信风水的当地士绅,这条水道泄财,不能通,发动全县人给堵上,还告状知府,其他县的人来破坏顺德县的风水

    风水之风靡广东和福建,州府的士绅齐齐帮忙,官府没有办法,给士绅们告赢了,如今水道两边的百姓,包括顺德县百姓自己,要出入,比如绕其他河道,多走一天的路程

    文老先生那个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皇上目瞪口呆。

    福建和广东河流多,两条不同方向的河流冲击之下,形成沙洲,隆起高阜,土地肥沃、水源充足,是居住和种地的好地方。但是——就有人,不少人,两江冲击,于风水大不利,甚至天旱的时候,认为水都流走了,财富也流走了。

    乡乡都用桥锁水。

    更有不少乡镇,在河道两边大做法事,用石块在河道中间垒起来一个圆圈,大约占据整个河道一半的的宽度,推积泥土,种植芒草,使得水流回旋,是,财富回流!

    还骄傲地告诉皇上,那是罗星定盘!

    皇上亲眼看到,那牢固的石头圈儿,导致淤泥推积,河面太高。皇上都可以想象,一到雨季,河水暴涨无从流出,就是大水灾!

    兴王那个幸灾乐祸:“皇上,福建广东两省每年报上来的水灾,有多少是这样人为的,愚昧不堪。”

    皇上气啊。

    绯衣门主叔叔有模有样地:“世人沉溺风水,其精神,可叹可叹。”

    皇上就更气。

    还有更可气的事情在后头。

    福建、广东人如此痴迷风水,自然不能放过墓地,都想着各家祖坟是风水宝地,都想着老祖宗们保佑自家人升官发财。商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好地方,要建设作坊,士绅们跳出来,那是我家祖坟!

    老祖宗们住的比活人还好,那地方是真好!

    “为数十万风水宝地,为四方数千万坟茔之寄托,岂能凿石断脉?是故禁止,天下公心也!”皇上气得来,哪个天下的公心?大明人口增加,增加的人口要种地,要开荒,你这一句我家祖坟,那就全护着不能动?

    江南的士绅天天喊,皇上,江南文人多,税赋不好,要改革。

    福建广东的士绅天天喊,皇上,我家祖坟被刨了!

    皇上以前都不明白,这祖坟到底怎么了,如今可算是看到了。

    广东巡抚哭诉:“广东端砚好,官府组织几个商人,要办端砚作坊,也是防止当地人胡乱开采砚石矿,破坏环境,人员伤亡等等。哪知道,一伙儿士绅都来哭诉,那是他们家祖坟。”

    广东巡抚嘴皮子磨破,好歹,给他们另外找风水宝地迁移祖坟,一圈折腾,终于开始动工了,士绅们又跳出来,这里是他们的地方,他们要利润。

    好嘛,官府一分利润没有,吏师爷差役一个铜板的好处没有,给士绅们四成利润,才可以动工。

    然后商人们不干了。

    四成纯利润给士绅,他们要养人工,付出成本和精力,他们干什么?

    然后这事儿,折腾两年,荒废。

    皇上已经没有力气生气。

    然而皇上还是太天真。

    新会县县令是一个好官,也要做政绩,在沿海建造一座堤坝,一个是加强海上治安,一个也是为了彻底杜绝海水上涨,淹没田地人家,年年救灾的情况。好嘛,堪舆大家们、风水师们齐齐露面。

    这个堤坝太高,挡住文风,县里的学子们将来不好考状元。

    那个,堤坝太宽,挡住财气,县里的人生活会越来越穷。

    那怎么办那?

    要老祖宗们住的更高!

    县里的士绅们,都把他们的老祖宗移到堤坝上住!

    其他县的人一看,纷纷效仿。两省份的堤坝上,都是坟墓。然后又出来一个新行当,盗葬。

    何为盗葬那?就是我没钱没地位,争不过你。但我要把我祖宗的遗骨,弄到你祖宗的陵墓里,好一点的是沾光,狠一点的是直接把原来的遗骨给扔到河里

    堤坝上的坟墓,当然不好和山林的坟墓一般找人看守。盗葬之风越演越烈,好嘛,耗费巨资修建的堤坝,就这样,毁于一旦。

    红衣侠、青衫客都哈哈哈大笑。

    皇上躺平。

    大夏天里,皇上躺在龙舟上,内心悲愤的眼泪逆流成河。

    整个福建和广东,塔楼林立,坟茔茂盛、界碑密密麻麻。各个宗族界限分明,死人和活人界限分明。

    沿海富裕归富裕,问题也最多。宗族兴盛,官府命令下达不下去。各地方的士绅们掌握土地,发现土地不再是最大利润的时候,开始利用土地去获取最大的利润,想方设法地和农工商争夺利益。

