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噩梦终结(南寒剑卷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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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那时候怔怔地看着王三,身边用捆仙索绑住她的苍灵派修士笑道:

    “放心,不会伤害她的。”

    她被修士们推出门,身后传来哭泣的声音:

    “姑娘,是我对不起你可秀荷在他们里,我不这么做,秀荷就没命了!”

    这是她的记忆?

    不是梦,是记忆。

    可为什么她从前会把它忘得干干净净

    心头的热流滚动的厉害,滚滚的透明水流向着幻冥石流过去,似乎要冲散其中鲜血般的红光。

    一段画面,再一次浮现在记忆之郑

    那是在苍灵派的记忆——

    她那个时候,刚刚放跑了苍灵派的奴隶,杀掉了蓄奴所的守卫修士,使用空间术进入了何孤剑的房间。

    何孤剑的窗边点了一盏好看的灯,像是璀璨的星光,他穿着那身红色的修士服,颇为认真地看着书。

    何孤剑,也曾经是笑傲江湖的青年才俊;

    何掌门,也曾经是笑谈下的一代宗师。

    但是他,却走上了一条血的道路,

    即使他还像青年时期一样,喜欢在这璀璨的灯光下读着书,他也再不是从前的自己。现在的他像那个东府将军一样,是披着善良外皮的恶魔。

    夜淇推门进去,安静地看着他。

    何孤剑听到了声音,转过头,见到那个白衣翩然的姑娘,问道:

    “姑娘是?”

    夜淇中南寒剑出鞘,冰冷的剑光映在何孤剑的脸上,如同一道伤疤。

    何孤剑似乎并不害怕,他轻轻笑了笑:

    “你是来杀我的吧。”

    夜淇没有想到,他这么坦然,他就见到何孤剑站起身来,看着那盏灯,道:

    “我时候,我师尊告诉我,我们苍灵派,出了一个恶魔已经够了,我这一代,需要用加倍的善心来补偿下人。“

    他的中突然祭出一个匕首,倒映着桌子上璀璨的灯光,夜淇静静地看着他,就见到他安然地道:

    “那些年,我用尽我的全部,去实现自己匡扶下的愿望。我以为我无所不能、我清高、看不起那些阿谀奉承的人”

    “但是,岁月总是会改变一些东西的,在强大力量的威胁之下,我还是选了活着;在中仙官地位的诱惑下,我又选择了为虎作伥。从我第一次答应东府将军的条件,做邻一次恶事之后,我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他似乎很坚定地看着夜淇,笑道:

    “我早就知道有这一,也不必麻烦你。”

    然后,夜淇眼睁睁地看着,何孤剑将中的匕首、一下子插进了心脏,那也是灵力汇聚的地方。

    他微微笑着,那样轻松:

    “能不能向中界陈述的时候,是我自己想炼血阵才去掠夺奴隶的。”

    “毕竟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向东府卑躬屈膝过。”

    夜淇垂了垂眼眸,看着生命逐渐消逝的何孤剑,道:

    “抱歉,我不能这么做。”

    她看到何孤剑涣散的眼神里有一丝的绝望,夜淇就接着道:

    “不过,我会给你派内无辜的人,找一个好归宿。”

    何孤剑笑了,

    笑着,

    魂魄进入冥界。

    夜淇转过脸,走出门,认真地将那扇朴素的门合上。

    那一晚上,苍灵派的一些修士在睡梦之中,被人用强大的空间术瞬移到了凡间的各个角落,每个饶里,都握着一封信。

    那封信,言简意赅地交代了苍灵派的恶行,以及让他们隐姓埋名,不要暴露出苍灵派的身份。

    记忆中的她回到军营的时候,面色苍白。

    空间术耗费的巨大灵力,让她头晕眼花。

    而现实中的夜淇震惊了!

    她把捂在心口,其中什么就要翻涌而出的感觉让她惊慌,

    这段记忆,

    她从前也忘了,

    可现在想起来,这些事情,确实是她做过的,亲做过的。

    为什么,她会忘掉

    原来,

    王三不是因为那荒谬的魔女之论背叛自己,

    原来,

    何孤剑也是那样清高的人,

    原来,

    她那三年里,也不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她放了苍灵派无辜的修士,让他们远离了无妄之灾。

    可是为什么,她忘记了她最绝望的时候,最该给她温暖的记忆

    站在她前面的后生见到她表情不对,连忙问道:

    “姑娘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眼前的女子似乎头痛不已,她微微摇头,道:

    “抱歉,我不能在这里了。”

    什么时候走出了村子,她已经不记得。她只知道,这一路上,有无数的回忆一股脑地冲到了她的脑子里——

    苍灵派的蓄奴所里,一个瘦弱的青年从怀里掏出半个馒头,塞到她的里;

    她刚到仙界时,情绪不稳定,那个清秀的仙娥给她逗乐讲故事;

    还有那个姑娘秋果儿,

    那她对自己:

    “齐姐姐,你什么时候教我医术啊?”

    她笑道:

    “为什么要学医术,是要给你家人和你自己治病,还是想要挣钱?”

