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训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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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房里的光影似乎永远都是这般昏暗,顾娆其实是有些怕这位父亲的。

    她与顾信其实并不亲厚,一年之中能见着他的次数,可谓是寥寥无几。

    就算是现在顾信没有在带兵打仗,而是留守在盛京,一年内她能见着他时候,也是屈指可数。

    更多数的时候,他都在城外练兵,一年里团圆饭都吃不了几次,后院更是几乎从不涉足。

    她知晓她父亲这般做的原因是何。

    一切都是为了那位几乎闭门不出的长公主。

    年少时,她曾与兄长去过公主府,可公主府却是闭门不开,任凭他们兄妹俩在府门跪了好几个时辰,差点冻死街头,那扇紧紧闭着的公主府也不曾打开过一次。

    她唯一一次见着长公主,是在她大哥性命垂危之际,他被长公主亲自带走,尔后等着治好才被送回来。

    这世间,除了长公主的几位嫡亲兄妹,也只有顾弥一人可以无所顾忌的自由出入公主府。

    想起往事,顾娆神色不算太好。

    对于这位长公主她倒是知晓一二。

    她这般做,都是为了她弄丢那一位孩子。

    顾娆想,反正她生母早逝,若是她能被记在长公主的名下该有多好。

    那这样,她就成了威远候府的嫡女,不但与六皇子更进一步,就连这威远侯府的日后的爵位,她也可以替她兄长争上一争。

    思至此,书房的门槛便近在咫尺。

    她仰头瞧着门扇,稍稍沉吟片刻,这才提着裙摆进了书房。

    “顾娆见过父亲,近来父亲可安好?”

    娇娇柔柔的声音自书房内响起,与此处的昏沉阴森格外不同。

    书案后,顾信半抬了眼。

    只是他的半张脸依旧覆在暗影里,就像是潜伏在树林深处的野禽,随时都会扑上来给她致命一击。

    被顾信这等目光扫过,顾娆的腿脚便是一软,差点就要跪下去。

    她垂头深吸一口气,将自个的骄纵收拾得稳稳当当,转而所展现出来的是温柔意与乖巧。

    “何事?”冷沉的声音响起。

    顾娆轻声道:“今儿女儿知晓一件事,不知是真是假,所以想来向父亲求证一二。”

    听闻这话,顾信是想笑却又觉着悲哀。

    眼前的这个姑娘,与她生母何其的相似。

    佯装的乖顺,却是满眼都掩饰不住的野心和欲望。

    可笑他当年竟被猪油蒙了心,辜负了另一人。

    顾信不愿见着,便干脆垂了眼:“何事。”

    顾娆脸上带上温柔乖巧的微笑,开口道:“其实并非是什么大师,就是女儿听淮锦大人好像娶了妻,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这话早就在顾信的意料之中。

    虽其生母早亡,可有些性子却注定是存在于血脉之间。

    顾信便道:“此事是真是假又如何?”

    顾娆十分震惊,顾信竟然会出这等子的话来,她惊讶不已的抬头,一时之间忘了规矩的直视着顾信:“父亲!”

    “嗯?”

    “这事为何会没有关系!”顾娆大概实在是太过惊讶,以至于一时就连语气都没转换好。

    顾信大概是觉着这样有趣,没有再将目光落在面前的密信上,而是抬头看着顾娆。

    顾娆有些承受不住顾信这般冷漠却好像能看清一切的目光,这样会让她觉着自己在他的面前就像是个跳梁丑般,没有丁点的秘密可言。

    她身子甚至是有些发颤,差点都要承受不住顾信的打量。

    “看,为何会有关系?”

    大概是此时顾信的语气实在是太过于随意,以至于让人觉着这事好像是有可转圜的余地。

    顾娆悄悄地在心底松了一口气,便紧接着道:“自然是有关系的!”

    “父亲不是,淮锦是我未来的夫君吗?”

