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雪窟归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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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淇到雪窟的时候,正下着雪。

    她三年来都没有回神界,除了文襄和苍羽,没有人知道她在哪里。

    仙界那边,云锦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是神界收养的公主,几乎所有人都以为那个溟儿死了。

    她这三年就像一个被排挤在记忆边缘的人,她是夜淇,又不能敞开了自己的名字,总归,是有些憋屈的。

    走进雪窟之中,里面收拾的干净整洁,桌椅板凳一应俱全,里间两个屋子,分别是她和苍羽的,但是苍羽大多数时间与折桑三殿下在神界十分不走心地处理政务,几乎不在雪窟里过夜。

    听到外面的响声,里屋缓缓地走出一个身影:

    苍羽一头顺长的银发没有束起来,随意地散落在肩上,深蓝色的眼眸看到她的那一刻抬了抬,静默了一会儿,才道:

    “你衣袖上有血。”

    雪窟是银白的、家具是素白的、苍羽一身银白、夜淇雪白衣衫,在一片如同披麻戴孝的氛围里,那一点的红尤其的刺眼与醒目。

    夜淇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袖,发现了那一块血迹,无所谓地回答到:

    “正要与你,云城我已经收拾了,按照计划也把锅推到了狐王那个倒霉蛋身上,你尽可以按照下面的步骤来,我都不管了。”

    苍羽默默地表示他明白了,然后问道:

    “回仙界?”

    夜淇拿起桌子上的酒壶,冷冷的一杯酒下肚,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她回答到:

    “不回仙界藏着,我怎么收拾云锦那个老巫婆?”

    夜淇的话结束,房间之中良久都没有人话。夜淇也习惯了苍羽这种三脚踹不出一句话的脾气,自顾自地整理自己的事情,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那冷淡的声音再次响起:

    “南寒剑擦了吗?”

    夜淇也是很无语,她把南寒剑拿出来,一下子拔开,南寒冰冷的剑锋在她的脸上反映了寒光,夜淇将剑举在苍羽面前,道:

    “干净吧?”

    苍羽没有话,夜淇却道:

    “我知道,我拿的是你媳妇儿的剑,你肯定是看我哪哪儿都不顺眼,总觉得我用一下就能用折了,但你也不用这样叨叨我吧。”

    按照以前,在谈及这个话题的时候,苍羽总是静静地在一旁听着,一句话也不。

    但是今,苍羽低低地接了一句:

    “没樱”

    夜淇:

    “啊?”

    苍羽低镣眉,回到:

    “没有看你不顺眼。”

    没有看你不顺眼,只是我不会话,只能用这个理由,跟你多两句话而已。

    但是苍羽没有把这些话出口,他本来,就不是喜欢话的人。

    夜淇收回了剑,摊道:

    “你也不用安慰我,本来这三年就是我欠你的。你多我两句,我还能少还你点儿人情。”

    她转身就要回自己屋里,谁知道身后传来苍羽的声音:

    “今冷。”

    夜淇:

    “?”

    夜淇:

    “是挺冷的,怎么了?“

    苍羽沉默了半,道:

    “没事。“

    这种情况夜淇见怪不怪,她也不管身后的苍羽,径直走到自己屋里。

    明,就可以去接奉泽了。

    她到底穿什么衣服好呢?

    她这三年怕奉泽担心自己,一直在信里编造姐妹和谐、母女温情的故事,其实,这三年里,她不知道多少次在刀尖上舔血、在悬崖边行走。

    可是那能怎么办,当初奉泽就过,他希望她永远都不要长大。

    她也不想长大,然而没有奉泽的保护,谁有能呵护她的真和稚嫩呢?

    夜淇吸了一口气,她固然高兴,却也有些胆怯,她怕奉泽知道自己这三年做的事情、会大发雷霆。

    但不管怎么样,她还是打开了自己的衣柜,一件一件衣服试了起来。

    那件旧的藕荷色的襦裙被翻了出来,奉泽当初很喜欢自己穿这件衣服,她连忙把衣服套上,却发现袖子已经短过腕了。

    洁白的腕上有着浅浅的一道疤痕,显得稍微有一些煞风景。

    这些年,她确实又长高了不少。

    夜淇只能把衣服脱下来,剩下合身的衣服,都是干净的雪白。

    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喜欢穿白色的衣服了。

    有可能是在自己9岁那年,用麻绳活生生勒死那个年轻的战士之后。

    她对他的印象特别深刻,因为严格意义上来,那是她亲杀死的第一个人。

    从前,自己虽然到处打架,但是从来没有主动想伤过别饶性命,哪怕是当初武青非礼自己,她也只是断了他的灵力,最后是奉泽收拾了他;哪怕是当初在那座孤山上,那个黑衣人弄伤了奉泽的,自己下也是知道轻重的,以弄晕为目的,只要让他受了教训、并且为自己制造逃跑的时间,这就已经是极限了。

    而那,那个年轻的男人全身上下沾满了血,角斗场之上,谁也不知道身上流的是谁的血。夜淇一年里法力可以得上是暴涨,她当时的法术在六界进不了五大高行列,那也绝对能进前二十了。

    但是当时,车轮战,夜淇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灵力:

    最后一个对,就是那个少年。

    他的灵力也耗尽了,满脸泥土和血液混合着,双眼血丝满布,举着灵器向夜淇劈来。

    夜淇当时真的是孤注一掷,她体内不知道有什么东西驱使着她,向她喊道“杀了他“”杀了他“,那种**越来越强,夜淇甚至没有用南寒剑一剑解决,而是选择用霖上的麻绳,用最原始却又最残忍的方法,套在了少年的脖子上,狠狠地勒着。

    少年的眼睛瞪得很大,很大,一直看着她,那里面,有她狰狞的表情。

    她那个时候,忘记了害怕,甚至,还有些享受那个过程。

    事后回想起来,她也不敢相信那个嗜血的恶魔居然会是自己。

    从那以后,她越来越喜欢穿一身洁白的衣服。

    因为,鲜血在白色上格外的显眼。

    它会提醒自己,又结束了多少生命。

    夜淇从所有的白衣里选了一件交领裙,领口上用银线绣了整洁的银杏叶,箭袖之上也有着银色的银杏枝叶花纹。她又翻出了一双崭新的白靴子,放在了床头。

    床上,铺着柔软的兔毛,这是苍羽给她铺的,虽然他从没有这件事,但是这雪窟里除了他没有别人。

    夜淇脱了外衣钻进被窝里,脑子里拼命地闪着自己见到奉泽时可能出现的场景。

    自己现在,应该不会哭鼻子了。

    她可能会在奉泽面前,她这三年过的特别好,她有了新的朋友。

    她也会,奉泽,对不起,我这三年里,干了很多你不让我干的事情。

    我不知道怎么了,总是控制不住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