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一日夫妻百日恩

A+A-

    傅家请来的先生,是一位久负盛名的大家。

    学识渊博,却志不在朝野,若非傅家这位老夫人,同这位先生稍有关系,还真不一定能将人给请来。

    沈阮一直将傅清辞送到书房的门口,这才停下。

    倒是一路上都没出声的傅清辞,见状突然出了声:“怎不干脆将我给送进去?”

    “我呀,就是个粗人,可不爱这些文绉绉的玩意。”沈阮假笑着,透过那垂花门去瞧里面的风景。

    里间的景色雅致,透过几分风流写意的精巧。

    而在廊下,此时也正坐着一个人。

    沈阮瞧得不太清楚,只能隐约看见一抹身影,长发垂至腰间,娉婷袅袅,发髻里簪着朱钗,有一段流苏垂下。

    “你们学堂,竟还收女弟子?”沈阮好奇的道,“那是哪家的姑娘?”

    傅清辞寻着她的目光看去。

    学堂里收的女弟子其实不多,也就那么两三个,而且还都是傅家旁支的姑娘们。

    “傅家。”傅清辞答道。

    沈阮闻言,倒是有几分惊诧的抬头看他,似乎不怎么相信。

    傅家的人她也算是见得七七八八了,每日都要去给傅老夫人请安,但她好像一次都没见过这人。

    傅清辞耐着性子同她解答:“她近来才从外祖家回来,你许是没见过,不过这位很得祖母欢心。”

    沈阮若有所思的点头:“她叫什么?”

    “许是水瑶。”傅清辞得也不是很确定。

    沈阮没吱声,就在她准备回秭归院中歇息下时,傅清辞猝不及防的一下就拉住她的腕。

    她好奇地抬头看着他那张冷冰冰的脸:“还有何事?”

    “你若是想进学,去祖母那一声便可。”傅清辞道,“日后去了盛京,你若大字不识一个,恐怕要闹不少的笑话。”

    沈阮轻笑着,却狠狠地下将傅清辞的给拍到:“不劳夫君担心,你夫人我,学识渊博着了!”

    “再言,我又不参加劳什子科举考试,学那么精通作甚。”沈阮道,“我这人呀,胸无大志,又十分粗鄙,不但如此,还一身铜臭味。”

    完,沈阮挑眉笑着,得意洋洋的瞧着傅清辞,那神色似在,你能奈我何?

    傅清辞被她堵得一时无言,竟也不知该如何劝。

    “寻月,走了!”打发了傅清辞后,沈阮伸招呼过寻月,离去的背影里,似都透着那么几分欢快。

    傅清辞站在原地瞧了片刻,倏然间无声一笑。

    等傅清辞转身进去时,就见原先坐在廊下的傅水瑶不知何时走到院子里,见着他后,笑容温柔的行了个礼:“水瑶见过兄长。”

    “妹妹有礼。”傅清辞回以一礼后,正要离开,却冷不丁的听见傅水瑶道。

    “刚才那位妇人,便是水瑶的嫂嫂吗?”

    傅清辞觉着自个不喜沈氏是一回事,可听见有人这般沈阮,好像又是另一回事。

    “是。”

    “这位嫂嫂,我曾见过。”傅水瑶道,“之前,水瑶在外祖家时,经常会见着嫂嫂同另一位公子出门游玩,兄长可知?”

    傅清辞眼皮一跳,立即就明白傅水瑶的那位公子是谁。

    之前,他曾是沈禹的学生,在老师家中时,经常见着沈阮,以及傅水瑶口中的这位公子。

    不得不,他一直都觉着,沈阮是眼瞎了。

    本来他娶了沈阮后,这些事应当过去,却没想今日竟又被人给提及。

    “知道。”傅清辞没打算让傅水瑶继续在这件事上做文章,便干脆道,“那位公子与我与沈氏都是好友,如此,堂妹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傅水瑶脸色有几分僵,她是真的没想到傅清辞竟然会给沈阮开脱,毕竟这件事,不管是放在谁的身上,都是极其难堪的。

    “是水瑶失礼。”傅水瑶极快就调整好自己的神色,向傅清辞行礼,“刚才是妹妹不是,竟然轻信了这些市井传闻。”

