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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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的病房如同突然变成了封闭的实验室, 所有声音都被隔绝了, 过了好半晌段寒江才接受从门口走进来的人是被他一枪死后, 尸体失踪的张赫。

    他将掉床上的半个苹果捡起来,恨恨地啃了一口, 对着刚从门里进来的人:“张Sir,你最好解释清楚,不然我砸你!”

    “用苹果?”张赫似笑非笑地回答。

    段寒江眉头一拧,真把苹果砸了过去, 只是张赫侧身一让,苹果从门穿了出去, 片刻后传来一句‘谁乱扔垃圾!’

    段寒江这会儿平静下来,仔细地回想张赫的事, 有点明白, 但反而让他更多疑惑。

    段江成看了看段寒江,十分懂察言观色地:“我去看看我的前岳父岳母,你们自己反省一下!”

    他这你们瞪过段寒江,再转向陆诀, 最后还把没醒过来的聂毅也算上了。

    段寒江见他家段总出门把门也带上了,他摸了摸他裹着纱布的腰坐直起来, 差点朝张赫要烟, 不过想起聂同志差点就回不来了,他往旁瞟了瞟眼, 接着对张赫:“张Sir,请开始你的表演。”

    张赫自觉地自己搬了把椅子, 坐到段寒江的床对面,先是转眼看了看低头认真看手机,仿佛没有注意到病房里多了一个人的陆诀。

    他深吸一口气:“陆瑾闻是自杀的。”

    段寒江和陆诀同时的动作僵了一下,都没有出声。

    张赫继续:“当年平大分尸案陆队查到了帮杜隆江背后藏尸的人——”

    段寒江突然断道:“你?”

    “对,是我!”

    张赫毫不犹豫的回答落下,段寒江和陆诀又同时地坐了坐直,陆诀的视线没有再回到手机上。

    张赫抬眼朝两人又瞥过去,“当时陆队怀疑到了杜隆江,但是一时没有证据,所以案子一直悬着。直到后来的连环杀人案,他将两个案子联系到了一起,开始怀疑后面有人专门替凶手掩饰罪行,包括当年那起奸杀案,他也是被这伙人利用了。

    最后他查到了‘我’。”

    到这里张赫顿了顿,蹙着眉头回忆了一下,“确切的他只是查到了案子背后有警察的存在,并不知道我的身份,但是如果他继续查下去一定会查出来。

    所以,在被他查出来之前,他们决定陷害陆队。”

    段寒江盘腿的坐姿坐得腿有点发麻,他下意识地伸了伸腿,离张赫近了一点,问道:“你们是怎么陷害陆瑾闻的!”

    张赫垂着眼,段寒江的是‘你们’,显然是也把他算进了陷害陆谨闻的人之一,他十分理解地没有和段寒江辩驳,回答道:“你们都还记得当年陆队名声大响的那起奸杀案吧?你们应该也查到了那起案子最后判刑的凶手是被冤枉的。”

    段寒江当然记得,他接道:“果然陆谨闻当时就已经知道当年他抓错了凶手!”

    张赫没有肯定或否定段寒江的话,他继续:“当时陆队怀疑杜隆江背后有人帮他后,他们就找到曾询伪造线索,让陆队误以为奸杀案背后伪造证据的人和帮杜隆江的人都是鉴证所的宋进林。”

    “但是宋进林是无辜的。”段寒江沉着嗓音接道,“陆谨闻杀了宋进林后,只要抹掉曾询伪造的线索,陆谨闻就逃不掉轼警的罪名!”

    张赫静默无语地望着他,实际上也不需要张赫再肯定一遍,但是他想不通,就算陆谨闻被误导将对张赫的怀疑转移到宋进林身上,也应该是抓捕归案,为什么会杀宋进林?除非这一点也是被陷害的!

    “陆诀为什么会杀宋进林?”段寒江想到这里逼视地对着张赫,虽然他是这么问,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宋进林必须死的理由是因为他与罪集团无关,如果被捕查清了这一点,那么就会暴露出有人陷害陆谨闻,再查下去就是暴露洗罪集团,所以宋进林才必须死。

    至于怎么死的?他深吸了一口气,想到陆谨闻当时是以为宋进林就是奸杀案里利用他洗清真凶嫌疑的人,陆谨闻恨宋进林是显然的,他亲眼所见是陆谨闻开的枪。

    但是,张赫隔了片刻,眼神透着心虚地开口,“你不是也‘杀’了我?”