    顾娆的话,让顾信忍不住轻扯着嘴角微微笑起来。

    见着他的笑容,顾娆就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一下一下的往她脑子里冲着,甚至是就连接下来的话,她也是半点都没经思考的便了出来:“父亲,淮锦是你给我定下的未来夫君,他怎可违背你的意愿去另娶他人!这不是将我威远侯府的面子踩在脚下吗?”

    “这些话,都是谁告诉你的?”

    “顾洛?”

    听见兄长的名字,顾娆一下就有了几分清醒,她愣愣得瞧着顾信,内心也有了几分慌乱。

    她不知道别人府中,女儿是如何对父亲的,但她知晓,在威远侯府,是决计不能出现这般言论的!

    顾娆被吓得一下就伏在地上,纤弱的身子发着颤。

    事到如今,她是半点声音都不敢再出。

    可最后,念及兄长,在满屋的清寂间,顾娆还是鼓着勇气开了口:“此事与兄长无关,还挺父亲明察。”

    “若是无关,你又怎会知晓我中意淮锦当我女婿。”顾信淡淡开口。

    顾娆道:“这这些都是女儿的猜测。”

    “不必这般害怕,不过是与你道道而已。”顾信又道,“起来,你兄长给你传话,好像没给你传个明白。”

    顾娆有些愕然地挑眉不太明白顾信此番是何意思,但她心中也隐约知晓,接下来的话,是她决计不愿听见的。

    顾信可不会管这般多,他瞧着顾娆便又道:“本候中意淮锦当我女婿,但顾娆,本候并非只有你一个女儿。”

    顾娆一下就抬了眼,她浑身还有些颤栗,可却依旧勉强地开了口:“父亲是何意?”

    “顾芊也是本候的女儿,于本候而言,不管是顾芊又或是你,只要你们其中一位,得淮锦中意,本候都会很乐意将你们嫁给他的,可惜,对你们他是一个瞧都不上。”顾信淡淡道,“你,本候养你俩到底是有何用呢?”

    “吃穿用度,本候从不曾少了你们,可你们却连半点怜惜都讨不上,如此废物,你倒是还有脸跑到本候的面前来出那番话。”

    顾娆从不曾想过,她孺慕已久的父亲竟是这般瞧她们!

    她原以为只是父亲生性冷淡,所以不愿与她们这些做儿女的多加亲近,可到头来她的父亲,对她们从来当一些可以随时可以交换出去的玩意养着。

    她可是他的亲女!

    难道这一份骨血亲情在他的眼中,还不如一个下人吗?

    “你别这般瞧着本候。”顾信便道,“还有,你不是中意六皇子吗?既是中意他,又去缠着淮锦作甚?”

    “顾娆,这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顾娆忍不住轻声道:“可我是您的女儿。”

    “是您的亲女啊!您就这般看待我吗?”

    “要不然?”顾信嗤笑,脸上的讥讽更是不愿加以掩饰,“将你捧在掌心中供着。”

    “这些年,你与你兄长所做之事,桩桩件件本候都记着了,不去寻你兄妹的麻烦,是觉着犯不着。”顾信漫不经心的道,“你此番回去,也正好提醒提醒你兄长,行事还是得有些分寸。”

    “最后记得别去长公主面前晃悠,若有一日你真的惹怒了长公主,她要将你如何,本候可不会救你。”

    听到这儿,顾娆还有哪是不明白的。

    她勉强将泪水忍住,又道:“可父亲您一日不与长公主和离,她便一日是顾娆的母亲!我想给我母亲尽孝,又曾做错什么?”

    顾信垂着眼,瞧着跪趴在地面的顾娆:“你若不信,尽管去试试。”

    顾娆又哪里会甘心!

    她只消一步,只要一步,她便有足够的,与六皇子相匹配的身份!

    她绝对不会放弃。

    顾信将她的野心一一看在眼里,半响后,顾娆跪得浑身僵硬时,便听见顾信那冷沉又带着讥诮的声音响起——

    “顾娆,嫡庶有别,这点分寸你该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