    “无碍。”傅清辞留下两字后,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听见脚步声渐远,傅水瑶这才抬头看向傅清辞离开的背影。

    不管府中人如何看不起傅清辞,但她却始终坚信一件事。

    傅清辞如今是游龙搁浅,日后必定会飞黄腾达。

    而沈阮这种水性杨花又粗鄙的妇人,配不上她的堂哥。

    *

    已经回到院中舒舒服服躺下的沈阮,压根就不知道后续发生的事。

    如今天还算早,沈阮换了衣裳后,便舒舒服服的睡了一个回笼觉。

    直到傅清辞午时归来用膳,沈阮依旧赖在床上,压根就没有起身的意思。

    傅清辞将自己的书籍交给身后厮,自个推门就进了屋。

    自从两人成婚后,傅清辞回这儿的次数可谓是屈指可数。

    也不过才半月左右,他原先干净简洁的屋子似乎大变样,变得有些花里胡哨不,就连屋内所用的香,也变得甜腻起来。

    傅清辞挑开床帏坐到床边时,沈阮还闭着眼睡得正香。

    纤长的眼睫安静的搭在眼睑上方,投下一层阴影,像极了一把蒲扇,偶尔颤巍巍的动着。

    她灵动美艳的眉眼也在这一刻变得温软,像一尊玉雕出来的瓷娃娃,稍稍一碰,就能碎掉。

    比起鲜活时,特别会气人的她,现在这样,倒也不错。

    傅清辞想着,忍不住伸去逮了逮她的眼睫。

    本来是想逗逗这人的,但傅清辞万万没想到自己下重了些,一下就将人吵醒。

    沈阮疼得惊呼了一下,从睡梦中睁眼时,就见着傅清辞那张放大的脸,正贴在自己的眼前。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将人一下推开,只是她用的劲不大,傅清辞其实并没太多的感觉。

    反而觉得被沈阮碰着的地方,有些痒痒的,不太舒服。

    他眉宇间的柔和几乎是在她醒来的刹那就收敛干净。

    他坐在,宛若冰雕似的:“怎么还没起身?”

    “傅清辞。”沈阮的声音不算大,却莫名的透着一股怒气,“你是有病吗?”

    “扯我眼睫作甚?”

    “你怎么不扯你自己的?”

    “喊你起身。”傅清辞就连脸色都没变一下。

    “就算是喊我起身!你为什么非要扯我眼睫?很疼的,你不知道吗?”

    见着沈阮气呼呼的那模样,眼眶周都带上几分微红,显得楚楚可怜,他心中蓦地就有了几分怜惜和愧疚。

    “抱歉。”傅清辞道,“下次不会了。”

    午膳过后,傅清辞便又进了书房。

    科考在即,傅清辞实在是也分不出多余的心力。

    沈阮虽是被傅清辞给气着,却还是让寻月做了些糕点后,又亲煮了一壶茶,亲端进了书房里。

    傅清辞的书房也实在是过于简单。

    整个地,唯一之前的,也不过是他书案上放着的那一方香炉。

    沈阮瞅了眼,心想,这玩意要是放在以前,她就连要去打赏下人都觉着寒酸。

    但谁能想到,有朝一日,这竟然会成为她目前,最值钱的东西之一。

    还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沈阮暗中撇撇嘴,将茶和糕点放在他的书案上:“夫君,学累了,记得吃些糕点,这可是我让寻月亲做的。”

    听见她的声音,傅清辞便将目光从书卷上挪到沈阮身上:“我还以为是你亲做的。”

    “我又不会这些。”沈阮不太满,“再言,寻月是我丫鬟,她做我做,不都一样?”

    “区别可大了。”傅清辞着,认认真真的端详着沈阮的神色。

    瞧着她目露几分委屈时,傅清辞忍不住想,她以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夫君。”半响都没听见傅清辞话,沈阮忍不住又一次开口。

    这次傅清辞的脸色倒是比之前要稍稍好上一些,“你想什么?”

    “就是,我可不可以,在你书房呆一呆呀?”沈阮着,心翼翼的指了指他身后的书架,“其实,回来之后,妾身好好的反思了下自己,夫君是镇国公府的公子,日后回了盛京,我必定会随夫君出席一些场合,若是大字不识一个,岂不是要闹不少的笑话。”

    “所以夫君,可不可以让我也跟着瞧一瞧?”

