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一百六十八
元墨找到叶守川,带人来到姜家,细问姜其昀离开的情形。
但姜其昀得力的随从都跟着他一道离开,留下的人里头都不知道详情,只知道姜其昀打算先去宫里接安宁,然后再从南门出城。
对于那枚金令,叶守川的看法与姜九怀的相同,都认为幕后之人老谋深算,不会像魏贵妃这般轻易落。
那么,两人的失踪有很大的可能是遭了那人的毒。
皇帝派了几百名羽林卫给叶守川,让他务必将两人好生带回来。
羽林卫战斗力或许更强悍,但若论寻人追踪,还是捕快更拿,叶守川遂调了赵力等人来帮忙,没多久,赵力等人发现了车轮的痕迹。
姜家的车轮皆是特制的,很好辨认,只是车轮痕迹到了郊外便突然消失。
“这一带的土是松的,这里被挖开过,然后又填埋起来。”赵力道。
也就是,有人故意给出线索,然后引诱他们到这里,再设下陷阱擒住两人。
一个是风家公主,一个是姜家嫡子,那人真是胆大包天,对这两人也敢下。
南郊较西山要荒凉得多,只有零星几处村落,更远一点苍莽群山,在暮色中连绵起伏。
只能一处处找过去了。
元墨深吸一口气。
希望姜其昀和安宁能坚持住。
*
火光跳跃,偶尔发出“哔剥”一声响。
这是一处山洞,姜其昀和安宁拉着紧紧靠在一起,缩在角落里。
山洞的另一边,坐着一个黑衣蒙面人。
就是这个人!用陷阱弄翻了他们的车马,还带着人打晕了他们的随从,最后把他们掳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这地方是深山老林,大约只有打猎的会进来,他们来的路上还蹿出一头狼,两人差点当场晕过去,然后就见黑衣人一伸,拧断了狼的脖子。
“咔嚓”一下那种。
姜其昀和安宁互相看了一眼,整齐一致地晕了过去。
醒来时就在这处山洞了。
那些同伙好像都不在,只有这黑衣人坐在洞口,合着眼睛。
姜其昀和安宁直勾勾盯着他半天,也没见他动弹一下,应该是睡着了。
姜其昀悄悄抱起一块大石头。
计划是:把这
黑衣人砸晕,然后带着安宁逃跑。
石头挑得很重,他一步三挪,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不敢喘息,把黑衣人听见。
安宁捂着嘴,心快从胸膛里蹦出来。
近了,近了,姜其昀已经走到了黑衣人面前,姜其昀举起了石头,姜其昀就要砸下去了——
黑衣人蓦然睁开了眼睛。
姜其昀大喝一声,猛地砸下去。
石头是砸得很准,但黑衣人像泥鳅一样溜了开去,姜其昀克制着心听恐惧,一咬牙,抱住黑衣人的大腿:“豆豆快走!”
安宁呆了呆,转身跑开。
姜其昀看着她的背影,松了一口气,又有点哀伤。
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然后就见安宁跑了回来,里搬着一块更大的石头,“啊”拖长了声音,向着黑衣人砸过来。
黑衣人大约也没想到这一出,愣了愣才闪开,臂还是给石头沾了点边,他“嘶”了一声。
一路上他都是粗着嗓子话,听起来十分浑雄,这一声“嘶”,姜其昀却觉出几分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是个熟人?
但这时候也没功夫想这个,姜其昀大喊:“笨蛋,你快走啊!”
安宁满面泪痕:“不,我要和你在一起。我们过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姜其昀看着她的脸,只觉得心都碎了:“那都是时候的玩话,作不得数的,你快走!”
“我走也走不出去,我又不认识路,山上还有狼,”安宁扑过来,哭道,“要死就一起死吧,昀你别丢下我!”
姜其昀眼睛里也含着泪,握住了安宁的:“豆豆要是有下辈子,咱们从就订个娃娃亲好不好?”
安宁点头:“好!下一辈我们还要在一起,从很很就在一起!”
黑衣人看着腿上多出的这两个挂件,一时倒不知道处置,忽然听得三个乌鸦的叫声。
这是信号。
有人上山了。
墨衣人甩开两人,抽身就走,只听得脑后风响,一支箭破空而来。
我去,来得这样快!
黑衣人连忙避开,但这一箭比一般的箭重,来势又急,比他想象中速度更快,箭尖擦着脑袋掠过,要不是裹着头巾,非要擦破一层皮不可。
但饶是如此,头巾也给箭扯
了下来。
黑衣人不敢多留,迅速闪身,消失在山木间。
那一箭是叶守川的重弓所发,元墨落后他一步,只瞧见一个长长脚的漆黑背景,以及,一颗光溜溜的脑袋。
淡淡的月色照上脑袋,似乎有一条眼熟的疤痕。
黑蜈蚣?
*
回程的马车上,姜其昀和安宁双交握,四目相对,视线像是被粘到了一块儿,分都分不开。
元墨算是给两人留了时间,可眼看到都到城门口了,两人好像还是没有看一眼旁边的打算,元墨咳了一声。
两人猛然惊醒,姜其昀顿时回神:“那个,元兄,算我对不起你”
元墨抬,对不起就对不起吧,不用再一遍了,她问安宁:“金令的事到底查得怎么样了?”
