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哪儿?”何岚氲瞪着他,“你监视我?”
她虽然冷着脸质问, 语气却并不尖锐。还是和以前一样, 吃软不吃硬。
岳凌霆摊手:“你用办公室的电话往外, 我有权限查看记录的。”
“那你怎么知道我坐这班飞机?”她又问, “用公司的网络查收私人邮箱也受监控吗?”
“这还用想?你肯定是买最早最快的那趟。”
何岚氲没话了,沉默片刻, 转回去坐正。“委屈你了, 跟我一起坐夜航经济舱。”
经济舱的座位很窄, 他的腿都伸不直,膝盖几乎顶到前座的靠背。岳凌霆笑了笑:“这算什么,我又不是没吃过苦。飞机要飞六个多时, 你先睡一会儿吧。看你这大黑眼圈,前天来找我的时候也是,又没睡好么?”
何岚氲把眼罩盖上, 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这段时间一直睡不好是因为天天晚上梦到他, 而且还是……不可描述的场景。
她裹紧毯子,双腿曲起侧身向内。
岳凌霆低头看了看她让出的空间, 唇角微弯, 把腿伸过去。
飞机起飞没多久她就睡着了。经济舱座椅靠背太直, 放到最低也无法躺平。他看着身边的人半睡半醒, 无处倚靠, 脑袋在那里一点一点的,有点可爱,又有点可怜。他伸手过去轻轻拢在她脸颊左侧, 一点点推着她转过来,靠在自己肩上。怕她靠得不舒服,又悄悄靠后挺身坐直,让肩膀与她的脑袋齐平。
何岚氲一直睡到广播响起时才醒,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换了个方向,靠在岳凌霆的肩头。机舱里温度有些低,他把自己的毯子分过来一半盖在她身上,看着就像……两个人共被而眠。
她迅速从他肩上离开,掀掉毯子。
以往在远离他的地方独自入眠,总免不了梦境被他所扰,今天挨着罪魁祸首旁边,颠簸轰鸣的飞机上,她居然睡得很熟,一点梦都没做。
“你醒了。”岳凌霆的声音听起来很清醒,毫无睡意。他直起上身,伸手揉了揉被她靠了好几个时、僵硬发麻的左肩。
“你怎么没睡?”
完她就后悔了。这话简直就是明知故问,哪壶不开提哪壶,问了好像更尴尬了。
这回岳凌霆却忽然善解人意起来,:“我对飞机噪音很敏感,睡不着。”
邻座有人开遮光板,高色温的刺眼光从窗户射入。何岚氲看了一眼座位屏幕,当地时间已经过八点了,比预定的飞行时间晚了二十分钟。
她转头去看窗外:“怎么还没降落?”
岳凌霆问:“你什么?我听不清。”
她回过头来放慢语速对他大声:“我问你飞机为什么还没降落!”
她的声音太大,引得旁边的空姐走过来解释道:“目的地台风预警加重了,机场堵塞,正在等调度,应该不会很久,请耐心等待片刻。”
何岚氲有点窘,看到岳凌霆忍俊不禁弯了唇角,瞪他一眼:“你还笑。”
他笑着:“抱歉,飞机噪音太大了,对我的听力有点妨碍。你不用那么大声,只要面对我话就行。”
她诧异地问:“你会读唇语?”
他没直接回答,只:“可以辅助辨别对方在什么。”
从侧面望去,可以看见他耳后有一条手指粗的伤疤,是手术留下的疤痕。“我以为你已经全好了,好像都没见你戴助听器了。”
“嗯,岳凌风给我做的手术,植入了仿生耳蜗,日常基本无碍了,但这种噪音还是会受到干扰听不清楚,所以我不太爱坐飞机。”
她想起穆辽远告诉她的那些话。所以退学后消失的这几年你是在治病吗?是……因为我吗?
她没有问出口。
飞机降到了云层之下,在机场上空盘旋。头顶上方是逐渐聚拢的浓厚乌云,俯瞰可见精心规划过的城市如画卷一般铺展延伸到海平面上,仿若海上浮岛、天境花园。
现在这花园正面临一场摧毁性的风暴。
飞机在空中盘旋了半个多时,终于获准降落。机场内人山人海,挤满了因为天气原因滞留延误的乘客,候机大厅人满为患,一直排到到达口这边。广播里一遍一遍地反复播报台风的最新进展,预警从蓝色升为橙色,安抚劝告大家不要为了赶时间而冒生命危险。
何岚氲没想到异国他乡、这种混乱的状况之下,居然还能碰到熟人。
她和岳凌霆一前一后排队等着过海关时,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大声喊她的名字。
那人是研究所的同学,自然知道当年岳凌霆热烈追求何岚氲的旧事,看到他俩一块儿出现在这旅游胜地,神色便微妙起来,寒暄过后,探寻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你们俩……在一起啦?”
“不是,出差。”何岚氲立刻否认道,“我现在在凌岳工作,他是老板。”
同学一脸不信的表情:“来这种地方出差啊,凌岳的待遇真不错。”
岳凌霆笑而不语,不置可否。
何岚氲有点不耐烦了:“路过转机。”
同学暧昧地笑了笑,没有再咬住不放,:“台风警报一直在升级,六时后的航班全都待定了,恐怕你们得在这边延误几天。酒店订到了吗?住哪儿?”