    段寒江立即明白过来,“你们动了他的枪?”

    张赫不置可否,相当于默认,随即他又解释道:“谁也没有想到陆队的枪法那么准,我们并没有想让他背上弑警的罪名。”

    一时间病房里都沉默下来,如果枪走火,伤宋进林和死宋进林的比例可以是大街上被花盆砸中的可能,除非陆谨闻一开始就瞄准了宋进义的要害。

    可现在陆谨闻已经不可能再告诉他们真相如何,而且如果不是枪有问题,陆谨闻就算瞄准了最后也不一定会开枪。

    段寒江相信陆谨闻不会,即使宋进林真的是利用陆谨闻替真凶洗脱罪名的人。

    他长吸了一口气,没有吸通堵在胸口的那口气,再对张赫问:“你刚的‘我们’指的是你和谁?”

    张赫回答:“顾局。”

    顾局是市警察局局长,整个平都市警察的最高领导。

    “你真的是卧底?”段寒江蹙眉敛睑。

    张赫笑起来,“我以为我进来的时候你就已经信了!”

    段寒江确实是信了,看到张赫活着出现在满是警察的医院里,还若无其事地来见他,再回想一下张赫的‘尸体’毫无痕迹失踪的事,最可能的解释就是他仍然是‘警察’。

    他盯着张赫看了半晌,疑问越看越多,最后问出口的是,“当年,最后发生了什么?”

    他真正想问的是陆谨闻究竟是怎么死的。

    张赫表情沉重地垂下视线,半晌后才开口,“当时陆队查到我这里,我混进去后做的第一个案子就遇到陆队,被查出了漏洞,就算不被怀疑是卧底,也会被怀疑能力,而且陆队已经摸到了他们的存在。

    最后,陆队即使被通缉,也还在竭尽全力地追捕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我找到陆队的时候,他和凶手都受了伤,但是陆队已经铐住了凶手——”

    他到这里猝然停下来,想起当时的陆谨闻,在一片废弃的私人工地,陆谨闻在躺坐在残垣前,一条钢筋从他的腹部穿出来,陆谨闻举枪对着他问‘你是卧底?’

    “他是不是猜出了你是卧底?”段寒江等了半天,耐心耗尽直接问道。

    张赫轻点了下头,“即使他们已经准备好了陆队包庇勾结犯罪的证据,但陆队如果活着被抓,仍然有被查出来的可能。到时他们一定会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把我和曾询推出去,就像程哲一样,那卧底就没意义了。”

    “所以,他为了成全你,选择自杀?”陆诀突然插道。

    张赫点头。

    “只有死人才不会为自己辩解,你本来就是要杀他的?”

    张赫这回愣着没动,他这么多年一直在想如果当时他第一时间联系救护,最后陆瑾闻是不是可以活下来。

    陆诀突然从床上跳下来直扑向张赫,一手拎起张赫的衣领,另一只手想揍上去才想起挂在脖子上,他怒地用脑门往张赫的脑门一砸,接着压下张赫的脑袋,手肘击在张赫背上,然后再换膝盖顶向张赫的腹部。

    张赫全程都一动不动,任陆诀动手。

    不过陆诀揍了几下,张赫不反抗,他也发泄不出他的怒气,倏地停手,瞪了张赫半晌,最终狠狠地踢了一脚张赫坐的椅子,从门口冲出去。

    张赫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重新坐好,余光往门外瞥出去,“陆队最后让我有机会转告你们‘他很遗憾,不能再带你们去钓鱼了。’”

    段寒江和门外的陆诀顿时一怔,眼眶红了,他们都没想到陆谨闻最后想对他们的是这一句。

    当年段寒江和陆诀都还没有上警校,陆诀那几年叛逆期,只是叛逆得与众不同,每天都闷头学习,谁让他休息他跟谁生气。而段寒江也是叛逆期,不过他的叛逆就 比较世俗了,飙车架当混混。然后陆谨闻就带他们去钓鱼,钓不起来就没饭吃,一开始两个叛逆的少年根本坐不住,直到后来两人都能安静地坐上半天。