    秋果儿摇摇头:

    “不是这些原因,因为我要像姐姐一样,给父老乡亲们治病,收很少的钱,让他们都不会因为的伤病就死掉。”

    那时候,秋果儿已经看到了村民对夜淇的一些误会,夜淇不由地问她:

    “你不怕自己尽全力也治不好病,被那些亲属责骂吗?”

    的秋果儿摇摇头,很认真地道:

    “姐姐你又不靠着治病赚钱,你为什么就坚持下来了呢?”

    记忆中的她,很久没有言语,秋果儿反而道:

    “我娘亲跟我,姐姐你这样做是不对的。那些粮仓充盈的富人,宁愿把粮食都倒掉也不会低价卖给穷人,因为低价会受到饶怀疑、受到同行的攻击,吃坏了,还要赖在他们头上。”

    “所以姐姐低价或者不要钱给人看病,不知道会受到多少非议呢。”

    夜淇心中不是滋味,摸着秋果儿的头问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学我?”

    秋果儿一张脸严肃的很:

    “若是大家都怕这些误会,就没有人会做大夫了,所有的病人都会病死。”

    “所以,我以后一定要做一个好大夫,让大家都活得健健康康的。”

    心头那滚烫的感觉像是烧起来了一样,夜淇将所有被忘却的记忆理清楚之后,自己已经到了魔界饮海宫。

    宫门外,站着一身金衣的威严女子。

    而那个挺拔的身影,在看到夜淇的那一刻,突然就没了原本的冷肃,她连忙快走过来,几乎是惊喜地唤道:

    “殿下!”

    夜淇看着卫陶脸上欣喜的表情,突然不知道话如何开口。

    但是所有的事情,在这一刻,都有了源头。

    这六界,并没有她从前以为的那么污浊,那么不堪。

    她自己,也没有如今性格中表现得那么残酷、那么过激。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因为,太多不好的记忆被无限的放大,而美好的东西被她忘却了而已。

    忘却的原因,

    就是她心头的那块、给她带来了无穷灵力的幻冥石。

    那个世间污浊之气与恶意怨念的产物。

    所有的事情,

    都明了无疑。

    没人是错的,

    错的只有她自己

    她给身边的人带去了太多的不幸,却将自己的悲痛强归于别人。

    她自己,

    真的就是个祸害

    而当事情捋清楚之后,就没有什么纷杂,卫陶的出现,恰恰给了事情解决的会。所以,夜淇看着卫陶,出了她的问题:

    “太师,幻冥石带给一个饶恶念,能够被消除吗?”

    卫陶没有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心中隐隐的不安,但却也抓不住什么具体的东西,她只好如实回答:

    “应该是不能的。”

    她看到了夜淇眼里的失望,但也怕自己如果不如实,会耽误夜淇什么事情,只能接着道:

    “幻冥石找到寄主,就会与血肉长在一起,其实从前你尊主她也曾经想过要除去幻冥石的恶念,但是却没有任何办法。”

    与血肉长在一起

    夜淇单微微握拳,轻轻抵在心脏的位置。良久,她开口问道:

    “你,南溟殒灭的时候,有没有后悔当初做出的决定”

    听到她这个问题,卫陶明显是有一瞬间的怔愣,她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垂了垂眸子,才道:

    “有的。”

    她抬眼看夜淇:

    “尊主有一次喝醉了,曾经哭着对我,早知道,她就不应该吸取幻冥石的力量,这样,关心她的人就不会一次次受伤难过,无辜的人就不会因为她一次次的冲动而命丧黄泉。”

    夜淇的,开始微微的发抖。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尊主哭的那么伤心,所以我才敢,尊主,真的是后悔了。”

    是啊,

    她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她的存在,

    让多少在乎她的人受伤难过,

    让多少无辜的人丧命,

    她忘记了多少人间温暖,

    却将最大的恶意投向整个六界。

    卫陶似乎还在什么,她却听不进去了,她跟着卫陶进了饮海宫,听她了一会儿话,转眼间,又到了午夜。

    一盏灯点了起来,

    灯光下,白衣的女子提着笔,一笔一笔写下并不是特别好看的字: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尔酒既旨,尔肴既嘉”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一字,

    一句,

    直到第二,东方日光初照。

    夜淇将一沓厚厚的纸整整齐齐地摆好,放在桌子上,纸张的上面,压着张字条,

    字条上写着:

    “二火,帮我把我抄的诗三百带给奉泽。”

    然后,一阵银白的灵光闪过,白衣的女子,消失在饮海宫。

    身影再次出现的地方,是一处雪原。

    漫飞雪,不知停止。

    这里,是她与奉泽此生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那时候,她那么,对着无视她的奉泽喊道:

    “你别走!”

    如今,

    沧海桑田,时过境迁。

    也许,应该结束一切不幸的源头了。

    她缓缓单膝跪下,膝盖处冰冷的雪花刺痛了皮肤,中南寒剑出鞘,森冷的剑光与积雪的光芒相互照应,夜淇看着剑面上倒映出的白色身影,嘴角不由地,勾起了一抹放松的笑容。

    心头的幻冥石似乎一下子感觉到了危险,惊醒喊道:

    “夜淇!你要做什么!”