安宁道:“我母妃宫里有位赵姑姑,去年秋天告病出宫,就是打她离开之后,宫人再没见过那枚金令,我便让人去她家乡打探,结果发现她并未回乡。”
姜其昀点头:“昨天我收到消息,这赵姑姑一直隐居在南山附近的一处村落里,我便马上带上豆豆去找她,可结果人没见着,还差点儿把命交代在这里。”
安宁一阵后悔,姜其昀连忙握住她的安慰她。
元墨最近情路不顺,瞧着这场景心情十分复杂。
这场“遇险”可能是假的,但他们之间的感情是真的。
元墨先让叶守川送安宁回宫,自己和姜其昀一道去姜家。
“兄弟,这次我不能帮你了,我要去向陛下求娶豆豆。”姜其昀道,“她母妃入狱,她的日子定然不好过,我早日求亲,那些人知道她有了我,多少会忌惮一点。”“
元墨点点头,叹了口气。
论斗智,她果然不是姜九怀的对。
这一招釜底抽薪,他彻底把她的帮抽没了。
“你要不干脆就从了他吧,”姜其昀道,“从本朝开国至今两百年,还没有哪个姜家家主上赶着要娶公主的,你可能是大央运气最好的公主。”
“那他就是姜家最倒霉的家主。”元墨道,声音太低,姜其昀没听清,问,“什么?”
元墨摇摇头:“你回去吧。”
姜其昀一愣:“你不跟我一道回?”
元墨本来是想去找姜九怀问个究竟的,但
事已至此,再问又能怎样?
“不了。”元墨道,“我只是送你一程。”
姜其昀感动了。他坏了她的事,她不单没生气,还亲自涉险来救他,又待他这样好。
“好兄弟。”姜其昀拍拍她的肩,“除了这件事,以后旁的事我准定帮你!”
元墨笑笑,走了。
姜其昀总觉得她的笑容和平常好像有点不一样,有几分沧桑。
元墨不愿回宫,马车驶向红馆。
才进门,欢姐便迎上来,满面笑容:“来得正好!快,红姑醒了,正等你!”
“红姑醒了?!”元墨又惊又喜,这个醒显然是是指神志清醒的意思。
“多亏了家主大人专程从江南请来的名医,服了一帖药,扎了几针,红姑便不犯糊涂了。”欢姐同着元墨一头走,一头道,“不过大夫了,这法子维持不了多久,心病还需心药医,恐怕要看到楚大爷,红姑才能彻底清醒。”
元墨脚下为她头一句顿了顿,然后进了院,才发现这位名医是个熟人。
赫然是季云安。
言妩陪在他的身边,穿素白衣衫,通体打扮得十分清淡,身上那种如云如雾的气质犹在,却又好像比从前更加温婉柔和,美貌竟更胜当初。
元墨的目光一直子落在她宽大衣衫下,那儿腹已经明显隆起,“阿妩你你怀孕了?”
言妩微微一笑,季云安道:“原本阿妩有孕,在下不愿她长途奔波,但因是家主大人相请,治的又是二爷的家人,我便还是来了。”
三人久别重逢,元墨安排两人住下,季云安道:“二爷,针炙维持的时间不多,你抓紧些。”
里间,红姑半靠在床上,元宝正服侍她喝水,看见元墨进来,红姑一声长叹,朝元墨伸出。
元墨握住红姑的,眼眶发热。
“我的孩子,苦了你了。”红姑含泪道,“画情就是不想有这样一天,才让我隐瞒你的身份,我才会将你扮成男孩,可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兜兜转转,你还是被人发现,成人风家的公主!”
元墨心里一直隐隐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这一个误会,希望有人能告诉她,这一切都搞错了,她根本不是什么公主。
红姑这番话,把她最后一丝希望都
打破了。
“红姑,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元墨低声道,“如果云姨真的是我娘,你们为什么还要把我送人?我比安宁大,当时皇帝膝下没有一个公主,我娘生下了我,皇帝应该会高高兴兴将她接进宫里的。”
“孩子,你不懂,画情恰恰就是因为这一点,才不愿让人知道你是她的孩子,因为她不想凭着你入宫,也不想你将来变成风家的棋子,她希望你能开开心心长大,无忧无虑一辈子。”
云画情心高气傲,虽是女伎,却从未对任何人留情,只有那鱼龙白服的皇帝让她动了心。
他们在一起三天,三天后皇帝离开,也许是繁忧国事,也许是从来没有把云画情放在心上,总之,皇帝一去不回,再也没有音讯。
皇帝临行前留了一枚金令给云画情,告诉她,她可以随时入宫见他。
这枚令牌云画情一直没有动用。
起先期盼着皇帝回来,不屑去用。
后来是发现有了身孕,但自己形貌丑陋,不肯在心上人面前出丑,不敢去用。
再后来大夫诊出可能是个女胎,云画情便彻底陷入了纠结忧愁之中,将金令扔进了箱子深处。
是到了生产发动的前夕,大夫诊出她脉相不稳,恐怕有难产之兆,她才猛然变了主意,无论如何都想见皇帝一面。
因为那很可能是最后一面。
她让侍女意带着她的信和金令入宫,请皇帝来见她,可是,皇帝没有来。
不单没有来,皇帝还看中了意的温柔乖巧,要留意在宫中。
“那时你娘生你难产,听到这个消息,诱发了癫疾。”红姑轻声道,“从那之后,她就疯了。”
作者有话要:嘤对不起晚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