    段寒江的耐性大概就是从那时练起来的,他捂了下眼睛,记忆里猛不迭地跳出陆谨闻带他们去钓鱼的场景,那时他和陆诀难得的站在同一战线,每次都想方设法把陆谨闻钓起来的鱼放回水里,放空陆谨闻车的轮胎气让他出不了门,把陆谨闻的警证藏在马桶下面——

    张赫看到段寒江发愣,没再继续下去,蓦地转开视线看向窗外。

    今天的天气不错,太阳出来的,透进来一大块阳光映在地面上,反射出一层暖色让整个病房都仿佛回春了。

    许久之后,段寒江突然开口,“常局也是他们的人?陆瑾闻逃走之后联系了常局,你能找到他是因为常局透露的行踪,对吗?”

    张赫没有回答对还是不对,但段寒江已经有了答案,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常局的事,你查到了多少?”

    张赫摇头,“实话,我并不知道当年陆队的行踪是从哪里来的,至于常局,我只是隐约怀疑过,并没有见过他和他们有什么联系。”

    他顿了一下继续,“当年陆队出事后,有一次严你还有印象吧?就是那时查到的一批人,之后消停了几年,这几年又出来了,我不得不重操旧业。”

    段寒江抬眼对上张赫的视线,想到了洗罪集团的发展模式,哪怕还有一个人没有落网就可能再发展起来,甚至全部落网,也不能保证没有下一个洗罪集团。

    病房里的气氛愈渐沉重,张赫突然故作轻松地笑起来,“起来,还对亏你们插了一脚,碰到了他们的核心,终于让我摸到了大BOSS的尾巴!”

    “黄纪先?”

    “审完赵安晋就能全网通缉了。”

    “跑了?”

    “反正没有找到人,学校是去外地讲课了,但是哪个外地都查无此人!”

    段寒江静下来思忖了一下,又瞪向张赫,这回眼神明星多了一层戏谑,“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被‘杀’?”

    “我被怀疑了,如果让他们先动手,我就会和陆队一样成为警察的‘叛徒’,到时就被动了。”

    段寒江明白张赫的意思,卧底的事肯定没有几人知道,如果张赫真的被陷害成陆瑾闻当年那样,他是卧底的事也肯定不能拿到明面上为他辩解,到时张赫被冤枉不止,很可能连他多年的付出都付诸东流。

    但是因为这样就拿他当挡箭牌,他眉头一掀,“所以,你们串通语文书陷害我?”

    张赫连忙摆手否认,“这个办法不是我想的!你要不去问问宇文主任?”

    段寒江想找东西朝张赫扔过去,但是没有摸到趁手的。

    张赫笑着站起来,他有预感再留下去,段寒江会起来揍他,于是他道:“还有,这次因为你们的你们牵出了一个国际走私团伙,功等你们出院再记,先好好休息!”

    “等等!”段寒江叫住准备出去的张赫,“洗罪集团的案子现在谁负责?”

    “洗罪集团?”张赫对这个冠名愣了一下,笑道,“上面成立了专案组。”

    段寒江直接命令的语气:“作为你们陷害我的补偿,我要求加入!”

    不等张赫回话,门外的陆诀突然转到门口,“还有我!”

    这时,段寒江旁边床上一动不动躺着的聂同志的床被敲了两下,床上的聂同志举起他插着针的手,四根手指并在一起,伸得笔直,像是手举不好就不会被老师选中一样。

    段寒江最先笑起来,翻身下床,结果手还铐在床上。他想起自己的冤情,抬起手,威胁地朝张赫看过去。

    张赫悻悻一笑,把手铐钥匙给段寒江扔过去,然后后退了两步。

    段寒江不屑的一哼,解开手铐,无视张赫,下床扶着腰走到聂毅床前,对着聂毅微睁的双眼道:“聂同志,你是忘了我过的话?别凑热闹,乖乖回家躺三个月,哥给你发工资!”

    聂同志勉强地一笑,艰难地了一句,“你也答应过,要带我自证无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