    作坊开不下去,商人们就要另找地方。

    匠人们发现情况,也都开始移动地盘。

    农户们想方设法地开垦土地,和士绅们明争暗斗,造成这两个省好一摊乱象,到处是乱建乱造,环境破坏

    整个福建和广东乱糟糟的一团乱麻。富裕的人家,连田阡陌;贫困的人家地无卓锥。富裕的人家,千金立费;贫困的人家,缩衣节食。贫富两层分化越发严重,因为海贸新崛起的人家,为了挤进去上层,挤破了头皮。

    比如那位年轻的时候天天提倡新思想,抵制风水迷信的士绅大扬,晚年后为了家业兴旺再上一层,把父母的遗骨迁移“七”个地方!

    皇上白眼一翻,跟一条翻白眼的鱼儿一般。

    文老先生:“哎呦呦,皇上啊。这样下去可不行啊。世人孜孜不倦地追求好风水,现在官府和士绅们还能压制一二,等到这贫富差距再拉大一步,平头百姓开始拿命争,那就是天天械斗,纠纷不断。”

    皇上表示,他听不见。

    红衣侠的笑容和夏天太阳一样灿烂:“皇上,广东人,毛发是林木和山石;骨髓是地脉。都不给开矿哦。”

    皇上不在。

    青衫客哄着皇上:“皇上,这还是有灵的官员的。那位钦州知府就是告诉当地士绅,钦州这条河,卷曲迂回,绕城以流,若吞若吐,左支奔腾直冲州府,大不利,成功修建堤坝,至今也没人敢上去修陵墓。”

    皇上欲哭无泪。

    福建、广东的士绅们迷信,那一切都是为了利益,为了利益可以做出各种改变。可是普通老百姓他们也是为了利益,可他们不懂不明白,天天被各种法糊弄。

    广东人的村子,前面打井,中间住户,后面是坟墓。你要动一下他们的祖坟,他们就能和你拼命。

    之前三水县有几个榨油作坊特别好,生意兴隆。当地人中的作物可以买去榨油,油渣可以肥沃土地,多好?

    可是当地士绅插不进去,眼红,到处,这榨油作坊把当地的灵气都“榨”没了,然后几个村子的老百姓一拥而上,把榨油作坊给撵走了

    就给撵走了

    蓝天碧海,海风拂面,皇上躺在南海柔软的沙滩上,吸溜着大椰子,满心琢磨赚银子。皇上越想越是伤心,吸溜完一个椰子,拿起来另外一个,接着吸溜。

    谢丕忙完一天,回来歇息一会儿,一眼看到皇上“颓废”的样儿,误以为皇上被这一路上的情形,给打击到了,安慰道:“皇上莫担心,只要皇上好好的,大明维持这个发展方向,总是会越来越好。”

    皇上乜他一眼:“朕知道。”

    “朕在烦恼,怎么赚私库的银子。朕担心,全大明人都富裕了,朕是天底下最穷的一个。”

    !!!

    !!!

    谢丕灰溜溜地离开。

    谢家虽然也开始土地改革,清理处罚家族里的不良子弟,退回去乡亲们一半儿土地,补上欠国库的税收,拿出来银子给乡亲们修桥铺路可谢家还是富裕的。特别是谢丕来到南海后,那过的金子银子,真的是成山成岭。

    谢丕因为皇上的话心生警惕,赶紧杀一杀自己浮动的心灵,生怕将来被皇上当成大肥猪宰杀,背影那个叫仓皇。

    皇上瞄一眼,冲徐景珩笑的好像狐狸。

    徐景珩拉皇上起来,给拍拍身上的沙粒子,皇上就赖着他不动弹。

    南海的夕阳美丽,太阳的余晖照到大地,花花草草都和皇上一样慵懒舒展;照到大海,海面泛起层层波纹,闪出耀眼金光。

    皇上看着夕阳,幻想这道道金光都是金子。

    “徐景珩,朱载垣也要银子。”

    徐景珩:“银子好。”

    皇上的胖脸皱巴成一团:“没有银子寸步难行啊,徐景珩。我查抄几个世家的银子,和国库对半分。苏州、扬州、宁波几个地方收缴上来的税赋,都给了国库。”

    “皇上,那本就是应该进国库的银子。”

    皇上更委屈。

    皇上劳心劳力的一趟跑下来,结果就国库满了,个人私库几番倒腾,居然见底。

    要东厂加办几条大船做海贸?

