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竹生
落在假山里的月光并不曾收敛,依旧是将他面前的方寸之地都照得透亮。
他心翼翼的屏息静立,想要就此躲过之时,一柄泛着寒光剑刃倏然间就从假山的缝隙间插进来,且准确无误的刚好对准他的心口。
这里面也不过是个十分逼仄的地,他压根就没办法后退或者躲开,若是那剑尖再往前前进一寸,面前这剑刃势必会毫无阻拦的刺进他的心口,而他毫无办法躲过。
但此刻好在,这剑的长度似乎不够,他缩在角落里尚有一线生。
可是不等他将松一口气,外面那道温温软软的女声却又一次响起:“你若还不出来,我可不敢保证,下一刻这柄剑会不会直接没入你的心口了。”
他浑身一颤,想起之前她与许凌对战时,是如何毫不留情的直接将人给捅了,显然他今儿要是不出门,只怕下一刻,这一柄剑刃便会直接没入他的胸膛。
两相对比后,他立即就出了声:“姑娘,实在是抱歉,我刚被贼人追杀至此,不得已才借了姑娘的后院躲了躲,还请姑娘能下留情。”
话音落地,那柄悬在眼前的剑便被收了回去。
他蓦地长松一口气,这才从逼仄的假山石缝中钻出来。
原先在假山里,视线有限,他没看清这人的面容,可今儿出来一见着,他蓦地一惊。
“姑娘,先前实在是对不住了。”
沈阮没答,就连被她反扣在中的短剑也不曾收着。
就在他想着该如何脱身之际,一柄短剑凌空而现,架在他的脖颈上。
“公子瞧着有些眼生,不是盛京人氏吧!”
“对了,还不知晓公子尊姓大名。”
“竹生。”他赶紧开口,“我叫竹生。”
“竹生?这个姓还挺少见的,公子是哪里人氏?”
“盛京。”
“那我怎么不曾见过公子?”沈阮继续道,顺势又将人上下给打量了一番。
“我瞧着姑娘也觉着眼生,镇国公府的公子姑娘我都认得,好像不曾见过姑娘。”竹生道,“刚才听人,姑娘姓沈单名一个阮字。”
“是呀!”沈阮颔首,“刚才追杀你的人,竹生公子认得吗?”
竹生心思活络半响,才道:“我与他有些旧日仇怨,没想到姑娘与他也是啊!”
沈阮闻言,轻轻扯着嘴角一笑,剑刃更是往他喉咙间逼近不少,一丝血从他白净的喉间渗出,缠绵在冰凉的剑身上。
“公子还是实话为好,要不然我不介意我这后花园多一些养料的。”沈阮微微笑着,言语间却全是威胁。
竹生环顾四周一圈,里的剑柄被他更加用力握紧。
“公子,我劝你一句,你还是不要做什么挣扎了!你身上的伤可不轻,和我动,你可讨不了半点的好。”沈阮道,“毕竟就连许凌也都是完完整整的来,却吊着一口气回去。”
“至于已经伤重的你——”沈阮后面没再,可意思却是非常明显。
她对他起了杀心。
竹生苦笑。
这时候他才算是明白,眼前这位貌美如花的娘子,压根就没打算放过他。
他出来或是不出来,下场都是一样的。
只是不知,镇国公府何时有了这么厉害的一位姑娘!
竹生嘴角轻抿着,中的剑被他又一次给握紧。
他不想认命啊!
沈阮看着竹生,在她准备动时,却蓦地发现自己的腕一沉,被人从旁捏住。
与此同时,一股清冽的茶香从旁缓缓传来。
不必回头,沈阮也知来人是谁。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傅清辞竟然会来阻止她。
“软软。”傅清辞冷冽的声音响起,“这位是镇北王府的二公子,裴竹生。”
“裴二公子,内子不懂事,还请您多加海涵。”
话间,傅清辞已经将沈阮挡在身后。
可听见他身份的沈阮却是蓦地睁了眼,再一次看向眼前的男子。
他今儿穿着夜行衣,却依旧可见他眉眼清雅秀致,如水墨般清逸动人。
这般模样的人,更像是簪缨世族里培养出来的公子,而非那个戎马一生、深沉内敛的镇北王养出的儿子。
一个狐狸会养出一只兔子吗?
竹生警惕的神色终于在傅清辞出声的那一刻松软下来,他拱道:“傅七公子,许久不见了。”
“没想着,这一别几年,你就已经娶妻了!”
“裴二公子没受到惊吓吧。”傅清辞语气淡淡的,对于裴竹生身上的伤也是一眼扫过去后,便佯装不知。
裴竹生与傅清辞虽是有过几面之缘,但两人之间并不想熟,如今他肯出来替他解围,裴竹生已是感激不尽,其余的,自然也不会在追究。
“无事,今儿还要多谢七少夫人。”
“不必客气。”沈阮已经将短剑收入袖中,“夫君,既裴二公子受了伤,你便送他去医馆一趟吧。”
完,她扯住傅清辞的,踮着脚,凑到他耳侧声道,“到底是王府的公子,若是在我们这儿出了事,裴行之追究下来,那可不是事,你可就辛苦些。”
耳力极好,听了个正着的裴竹生:“”
也是,他怎么能奢望一个能面无表情杀人的姑娘有一点点的同情心呢?
不管是同情心起,又或是看在他父亲的面上,今儿只要得了救,他便已知足了。
傅清辞颔首:“我知晓,我这就送他去。”
“软软,你先歇着吧。”
沈阮点点头后,倏然一想立即就折身拉住傅清辞:“我还是与你们一道去吧,谁知道许凌会不会回去搬救兵。”
傅清辞心知她是在担心自己。
在外人面前,他自也不愿暴露自己。
思忖片刻后,傅清辞便让沈阮与他同去。
因着天色晚,也不好备什么马车,但好在路程尚短,也能让裴竹生自个慢慢的走过去。
傅清辞牵着沈阮的,走在裴竹生的身后,夜风轻柔的拂过,两人的墨发似在身后相缠。
裴竹生独自走在前面,偶尔忍不住会回头看看两人。
可见着两人这般黏糊后,裴竹生觉着这还不如让他一人去外面找医馆。
他从未见过护送伤者,还可以这般悠闲的!
而且,按照他以往几次与傅清辞相见时来瞧,他怎么都不觉着傅清辞这人是会同人黏糊到这般地步的!
细致又温柔。
好像这世间所有,都抵不过身侧的一抹倩影。
裴竹生垂眼,是忍不住的艳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