    “你瞧得懂?”

    “虽然抵不过夫君,但多少也能识得几个字。”沈阮得十分谦逊,好像也就真是这么一回事。

    傅清辞瞧着她态度温顺,心里虽知她这话有水分,却还是让她上前,站到自己的身边来。

    沈阮跃跃欲试的刚过去,就被傅清辞不由分的塞进了一支笔。

    沈阮茫然地抬头看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间这么做。

    “来,写个字给我瞧瞧。”傅清辞道。

    沈阮一听,立即就蘸了墨,刚要落笔时,倏然发觉这件事好像不太对,为什么突然要让她写字。

    傅清辞这厮,又是准备试探她吗?

    见着她久久没有动笔,傅清辞温吞的开口:“你这是没了段记忆,就连写字都不会了?若是叫你父亲知晓,你父亲估摸着能被你给气死。”

    还是一如既往的语气,似再一件在寻常不过的事。

    但转念一想,沈禹是教书先生,没道理教了其他人,却不教自个唯一的姑娘。

    虽是捡的吧,但这些年沈禹不曾再娶,也没纳妾,来还是对她这位姑娘十分看重的。

    沈阮并没看过原主所写的字,但这些姑娘练字大致都喜欢簪花体,显得秀气文雅。

    她虽不是很擅长写簪花字,但也是下了功夫练过的。

    所以只是稍稍犹豫了一瞬,一漂亮的簪花字就跃入纸面。

    “写完了。”沈阮哼唧着抬头看向傅清辞,眉梢眼角出带着几分得意,“看,我写的好吧!夫君!”

    “是挺好的。”傅清辞轻轻一笑,将沈阮写完的那张纸拎起来,抖了抖,“来,我还从未见过有人能将簪花字写得这般好。”

    “那是你孤陋寡闻。”沈阮得意的道。

    现在她要是有一根尾巴,指不定就能翘到天上去。

    “谁教你的?”傅清辞又问。

    “自然是我我父亲教我的!”沈阮哼唧道,“他可是远近驰名的先生,一簪花字而已,可难不倒他。”

    “是吗?”傅清辞言语淡淡的问道。

    这么一问,倒是让沈阮将刚才那一点的得意给如数浇灭。

    她提着笔的也有几分颤抖。

    她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傅清辞,有些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到答案。

    可惜傅清辞一直都是这么一副冷冷淡淡的样,饶是她用尽全力,也瞧不出一分来。

    “夫君。”沈阮一时多了几分紧张,“你在与我开什么玩笑。”

    傅清辞弯着嘴角,露出一抹很细微的笑来。

    他伸在她的头顶揉了揉,道:“没与你开玩笑,你父亲擅长的是行书,楷书虽也还行,但造诣可不怎么样。”

    “而我瞧你这一簪花字,倒是颇有前朝一位书法大家的风骨,沈阮——”

    沈阮心一颤,紧接着就听见傅清辞继续道:“我是不是没有告诉你,沈氏她虽识字,但是沈先生过于骄纵她,并不曾逼迫她练过什么字,学过什么书,而且她所写的字,像狗爬似的就不了,而且她可不会什么簪花字,她呀,只会行书。”

    “你你诓我?”沈阮睁大眼,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你若是觉得我在诓你,那你便这般觉着好了。”傅清辞道,“不过,你也别怕,我没打算将你如何。”

    “毕竟我若是有心,你醒来的第一日,我就会压着你送官了。”

    沈阮身子在他身侧是抖了又抖。

    “你别来什么失忆来诓我,就算一个人真的没了记忆,也断不会变成另一个人的。”傅清辞继续道,“虽然这种借尸还魂的事情,我觉得有些离谱,但若落在你身上,我会觉着,这才是最合理的解释,所以沈阮,你要不要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沈阮如今是欲哭无泪。

    她完全没想到,一字,竟然将自己出卖的干干净净。

    到底是她太蠢,还是傅清辞这家伙,冷静精明的就不像个少年郎。

    沈阮心知这一劫逃不过去,她不太情愿的搁了笔,认真地看向傅清辞。

    “夫君,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是不是?”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