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收回去,我不喜。”
冬夜里的盛京,夜凉月冷。
整个镇国公府都陷入在无边的寂静中。
回到秭归院时,弦月深藏云端,只余下一抹弯弯的角,周遭有无数星子点缀,犹如银河万里。
沈阮一边将厚重保暖的披风脱掉,一边让寻月熬了一碗解酒汤。
“奴婢早就准备好了,奴婢现在就让红桃给您端上来。”
“给七公子送去。”沈阮示意寻月去看傅清辞。
他比他落后一步,这才从外面进来,身上的衣裳几乎与外间的夜色融为一体,满身都沾上冬日的寒气。
可这人中偏还拿着一卷书,衬得他斯文清淡,矜贵冷漠。
“拿到呢?”沈阮去看他中的书,“你喝醉了,你还不承认!你要是没喝醉,会大半夜回来第一件事先去书房找书?”
闻言,傅清辞的嘴角微微上挑着笑了下:“为何不会?”
诚然,此刻傅清辞眸色清正,一旦都不像喝醉之人,就连他的身上,也没沾染上丁点的酒香,反倒是沾上一些她平日所用的熏香,有一些甜。
沈阮揪着他的衣袖,踮脚在他颈间,像一只狗儿似的嗅了嗅,半响才放,让他进去换衣:“我让寻月给你烧些水。”
“嗯。”
对于沈阮安排的一切,傅清辞从来都没任何的拒绝。
水其实已经备好,等着傅清辞将醒酒汤喝完后,寻月立即就让人将水抬进浴房里。
傅清辞抓住她:“一切?”
沈阮那张艳若桃李的脸蛋微微泛红,她挣开他的:“自个慢慢洗吧。”
傅清辞也没勉强,而是放后,兀自就进了浴房去。
“少夫人,绿腰怎么没同你们一起回来?”寻月悄悄打量一个遍,依旧没在院子里发现绿腰的身影后,这才声问道。
“少夫人。”与此同时,绿腰的声音响起。
沈阮示意绿腰去看:“喏,这不回来了吗?”
寻月带着几分惊喜的转身,就瞧见绿腰裹挟着一身的冰寒之气进来。
“找到她丫鬟了吗?”沈阮喝了热茶,才慢慢问道。
绿腰眼里也顺势带出几分笑意来:“没呢,温姑娘来时,并未带丫鬟呢!”
提及温子画,沈阮的神色的确不算太好。
她嘴角往下微微耷拉着,显得冷漠:“原是这样,不过今儿温子画是发了什么疯,傅永安不也在里面站着吗?”
其实,她心中倒也有一点点猜测,只是这一份猜测,在此刻显得不太合时宜。
“许是前些日子大夫人处置月眠那件事,让温姑娘有几分害怕。”绿腰低声道。
闻言,沈阮脸上恶意更甚:“所以今儿她这是打定主意,七公子一定会送她回去?”
“还是觉着,相同的招数用在傅清辞身上,就一定管用?”
绿腰和寻月都看出她此时心情不怎么好,于是也都明智的没有搭话,而是等着她这一通气给出完。
那一把火是在沈阮心中越烧越甚,甚至是一度都要在她的头顶少出一个洞来。
“少夫人,还请息怒。”最后还是绿腰有些战战兢兢的开口,“今儿许就是一个例外。”
“不见得。”沈阮想也没想,直接驳了绿腰的话。
今儿家宴时,温子画的目光不知多少次都转到傅清辞的身上来。
她分神仔细数过,温子画看傅永安的次数还没看傅清辞一半多,相较于傅永安频繁看着温子画,温子画可就要显得苍白得多。
绿腰和寻月面面相觑,也都没敢在话。
“算了。”
沈阮那口堵在嗓子眼的气,随着她的话,一下就散了。
对于温子画,她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倚在那,等着傅清辞沐浴出来。
没过多久,傅清辞就一身氤氲着雾气出来,他浑身都似笼在云里雾里,沾着浅浅湿气。
活像个蛊惑人心的妖精。
见着他这般模样,沈阮倒是一下就想起了第一眼见着傅长月时。
那人仿佛高坐在云端之上,就像个不染世俗,不知七情六欲的神。
若是那人也坠于红尘,沾上情|欲,只怕要比傅清辞来得蛊惑。
“想什么?”出神间,傅清辞已经走到她的面前。
沈阮略一抬头,指勾住他的衣带:“在想我们七公子到底长了怎样一张祸国殃民的脸。”
傅清辞:“”
“寻月,备水。”沈阮推开傅清辞,从榻上下去。
傅清辞拿过他放在几上的书,便直接钻回到床上,一层层的帷帐放下,也掩住床内的风景。
沈阮沐浴完出来,傅清辞那卷书也看了一般之多。
“刚才你与她们在什么?”见着沈阮回来,傅清辞便将书直接搁在一旁,没有再看的打算。
沈阮心翼翼的越过他,走到里侧的位置上躺着。
刚一躺下,身侧就有热源靠近,一点点的将她全部裹住。
她转头看了眼,没在意:“再温子画呗,还能什么。”
“出什么结果来?”