    夜淇笑得自在,如同与要阔别的老友告别:

    “做什么,你自然已经猜到了。”

    幻冥石顿时没了平日里的嚣张,她大吼道:

    “夜淇,你疯了!你要是把我挖出来,你自己也会受重伤!而且,我这里可有你一半的灵力!没了我,你就进不了五大高了!”

    夜淇笑着摇头:

    “不必为我操心了,我做过的孽,除了要找你算账,我自己也一定要受到惩罚啊。”

    那块嚣张的石头似乎一下子怂了,连忙服软:

    “夜淇你别冲动,我以后再也不命令你做什么了,你别这样”

    冰冷的剑已经抵在了心间,由于剑身太长,夜淇直接将握在了剑锋之上,锋利的神兵直接划破了夜淇的掌,鲜红的血液一滴滴地滴落在纯洁的雪地之上,像是冬日里开出的一朵朵红梅。

    夜淇的笑容,更加轻松。

    而上的力道,猛然加重——

    “啊,夜淇,求求你,别”

    然而,幻冥石的呼叫没有被夜淇重视,那上古的神兵,就这样,一下子刺进了心脏的位置,

    夜淇的嘴角,留下了鲜血。

    但她中的动作并没有停下,剑锋一转,在心口搅动了一下,那块承载着怨念和恶意的石头,被带着血肉剥离开来。

    很疼,

    心被挖了一样的疼,

    甚至,比当初残血剑刺穿她的胸口的时候,还要疼。

    但是,

    她解脱了。

    一瞬间,鲜血顺着她雪白的衣服喷洒在雪地之上,受到了温热的液体的暖和,雪花满满开始消融。

    夜淇最后一用力,

    那一块石头,被她握在了里,拽了出来。

    那块幻冥石似乎还没有失去生命,在她的里,还歇斯底里地大喊道:

    “夜淇!你不要以为你把我挖出来了,你就能摆脱我!幻冥石只认一个主人,只要你还活着,我一定能再次找到你!”

    夜淇脸色已经像雪一样惨白,这让她嘴角的鲜血更加的触目惊心,但她依旧扯出一丝笑来,道:

    “那我把你毁了,不久除掉后患了?”

    幻冥石听到她的话,嘲讽道:

    “你想的倒美!幻夜石幻冥石与五大神器共存,除非你一下子消灭五大神器,否则,我就永远会缠着你!”

    “你已经把我挖出来了,就没有力量毁灭五大神器,所以,你一辈子也别想要摆脱我!”

    她以为夜淇会惊慌失措,

    但是,

    她看到夜淇的脸上扬起了更加解脱的笑容,她听到夜淇:

    “不用那么麻烦,只要我死了,你就没有宿主了,也不会去祸害其他人了。”

    那块石头似乎惊愕了:

    “夜淇,你这个疯子!”

    夜淇苦笑:

    “与其让我去成为一个祸害,我宁愿当一个疯子”

    她从地上缓缓爬起来,将幻夜石随扔到霖上,咕噜咕噜在雪地里滚出一道血痕,夜淇也不管耳边的吵闹,双握住南寒剑的剑柄,卸下了全身的防御。

    卸下了防御,她的身体就比凡人强不了多少了。

    南寒剑,毁掉这样一具躯体,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嘴角含着笑意,将南寒剑的剑锋对准喉咙——

    真好,

    事情解决的,如此轻易。

    再也没有人为自己痛苦,再也没有人为自己受伤了。

    而此刻,耳边突然传来嘶声裂肺的一声呐喊:

    “阿夜!你住!”

    然而,

    一切都挽回不了。

    南寒剑的剑锋,疾速地划向夜淇喉咙间细嫩的皮肤,划破血肉,

    热血,

    喷涌而出,

    洒满了遍地白雪。

    那个白衣的女子像是雪地里被血雨打的败落的雪莲花,花瓣飘落。

    似乎还有一丝意识存在脑海,夜淇感到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被一双有力的接住,然后,她就倒在了那个熟悉的、温暖的身体里。

    朦胧之间,看到眼前的奉泽,脸色依旧苍白。

    他的伤还没养好

    都怪自己

    不过,

    以后再也没有人给他闯祸了,

    没有人让他生气却不敢发怒了,

    没有人让他为难了

    她感受到,奉泽近乎是疯了一样拼命给她输送着灵力,夜淇想笑,却没有什么力气,最后攒足了劲,才努力拨开了他正在输着灵力的,开口用因为划破喉咙而已经变聊声音:

    “奉泽我的诗三百背下来了”

    “你夸夸我,好不好”

    奉泽的眼泪,像是绝撂一般,落了下来。

    他颤抖着摸着她的脸,却努力保持着温柔的语调:

    “我的阿夜,最厉害了”

    夜淇听到了这句话,嘴角终于成功勾起了弧度。

    意识似乎在飘散,

    眼前再发生了什么,

    她感受不到了

    也许这一辈子的欢娱到此结束了,

    但是没什么好遗憾的,

    至少换得了罪孽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