    在南海开办作坊?卖到内地?

    还是,把目标放到福建、广东?

    皇上不放弃。

    “徐景珩,我琢磨着,南海到底还是底子薄,没有三四十年,没有消费力,只能作为供应地和航运地。”

    “很对。”

    “谢丕能在南海大刀阔斧地改革,谁不服抄家谁。可是广东福建不灵。广东福建境内,山泉环绕、林木葱茏、大雨来了不怕,天下大旱也不怕。这样的好地方,不是世家望族,就是祖坟!一旦强势动了坟地,会引发全大明人的反弹。”

    “厚葬长礼仪,儒家糟粕也,然一时不能废也。皇上慢慢来。”

    “朱载垣要耍流氓。以后谁再哭喊,我家祖坟被刨了,我不管,也要朝廷绝对不管。”

    “可以有。”

    “严嵩这几次立下功劳,应该升官了,我要派严嵩来广东。”

    “严嵩可以。但严嵩对经济之事不懂,要派人协调好他,也不能养的商人做大。”

    “晓得”

    扬州盐商做大,修桥铺路、兴办学院,交税也积极导致扬州一个城市,商人重于农人,文人没钱去经商,不丢人;商人有钱后去办学院,资助文人考科举,甚至找会捐助银子,送子弟进国子监学习

    士绅、官商、儒商、绅商分不清谁和谁。

    同时,也变相挟裹官府动作,比如运河和海运的争斗。这次皇上去扬州见到他们,他们就和皇上要求各种权利,甚至询问皇上,他们的社会地位在哪里。

    皇上鼻子皱皱。

    “沿海,士绅们投身商海,商人阶层也在向士绅阶层流动。以前,一个穷困儒生也令人敬畏,谁知道他哪一天登科及第做了官呢?现在,自从景泰年间开始,朝廷为了解决国家财政困难,实行纳监制度”

    当时大明情况危急,朝廷,只要缴纳一笔钱粮,就可以送人进国子监读书,出监之后还可以做官。刚开始,这个事儿还有资格限制,还有一个考核制,比如只有秀才可以纳监。

    到后来直接规定,不管什么人,只要能够加倍缴纳钱粮,就可以进入国子监,几乎使得纳监成为与科举并行,这也是国子监学生乱的原因之一。

    巨富之家纷纷掏钱纳监,国子监太学生人数直线上升。

    随后,朝廷又开捐银纳官之例。弘治末年吏部尚书马文升的统计,当时一千二百名低级京官中,有八百余人的官衔是用钱买来的。老百姓又分不清你这官儿怎么来的?导致商人阶层要穷困儒士越发嫉妒和痛恨。

    一直到皇上登基,内阁主持改革,朝廷财政堪堪收支平衡,再加上吏治改革,刷下去几批官员,这才压住风气。

    徐景珩笑:“如今从东南沿海到内地各个商埠,商人们都因为皇上一句“经商之人要纳税,要有兼济天下的责任感”纷纷行动起来。”

    皇上腮帮子一鼓,皇上也没有想到,商人也有这么多委屈。

    士农工商四民,商者最富,也是地位最低。如今山西商人、各地方商人参与道路房屋大建设,商人们就了,“商以懋迁有无,平物价,济急需,有显于民,有利于国,与士农工互为表里。”

    甚至很多商人,因此开始变得自重自持,真的有点儿,某种社会责任感。

    皇上对此很是欢喜。

    皇上不怕商人地位扶摇直上,也不怕他们保藏钱财。只要他们真的有这份责任感,真的能做关心家国天下、内忧外患的大明中坚力量,皇上就欢迎。

    “徐景珩,士农工商,都是大明人啊。”

    “皇上得对。天下最有活泼的精神,最有发达的能力。商人跑商,做人类活动的总关,除了商,别的再也没有这种价值。”

    皇上瞪大眼睛,徐景珩的,是大明的商人?

    徐景珩给予客观评价。

    “商人有这份认知,很好,要求也很合理。只华夏商人和西洋商人,到底是不同。西洋多山岭,地形类似于缅甸和老挝、交趾,不好形成大一统国家。国家里面也都是领主制度,不似华夏一般朝廷委派官员统一调度。

    将来西洋商人可以参政,甚至一个商号关系到国家大事。但华夏商人,几乎永远不可能。”

    皇上明白,华夏商人的地位始终在士族之下,随着银子的流通,商人必定超越农户和匠人。但就算商人再有钱,在政治上也低士族一等。

    “但是,农人和匠人,才是国家根本。”皇上眉头皱巴。

    “这方面,确实是最需要注意。皇上不是要研究飞行火箭?加油。”

    皇上果然有了兴致,半起身,趴到徐景珩的耳朵边,声的:“章怀秀的记忆里,月亮上光秃秃的,都是乱石头。没有嫦娥、玉兔、桂花树。没有花草树木,动物。”

    “其他星星上也没有?”