岳凌霆:“提前订好了。”报了一家酒店的名字。
“我跟我老婆过来度蜜月,也想订这家的,老婆没舍得。”同学露出一个“我就嘛出差转机提前订什么蜜月酒店”的了然表情,“这几天出去玩可以一起搭个伙儿,我老婆做了很多功课。”
他扬了扬手机,看何岚氲的脸色,又改口:“算了,我还是不扰你们了。”
岳凌霆:“OK,我有你的号码,电话联系。”
等同学告别走了,何岚氲瞪着他问:“你干嘛答应,让人家误会?”
岳凌霆有点无辜:“客气一下而已,难道要‘我们不想跟你一起玩’吗?”
“那你还订了酒店?”
“我确实订了酒店啊。”
何岚氲一时无言,停顿片刻,放缓了语气问:“你怎么现在还能……订到那家酒店?”
这是有求于人,态度就软了。岳凌霆暗自好笑,:“我是VIP,可以优先的。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过去,看看还有没有空余的房间?就在那边不远。”他指了指机场的落地玻璃幕墙,透过玻璃可见不远处那家酒店大楼的楼顶。
酒店有专门的摆渡车,往返于机场和大楼之间。台风的先遣势力已隐隐显露,吹得摆渡车上的旗子和顶棚哗哗作响,行人需按住帽檐,才能避免被风刮跑。
酒店大堂里也满是各种肤色的游客,有的房间到期了无处可去,有的急着入住却被前人堵塞。岳凌霆走旁边的VIP通道,大堂经理看过他的护照,立刻换了中文流利的华裔前台过来接待。
他办完了入住手续,问起还有没有房间,果然早已爆满,此外还有不少顾客在等着退房腾空。前台姐看看他俩,好意提醒:“岳先生,您定的是套房,有三间卧室,我们最多可以允许入住8个人的。”
岳凌霆转过来看何岚氲:“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不用了。”
虽然有多间卧室,但免不了共用公共空间,套房关起门来,就是同一个屋檐下。员工公寓的407和408还是两个独立房间呢,不还是瓜田李下扯不清了?
岳凌霆背对前台,稍稍倾身低笑道:“你怕我会对你怎么样吗?”
他对待女士还算有风度,这点倒不担心,她怕的是……自己会对他怎么样。
“我也订了旅店。”何岚氲,走上前去把手机上存的用当地文字写的旅馆招牌照片展示给前台,“请问你知道这个地方怎么走吗?”
前台姐有些诧异,但还是礼貌地回答:“从西门出去往南走,过两个路口,右拐就能看到,大约十分钟。您去那边注意安全。”
岳凌霆凑上来看了一眼照片:“Hostel你怎么住得惯?你睡觉那么挑。”
前台姐绷着职业性的礼貌微笑看着他俩。
何岚氲的脸有点挂不住了:“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
“是吗?那天我去喜来登,你都嫌人家的床垫太硬,非要回……”他看她脸色不善,及时止住。
那天晚上……从横塘街出来上了车,她把他压在车座上,险些擦枪走火,他指着车窗外喜来登酒店的霓虹灯问:“要不……我们就去那儿?”
何岚氲耳根都涨红了,对前台姐了声“谢谢”,抓起手机转身就走。
她拖着个20寸的行李箱,走得飞快,一直走到大楼西侧门,发现岳凌霆还跟在身后,回头斥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岳凌霆为了追上她,行李箱索性直接拎在手里。他扬起眉:“外面人生地不熟,马上还要刮台风,我能心安理得看着你去住旅馆,自己住五星级酒店套房吗?”
一出酒店大楼,扑面而来的风压让人几乎睁开不眼。她眯眼躲避风沙,岳凌霆快走一步站到她外侧,抬手成檐挡在她面前。他人高马大,手掌抵她半张脸,吹到她身上的风顿时了些。
那些讥讽针对的话便不出来了,她声咕哝了一句:“随你便。”
十分钟的路程,顶风足足走了两倍时间才到。到了目的地才知道,前台姐的“去那边注意安全”并不是歧视偏见,而是实实在在的忠告。
这是一片老旧待拆改的街区,目前的风力已经让很多店面的招牌和门窗屋檐摇摇欲坠,街面上飘着不知谁家吹落的塑料、纸张和布片。那家旅馆更夸张,主体是一栋二层老楼,顶上又用彩钢板加盖了三层,看起来像违章建筑,难怪在这么紧俏的行情下还能订到空房。
岳凌霆量了一圈,问旅店老板:“这房子能抗住十级台风吗?”
老板操一口別腔别调的英语,拍胸脯包票:“加厘,台风,每年!我的房子,大于三十年!仍然坚固,没问题!”
三十多年的老楼危房,只会让人更担心吧……
何岚氲跟老板争执了半天,坚持要到两间二楼带独立浴室的房间。房门就是薄薄一层老式木门,背后额外配了一把插销,安全性和私密性堪忧。
两个房间不相邻,中间还隔着几间客房。他先送她到门口,帮她把行李放下,叮嘱:“你一个人住心,有事叫我。”
何岚氲点头:“嗯,有事我你电话。”
“我不喜欢电话。”他的脸色忽然黯淡下去,“我耳朵不好,怕听不清。你发消息吧,我开着振动贴身放,会随时查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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