沈阮一下就笑了,她裹着被褥转身同他面对面:“你别,我还真问出一些结果来,今儿温子画还真就没带丫鬟来,你,她这是知晓傅永安不靠谱,准备另找一位靠山吗?”
傅清辞听她完后,稍许沉默片刻,面上不见有什么喜色,更多的倒是无奈:“你我?”
“嗯哼。”沈阮非常肯定点点头,“除了你,请问还有别人吗?”
傅清辞不解:“看中我什么?”
“没准人家不图你什么,只是单纯的喜欢你呗。”沈阮依旧和他笑嘻嘻的。
因为除此之外,沈阮好像也找不到更好的辞。
温子画并非是第一日来镇国公府,也并非不了解镇国公府里的情况。
傅清辞好听些,是镇国公府庶出的七公子,实际上比这儿一些得宠的奴仆还不如。
而傅永安就不一样。
他是大房嫡脉嫡出的公子,身份地位权势样样皆有,甚至是她现在已经完全得了傅永安的心,她想要过门,也不过日子长短的问题。
可傅清辞了?
除了样貌俊俏些,简直是一无是处。
有些时候,往往让人觉着意想不到的答案,没准就是真相。
对于沈阮的话,傅清辞并没任何感觉,甚至是还有些许的恶心。
“喜欢?”傅清辞觉着不可思议,“我?”
“嗯哼。”沈阮点点头。
傅清辞眉头皱着:“那这些日子,她与傅永安又算什么回事?”
沈阮沉默了下,道:“喜欢?”
傅清辞伸准确无误的捏住她的下颌:“所以,你也会一边着喜欢我,一边和别的男子,珠胎暗结吗?”
沈阮想了想:“为何,你不觉着自己是后面那一位?”
话音落地,沈阮就感觉自己的唇被人用指狠狠碾过。
“收回去,我不喜。”
沈阮的无语片刻:“我就是打个比方。”
“那我也不喜。”
沈阮忍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声嘟囔着:“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傅清辞,你真的好烦啊!”
*
接下来的几日,沈阮除了每日的晨昏定省外,其余时候都乖乖地呆在秭归院里没有外出。
直到上元灯会道来。
上元灯会是大燕一年一度最热闹的时候,到了今儿夜里,家家户户都会外出,感受盛京繁华与欣荣。
镇国公府里,所有人也都因为这件事而忙个不停。
相较来,秭归院倒是最为清静且清闲的一处地。
下学回来的傅清辞见着沈阮还懒洋洋的倚在那品茶赏花吃糕点,带着几分诧异的走近:“今儿便是上元灯会,你不准备准备吗?”
“这有什么好准备的。”沈阮翻了个身,重新调换了个姿势,“左右也不过是那些未婚男女别样相亲的把式,和我这种已婚的娘子,可没任何的关系。”
这话倒是得有几分道理。
“所以,我还是不要去抢她们的风头了。”沈阮倏然坐直,活动了下自个的筋骨,“对了,你可答应过,今儿是要陪我一同出去的。”
“嗯,我记得。”
“今早时,府中的绣娘将衣裳给送来了,你一会儿去试试,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可抓紧改一下。”
“好。”傅清辞再一次的点头,对于沈阮的所有安排,他都表现出十分配合。
“我想想,好像也没了。”沈阮用托腮道,“好了,你先去歇息会儿,我让寻月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来。”
用完膳后,沈阮让傅清辞将新做好的衣裳试了试,见着没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后,沈阮一下就躺了回去,整个人懒洋洋的,活像身上没骨头似的。
对于她的睡没睡相,傅清辞是早已习惯,他一点也没嫌弃的坐在她身边,开始温书。
直到日落西沉,金黄的余晖洒在屋脊上,沈阮才慢吞吞的翻身睁眼。
暖黄的光影落在她的眉眼处,将她的眉骨一一勾勒,纤长的眼睫覆于她眼眶上方,显得温软柔和。
傅清辞有些痒的捉住她的眼睫,可指才刚刚放上去,那人就立即睁了眼,许是才睡醒的缘故,她眼中并无多余的情绪。
反而显得冷漠与凌厉。
直到她看清这人是谁,那一点点的凌厉才稍稍收敛住,转而变成他以往熟悉的模样。
“夫君。”躺着的人,微微眨眼后,又露出一副温软无辜的姿态。
这一声夫君,可是叫唤得他心软,半点脾气都没。
“起了。”
“我们去上元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