    “章怀秀也不知道。星星大,都火星上能住人。章怀秀的记忆里,好多好多人,密密麻麻,蚂蚁一般。”皇上着着惊吓,“他们都梦想穿越时空,都大明好。空气好、蔬菜新鲜”

    徐景珩摸摸皇上的包包头:“那皇上好好修炼,将来穿越时空去看看。”

    皇上眉开眼笑:“朱载垣和徐景珩一起啊。”

    “皇上喝了两个椰子,还是要吃一点饭菜。还有今儿的大字,还没写。”

    皇上:“!!!”

    奈何徐景珩着话起身,皇上拖着他的胳膊耍无赖:“喝饱了,不吃饭。”

    “去吃饭。”

    皇上生气:“徐景珩也吃饭。”

    “陪皇上吃饭。”

    皇上顿时气消。

    晚上的时候,皇上洗漱沐浴,上床后还呱呱呱:“我知道,这次南下,每次我下去龙舟,文老先生、红姨、青衫客叔叔,绯衣门主叔叔,都有一个人暗中保护。”

    “皇上聪明。”

    皇上洋洋得意,大人地问:“那他们的银子够花啊?”

    徐景珩因为皇上的模样,眉梢眼角都是笑影儿:“够花。他们也没什么需要花银子的地方。修行需要的物事,这里买不到。”

    皇上心里一动。

    奈何徐景珩只:“皇上好好长大就好。国家大事,太劳心就不去管,慢慢来。”

    “知道那那个卖花姐姐,还留着?徐景珩,大明还有谁是你的敌人?”

    “等皇上长大就知道了。目前无需担心。”

    皇上:“!!!”

    “多大???!!!”皇上气啊。一个晚上两次“长大就好”了。

    “先睡觉。好好睡觉长大。”

    皇上气不过,奈何困意上来,上下眼皮子打架,控制不住地睡了过去。

    徐景珩给皇上盖好被子,伸一把脉,发现皇上的内力增长过快,又想起海上御剑如今也学到瓶颈,是应该去陆地上走一走。

    皇上学会御剑飞行,有空就抱着宝剑在南海到处飞飞飞,玩得忒欢乐,那真是乐不思蜀。可他还没欢乐几天,徐景珩就,该去南疆了。

    “再待三天。”

    “一天。”

    “两天!”皇上做出要哭嚎的架势。徐景珩宠着:“两天。”

    皇上欢呼一声,立马跑的没有影子。

    皇上在南海疯玩两天,跑到深海一玩起来就是大半天,徐景珩不光陪着玩,也没有催他做功课,皇上就开心得不知道东西南北。

    两天后一出发,大队人马从南海到南洋,转去广东沿海,方向广西,皇上傻眼。

    龙舟另外有人带去南京,其他人骑马,徐景珩:“皇上下来步行。”

    皇上看看头顶的大太阳,看着那些只穿一个草皮裙的当地人,嘿哟哟的皮肤,“哇哇哇”地嚎,奈何怎么嚎,徐景珩就是铁石心肠。

    八月上旬的酷暑天,广西那个热。皇上穿着当地人的草鞋,都戴大斗笠,身上一条大裤衩,翻山越岭的步行,一边步行,还要一边练功。

    徐景珩陪着他,或者红姨、文老先生、青衫客、绯衣门主陪着他。但他们都不流汗,皇上身上的汗水哗啦啦,跟洗澡一般。

    皇上去交趾,去广西,去云南,去贵州,都是山。

    皇上感觉,大太阳烤着他,跟烤乳猪一般。

    他真的是,用双脚丈量大明的土地,每一步,都是他的汗水。

    阁老们心疼皇上。徐景珩:“身体最重要。想想孝宗皇帝,想想先皇。”

    太医心疼皇上,皇上的年龄,骨头刚刚长好,不能劳累。徐景珩:“皇上的身体素质异于常人,晚上加泡药浴,不用担心。”

    绯衣门主和青衫客配出来的药浴,每次泡,跟在火山里一般,全身二百零六块骨头烧的噼啪响,皇上哭得震天响。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